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霜月一番如泣如訴,成功再次令這群意外善良的女人們心軟了,大家也不計較她先前的欺騙,畢竟這個小模樣,不施粉黛被水剛泡完都這般好看,若是稍加打扮可還了得?她們怕是想要藏也藏不住她。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銀霜月給扶起來,找了乾淨的衣服,銀霜月換了之後,又重新裝扮一番出來,眾人這才鬆口氣。
“還是這樣看著順眼。”方才問銀霜月是不是花樓出來的那女人道。
“你們嘴都嚴實點,雨小娘子的事情,可彆說出去。”容娘還是擔憂,她們馬上就要上岸了。
眾人都應聲,重新裝扮成婦人的銀霜月,心中是感動的,同時也有些愧疚。
她說的話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連名字都是假的,她和她們說,她叫夏雨,當時隨口扯的,是因為湖中行船,漣漪如同落雨,她才那般說的。
現在想想,幸好當天沒有刮風,不然叫風娘,瘋娘?確實是想想就牙疼。
商船終於行駛到南川港口,銀霜月和一眾婦女一起,跟隨在容娘的身後下船,卸貨的腳夫們已經早早地等在了岸邊,還未等她們下去,就已經開始往船上上了。
這群婦女有意識地將銀霜月擠在中間,同腳夫們擦身而過的時候,搭著岸邊供人行走的木板,許是因為人太多了咯吱一聲,眼見要斷。
眾人立刻分散開來,朝著兩邊迅速跑,腳夫們朝著船上,婦女們朝著岸邊,眾人驚慌的叫聲,交織在一塊,一時間雞飛狗跳。
銀霜月被擠在中間,聽到木板的聲音之後,跟著眾人朝著岸邊跑,但是中間已經慢慢地折了進去,她身後的人許是著急了,在她肩頭上推了一把,於是就在要到岸上的時候,銀霜月卻以一個狗啃屎的姿勢,朝著岸邊撲了上去。
這岸邊是用磚石專門鋪過的,為的就是供腳夫來回搬運貨物能夠著力,銀霜月朝著地上趴下去的時候,心中還想著,這一下子沒有兩顆門牙肯定是起不來的。
千鈞一發,身邊人撈她已經來不及了,就在眾人驚呼之際,岸邊的記工棚中,迅速竄出一人的身影,快速朝著銀霜月的旁邊跑來。
這人身上是帶著一點功夫的,好歹是在銀霜月即將狗啃地之前,右手拖住了她,在她腰上攬了一下,這才將她扶著重新站穩了。
銀霜月驚魂未定地捂著嘴,其實是護著她兩個險些要脫體而去的門牙,瞪著眼睛轉過身對扶她的人道謝,開口便是,“謝謝大哥…”
但說完之後,她就愣住了,圍觀的眾人嘻嘻哈哈地全部笑了起來,扶著她腰的人鬆了手,眉梢高高地挑起,眼中也露出了一些笑意,不知是否是故意,低聲道,“那小妹可要注意站穩不要摔了。”
銀霜月看清人之後說完就後悔了,這哪是個大哥,這連中年人都算不上,頂多算個少年了,且眉目俊秀,看上去和銀冬是個差不多的孩子!
還叫她小妹……
銀霜月被他揶揄的神色和言語,弄得有些臉紅,好在她臉上亂七八糟東西糊得厚,根本看不出什麼臉色,連忙整了整衣服,學著婦女們哈哈笑了起來,回手在這少年郎的肩膀上拍了一把,說道,“原來是個少年郎,多謝了,晚間來大姐這裡,大姐給你做好吃的!”
眾人又哄笑一通,這回臉紅的變成了少年郎,銀霜月並不知道她學著婦女們說的這句話,其中含義可並不是做好吃的那麼簡單。
生活辛苦,這算是這岸邊上麵的男男女女們,心照不宣的秘密,這句話的意思可並不是真的要給誰做好吃的,而是在邀請著少年郎春風一度。
如果銀霜月真的是一個婦女,一眾船上下來的女人肯定要笑她老牛吃嫩草,但她們都知道銀霜月實際上就是一個小娘子,所以隻是笑著起哄。
等到銀霜月跟著眾人一哄而去,那少年郎還站在江邊,隻不過一側眉梢高高地挑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如此肥碩的身體,卻有那般纖細的腰肢,那般滿臉褶皺暗黃,卻有那般細嫩的手腕……有意思。
朝著溧水江邊做工的屋舍去的時候,容娘攬著銀霜月的肩膀,笑嘻嘻地在她耳邊大嗓門兒道,“雨娘,你若是真的相中了那個工頭,春風一度倒是可以,卻不要動真格的與他談婚論嫁,知道嗎?”
銀霜月愣了一下,“我與他怎麼可能,年紀又……”她頓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經暴露了真實的模樣,於是話風一轉道,“我沒那個意思。”
旁邊聽著的婦女又是笑,給銀霜月真的笑得有些麵紅耳赤,容娘繼續道,“剛才那個不是什麼少年郎,他叫隸術,已經二十有六,是這一片的工頭,管著記工,這溧水岸邊的腳夫,全是他手下的,他呀,已經成了兩次婚了,妻子都死了,算命的說他命太硬了,克妻克子克父克母,注定一輩子孤寡命。”
銀霜月微張著嘴唇,有些驚訝,不由得多問了一句,“難不成他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
容娘點頭,“都是這麼說的,現在這十裡八鄉的已經沒人敢把姑娘許給他了,他無父無母,管著這溧水岸邊的腳夫,這些年啊賺了不少錢,城中有三處宅子,卻除了下人之外隻有他一人居住,若不是克親克得太厲害,何至於到現如今還獨自一人過活。”
銀霜月點了點頭,低頭輕聲地嘟囔,“原來這世界上的天煞孤星,並不止我一個人啊……”
“你說什麼? ”容娘摟著銀霜月站定,指著前麵不遠處的一連溜屋舍,說道,“那邊是咱們做工的地方,平時在那邊吃住,門前就是一條河,洗衣什麼的也方便。”
“噢對了,”容娘說,“屋子都是單獨的,空間大得很。”說著還用屁股撞了銀霜月一下,“快走,這已經正午了,馬上就要開飯了。”
銀霜月跟著一眾人,就這樣在溧水邊安置了下來,她還是廚娘,但這裡的廚娘並不止她一個人,做工的婦女們也很多,都是從各處乘船而來,繡活兒也並不一樣,卻個個手藝精湛。
銀霜月的工作挺輕鬆的,晚間的飯時她並沒有跟著眾人一塊去吃,而是單獨盛出來了一份,在自己的麵下麵臥了一個雞蛋,偷偷地端去旁邊吃了。
廚娘就是有這種好處,她總是不能虧到自己的,這些天在船上,到底也沒什麼好吃的,都已經瘦了一圈,得好好地補一補……
銀霜月蹲在水邊,做一副傷春悲秋的模樣,看上去像是在想她那些糟心的身世,那群熟悉她的婦女們,都沒有來打擾她,這讓銀霜月很歡喜,吃了兩口麵之後,見沒有人過來,這才從碗底把蛋給翻了出來。
正要下嘴,身側突然間撒下了一片陰影,將暖黃的夕陽給擋住了,到這裡之後便比皇城暖了許多,銀霜月隻穿單衣都不會冷,這愜意的夕陽灑在身上舒服極了,冷不防被擋住,銀霜月第一反應是趕緊把蛋又埋上,皺眉朝上看去。
她想著或許是哪個婦女來叫她一塊吃東西去,卻一抬頭,正對上白天救她沒有摔在地上的那個少年……哦不對,死了妻子的應該叫鰥夫。
銀霜月愣了下,她聽容娘說了,這人名叫隸術,抹了一下嘴,正想開口,隸術卻先她一步,朝銀霜月伸出了手。
“姐姐白日叫我過來,說要給我做好吃的,現如今我過來了,不知姐姐給我準備了什麼?”
銀霜月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白天的話分明就是敷衍,隨口扯的,而且這個人對她的稱呼,讓她很不舒服……讓她想起銀冬。
也不知道冬兒現在……
銀霜月晃了晃頭,掐斷自己的思緒,見隸術手裡拿著一個薄薄的本子,看樣子並不是來找她的,這話應該也是玩笑話。
所以銀霜月笑了笑,將手中的碗筷朝著隸術揚了揚,“麵,你要吃嗎?”
隸術的模樣算不上多麼精致,畢竟常年混跡在碼頭上,皮膚並不白皙,無論是衣服還是手,雖然能看出他有精心打理,但也都透著一股鄉野村夫的粗糙。
如果和銀冬相比的話,那便一個是瓷娃娃,一個是粗布娃娃,銀霜月仔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角還有一些細紋,再是生得一張顯小的臉,歲月卻也已經無聲地在他臉上做了標記,銀霜月心裡暗歎自己白天許是眼神不好,若不然怎麼能把他看得和銀冬年紀差不多?
銀冬如今可才十九歲,那才是真正的青春少年郎。
又想到銀冬,銀霜月微微皺眉,隸術見她看著自己竟然走神,嘴角的笑容更大,這自上而下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銀霜月衣襟的縫隙,發黃的脖頸下,那細細窄窄的一小片瓷白的肌膚,分明不是屬於婦人的。
隸術眯眼突然間蹲下,真的伸手接過了銀霜月手中的碗筷,在銀霜月錯愕的視線中,直接把筷子插到碗裡,將蛋戳了出來,一口就咬掉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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