見機已到。袁紹遂將《廢帝詔書》一事告知。
“竟有此事。”孫堅眉頭微皺:“既是矯詔,為何先前滿朝公卿,文武百官,竟無一人窺破。”
略作思量,曹操慨歎:“必是前漢時,田竇相奪,舊事重提。”
袁紹笑道:“孟德之言,與我暗合。竊以為,先前,尚書台必有存書。今曹節、程璜,先後入土。死無對證。料想,尚書台內存書,已不翼而飛。”
孫堅亦醒悟:“先前非矯詔,今卻變矯詔。”
“然也。”袁紹目光閃爍:“若合肥侯昭告天下。《廢帝詔書》乃是矯詔。又當如何?”
“自有人信,有人不信。”孫堅言道:“聞《廢帝詔書》,其一告廟後,存於靈台。若尚書台無有二書,必證矯詔無疑。”
袁紹忽看曹操:“若詔書遺失,可否後補。”
“不可。”曹操乃大宦官曹騰之孫。對禁中諸事,知之甚祥:“凡詔書所用,皆僅此一對。織錦所用技藝、紋飾,乃至筆墨,手法,皆有出處。急切間,斷難仿冒。”
少府有織室。主織作繒帛,供應京師宮廷被服,織作文繡郊廟祭服等。
文繡,亦稱“紋繡”。於絲帛上刺繡,故稱之。以彆於“文錦”。乃詔書圖章防偽之一。換言之。詔書一式二份,文繡相同,筆跡一致。便是印章亦一般無二。
兩漢詔書,多用帛書。書於絹帛之上。漢時總稱絲綢為帛或繒,合稱“繒帛”,故帛書也叫繒書。
傳聞亦有玉簡,乃封禪專用。另有竹簡木牘,傳令郡縣,經久耐用。
據《後漢書·儒林傳》載。東漢末年,董卓作亂,挾持獻帝西遷長安。將洛陽所藏“縑帛圖書”悉數掠走。“自辟雍、東觀、蘭台、石室、宣明、鴻都諸藏典冊文章,競共剖散”。”其縑帛圖書,大則連為帷蓋,小乃製為滕囊”。
足見縑帛,仍時下重要的書寫材質。尤其士大夫階層,今漢以來蔚然成風。時人皆以為,用紙不如用帛高貴、鄭重。所謂“素貴紙賤”,便是指此。
直到左伯紙技藝大成。紙質薊書及券鈔,流傳天下。才令此風稍減。然禁中不改。
“既難作假。”袁紹言道:“便坐實矯詔。”
孫堅問道:“合肥侯意欲何為。”
聞此問。袁紹終道破心機:“若合肥侯稱帝,我便是外戚。當為大將軍。一眾同盟,自當入朝佐之。”言下之意,凡奉《衣帶詔》者,皆受重用。
見二人無言。袁紹又道:“自薊王就國,人事不省。二戚勢如水火,斷難苟同。眼看大亂在即。洛陽恐難立足。不若……”
略作停頓,袁紹字字誅心:“於關東,另立新帝。”從龍之功,何必多言。奇貨可居,便是此時合肥侯是也。
“這……”曹操略顯遲疑:“陛下乃薊王所立。我等人臣,豈能輕言廢立。若本初一意孤行,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必群起來攻。一著不慎,恐為天下所指。更累及滿門家小。”
“孟德所言,字字珠璣。然此一時,彼一時也。二戚相爭,必有死傷。若董驃騎得勝,必廢少帝,立貴子,黜何後於暴室。若何車騎勝出,必滅董氏滿門,絞殺董太皇,鴆殺貴子,永絕後患。毋論何人勝出,二宮流血,漢室無存。”深看二人一眼,袁紹道:“若扶合肥侯重登帝位,宮變之禍,可解也。”此言與嫁禍安國,一脈相承。
“我等勢單力孤,恐難如願。”曹操仍有顧慮。
“孟德不知合肥相亦在京中乎?”袁紹言道:“料想此時,黨魁亦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