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都容不得他的!”
“周朝的大夫們,聽老師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覺得老師說的是,那些用陶俑來代替殉葬的人,應該早就被絕後了吧,是一種惡毒詛咒般的中傷,覺得老師說得對,而我等所聽聞,老師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是當年以陶俑而代替殉葬,拯救他人的人,已經不再出現了嗎?”
“好吧,那我來。”
“是當仁不讓之氣魄。”
子路得意笑道:“夫子那糟老頭子總是這樣。”
“說話裡麵藏著自己的真意。”
“他才不是什麼一板一眼泥雕石塑的聖人。”
那少年沉思,好像確實是這樣。
譬如那次,有個家夥故意裝作不認識老師,故意曲解夫子的主張。
把老師氣得厲害,回來後連連撫胸自語。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氣死了氣死了,不氣不氣。
氣出病來無人替。
你看,彆人不知道我,我也不生氣,不也算是君子嗎?
有人故意來杠你,你沒一拳把那人打成肉餅,這就是君子了啊。
又有個被夫子不喜的客人來拜訪。
夫子直接告訴弟子說,就說我不在。
等到那個人離去之後,夫子就在二樓撫琴高歌。
‘我在這兒,可我不願意見你。’
‘唉,就是玩兒。’
‘略略略’
又有老友故意張開雙腿,不雅姿態對著夫子,夫子毫不客氣,直接開懟“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然後一把年紀了,拎起木杖擊其脛。
你老小子羞辱我。
我特麼抽死你。
那位老先生當場捂著帽子狂奔而出。
夫子雙手持仗,狂奔追擊之。
小子,你給我站住!
當時還有個叫做回的小師弟看著這一幕直接懵住。
夫子奔逸絕塵!
還有那一次,冉求為大世家季氏搜刮民脂民膏,夫子直接砸了碗:
“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
那小子不是我徒弟了,你們直接給敲鼓,削他!
對於這小子不用講什麼同門道義,一起並肩上。
擊鼓,進軍!
最後的結局,反正冉求最後還是乖巧的同門了。
類似的事情太多了,這些弟子們都知道,那根本不是被這個時代尊稱為“天縱之聖”“天之木鐸”的聖人,如果不注意那通天貫地的才學和智慧,那隻是一個有自己的小脾氣,挑食,喜歡開玩笑,而且一般來說,還很皮實的老人而已,鮮活無比。
他喜歡子路,或許也是因為,麵對著自己,隻有子路敢正麵開懟。
否則夫子太寂寞了。
雖然常規意義上,是子路被反向摩擦。
不過那一次夫子見南子,子路直接問你是不是動心了,把夫子氣得直接對天發誓“天厭之!天厭之!”我要是對那女人動心了,就讓天打五雷轟,子路那時的表情如下。
‘真的嗎?我不信。’
把夫子氣得吃不下飯。
“夫子夢想的大同之世麼……”
“真能看到,就太好了。”
少年從過往的經曆裡回過神,微笑著低語,而後站起身來,隻是回去牛車的時候,做好了飯。
順便從牛車後麵把那一壇醬菜拿出來。
是的,夫子隨身攜帶醬菜。
隻是在一眾師兄弟享受著美食的時候,客人來了,那是一位高大的男子,英朗而雄偉,堪稱神將一般,他還帶著幾位少女,以及一個約莫和此刻的少年差不多大的,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少年愣住,而夫子卻似乎早有預料,微笑著頷首。
神將介紹那些女子,最後介紹到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道:
“這位是玨。”
“她不習慣表露感情,夫子勿怪。”
“雙玉為玨,是嗎?”
夫子若有所思,而後像是和尋常孩子打招呼那樣,蹲下來和小姑娘平視,筷子上還夾著肉乾:
“你好啊,小姑娘……”
傳說中,夫子是龍生虎養鷹打扇。
而上一個有這樣傳說的,是被生母遺棄於山林的大羿。
當魁梧的夫子蹲下來的時候,小姑娘不得不仰起頭。
然後看到那巨大的夫子彎腰,俯瞰。
強大的,天神一般的魂魄和英雄的身軀,鋼鐵般的意誌。
而後,
魁梧的夫子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
“你好啊,小姑娘。”
而此刻,那粉雕玉琢,麵容冷淡的小姑娘愣住,臉上浮現出表情。
眼睛慢慢瞪大,嘴巴慢慢張開,小臉煞白。
眼睛裡麵很快盈滿了水花。
“嗚嗚……”
而後,下一秒、
轉身就跑。
仿佛狂暴的風。
剛剛說完這位天女心情冷淡的神將:“…………”
逗孩子的夫子笑容僵硬:“…………”
端木賜:“…………”
曾子:“…………”
子夏:“…………”
子遊:“…………”
眾弟子低頭乾飯。
子路道:“老師,就告訴你不要……”
夫子怒而抬手,把手裡的肉乾塞到弟子嘴裡,反手一拍旁邊愣住的少年,道:
“愣著乾什麼,快去追啊!!!”
少年木訥點頭,然後起身跑出去。
被夫子拎著衣領提溜回來,放在牛車上。
“開車去!”
“欸?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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