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1 / 2)

宋昭是在淩晨三點醒的。

他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輾轉反側,夢裡叮叮當當響個沒完。結果他剛睜眼,就聽見腕上傳來響動聲,和他夢裡如出一轍。

有什麼東西拷在他手腕上。

宋昭昏昏沉沉睡出了汗,喉間發渴,身下床單早就被汗水濡濕。他迷糊的坐起身,當即就用牙去咬。

唔,咬不動。

宋昭隻感覺額頭燙的不正常,眼前發昏。

腳一軟,他向著床下滾。

“嘶……”

有什麼溫軟的東西接住了他,那人的胸膛寬闊,體溫卻稍比他涼一些。手卡住宋昭的小腿肚和腿側,掌心溫熱。

“你喝太多酒了,喝點粥。”對方說。

他耐心的放下粥,等勺裡的粥變溫,才喂給宋昭。勺中的粥溫熱的恰到好處,米粒軟糯,香氣撲鼻。宋昭雙腿沒什麼力氣的搭在江行澤的膝蓋上,他垂頭看著自己右手,抿唇。

勺子停在他唇邊。

“江行澤,我頭疼,想出去,”宋昭扯了扯右腕,他輕聲問,“……你為什麼現在還能演?”

“先把粥喝了。”對方似是沒聽見他那句問話。

此刻江行澤又恢複了平日的優雅斯文,鴉黑長睫微斂。少年眸色溫和沉靜,像是湖麵漾著的微光。

像是剛才把宋昭狠狠壓在地毯上的人不是他。

“你喝多了酒,現在有點發低燒,把粥喝了能讓你舒服一點。”江行澤又道。勺中的粥已經涼了,他倒掉,又從碗裡盛了一勺。

為了防止宋昭滾落床下,江行澤還拿了幾塊墊子鋪在地上。

此刻屋裡暖氣很足,宋昭卻像鴕鳥警惕的縮在厚厚的被窩裡,隻露出亂糟糟的腦袋,兩頰被燒的發紅。

江行澤指尖停留在他唇邊,指尖微涼,勺裡的粥香氣撲鼻。

“喝點粥,就喝一點也可以。”他聲線溫和。

宋昭咬著牙,突然伸手打偏湯勺。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渾圓,宋昭說話還帶著濃濃的鼻音:“滾蛋!”

江行澤慢悠悠放下碗,他站起身。

少年身形高大,燈光從他身後灑下,陰影鋪天蓋地籠罩了宋昭。

“不裝了?”江行澤似笑非笑。

宋昭來不及反應就被對方拖出被窩,黏膩著汗水的床單像是裙擺一樣緩緩下落。江行澤把他騰空抱起,有力的指尖撐出弧度,死死扣住宋昭的後頸。

“……那我滾蛋之後呢,就這麼眼睜睜看你轉學去陽北高中,跑到周肖嶼身邊?”

“你做夢。”江行澤輕聲說。

說完,江行澤徑直撞開一扇門。

房間光芒太亮,宋昭忍不住捂上眼睛。他睜開眼時,卻已經被摔在床上。

單膝壓著他的腿,上方的江行澤占據了絕對優勢。他毫不費力的抬高宋昭手臂,抓著T恤下擺往上扯。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沉默卻更讓人毛骨悚然。

宋昭剛抬手就被他狠狠壓住,想要用腳踹卻被更強烈的壓下。

“江行澤你清醒一點!”

衣服被掀開後腹部發涼。宋昭側頭,使勁咬在江行澤手上。

鐵鏽味彌漫在口腔。

一時間屋內很安靜。

江行澤低頭,就那麼任由他咬。被壓在床上的宋昭下了死力氣,他賣力□□著嘴裡的手指,尖銳的虎牙抵死研磨著柔軟指腹,像在嚼牛軋糖。

……這種時候還在糾結周肖嶼,這家夥是不是傻!

江行澤沉默著任由他咬。

曾碰過維也納音樂廳三角鋼琴的手指很淒慘,血液混著唾液沿著指尖向下,一直滴到微凸的指骨。

宋昭一手護著衣服,牙不鬆口。

直到他咬累,才慢慢吐出手指頭。隻見江行澤食指已經被他咬出個細細的血洞。

“你活該。”宋昭心虛的嘟囔。

“是啊我活該,我曾經親眼看著你走掉,三次。”

江行澤毫不在意的笑笑,他聲音聽不出情緒,在安靜的室內卻格外清晰。

“我看著你課間在操場圍欄外偷偷練散打,我看著你在校門口和外校的打架……但我無法忍受看著你離開的背影。”

“總要給我個機會吧,”江行澤聲音平靜,“昭昭,你總會給任何人機會,不是麼?”

剛才他撕破溫柔偽裝暴怒的像是能碾碎一切。但現在他眸色異常晦暗,像是有什麼東西無聲碎裂。

江行澤慢慢俯身,然後貼近宋昭的額頭。

聲線微啞。

“你是否願意與他在一起。無論疾病健康,貧窮富有。你將矢誌不渝的愛著他,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開?”

“我願意。”江行澤輕聲說。

耳側的聲音很低,氣息卻發燙。

有什麼柔軟的東西碰觸宋昭的額頭,他心臟瘋跳。手心都像是在發熱,有人慢慢扣住了他的手。

修長乾淨的指尖慢慢擠進來,一寸,一寸。

直到完全陷進宋昭柔軟的指間。

“我願意啊。”耳側江行澤的聲音喑啞,噴灑而下的氣息從未有過的灼燙,“一直願意。”

室內死寂,占據了半個房間的花海拚命往鼻子裡鑽,時間像是拖長了百倍。

宋昭卻隻聞到了江行澤身上的香味。

和他同款。寶格麗沐浴液的味道。

-

清晨,一輛考斯特停在鎮南一中校門口。

單向可視的玻璃遮擋了車裡的一切。路過的學生不知道寬敞的車廂內被改裝的像個小型總統套房。冰櫃,餐台,覆蓋式音響樣樣俱全,兩側鋪陳純白色的菱格真皮座椅。

像有人在裡麵精心豢養著極為珍惜的寵物。

但現實卻是有人大剌剌的敲著二郎腿,光著的腳踩在菱格座椅上。撐著下巴,嘴裡還大嚼牛奶味的泡泡糖。正埋頭玩消消樂。

隨著他的動作,右手腕叮叮當當的響。

“這邊應該連這邊,這樣整麵就會被消除。”有什麼突然從宋昭胳膊下鑽過去,他嚇得一晃,快要落地的手機被江行澤輕巧的接住。

身後江行澤臂彎把他錮在懷中,宋昭小心側頭,濕熱的呼吸噴灑在對方下巴上。

江行澤瞥他一眼,指尖繼續快速點擊著屏幕。

“你也會玩這個?”宋昭不敢置信。

“嗯。”江行澤應了一聲。

他神色認真,像是根本不為所動。

宋昭慢慢放鬆了搭在膝上的手,他也聚精會神的盯著屏幕。聽見破紀錄的提示音後他猛的坐直身體,大喜:“我靠江行澤你真行啊!”

宋昭猝不及防的撞上江行澤下巴。

對方比他高一個頭,此時動作舒適的靠著椅背。一手還橫在他的肚子上防止他掉下去。在江行澤似笑非笑視線飄過來的瞬間,宋昭立刻手腳並用爬到另一側的座椅上。

“喂,要不要這麼殘忍。”想了想,宋昭還是大膽的用腳踹踹江行澤的膝蓋。

見對方看過來,他不滿的晃著手機,“……好歹給我個能上網的手機啊!”

“我走了。”

江行澤站起身,他一絲不苟的係好領帶,整理著被宋昭壓亂的衣領。又恢複了日常那副優雅斯文的樣子。

唯一瑕疵是垂落身側的食指貼著創可貼。

“等我回來,中午給你帶吃的。”

在車門打開的瞬間,宋昭直直的盯著江行澤筆挺的背影。

“……你準備什麼時候放人?”

“等學校裡的輿論全部平息。”對方回道。

車門關上了。

“啊啊啊啊氣死人了!輿論平息是什麼意思啊!”

宋昭手機一丟,在椅子上葛優躺。

那天之後他和江行澤關係就陷入了詭異的平衡。他沒再提轉學的事,江行澤也沒再做出格的事情。

除了不放人。

宋昭從冰櫃裡順了個蘋果,盤著腿邊削皮邊問:“宮鶴,你在江家待了多久啊?”

駕駛座上的宮鶴並沒有回頭,“十五年零三個月。”

“哇,這麼久,”宋昭來了精神,“那我問你啊,江行澤小時候也是這樣嗎。心腸大大滴壞,又愛演。表麵眾生平等,實際打心眼裡覺得自己最牛逼?”

“……”宮鶴頓了幾秒,“少爺以前不是這樣的。”

“就是,我就知道他以前肯定受過什麼刺激,一般小孩哪有這樣的。”宋昭啃著蘋果,“那他以前是什麼樣的?”

這事情涉及到江家**,宮鶴不可能隨便說出口,但宋昭顯然地位特殊。

江少爺曾交代過,不管宋昭提出任何問題,她都要如實說。

“以前少爺的性格和現在不同,”宮鶴說,“可以說是截然相反。”

“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是的,”宮鶴斟酌措辭,“在江少爺六歲那年,溫夫人去世了。”

“溫夫人是少爺的親生母親,最後江少爺是親眼看著溫夫人離開的。”

宋昭使勁咽下蘋果。

“溫夫人當時很年輕,而且對江家所有人都很好。所以當溫夫人去世的時候,江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宋昭放下蘋果,“……她生病了?”

宮鶴閉了閉眼。

她從小被江家收養,那晚更是借宿在江家。她親眼看見江家的家主江石川厲聲質問著溫鶯,然後猛把花瓶砸在溫鶯身側。

迸裂的碎渣割破了溫鶯的臉,她捂著心口趴在厚厚的地毯上,臉色蒼白。

旁邊角落裡還摔倒著少年。

他身上青紫一片,臉腫著,瑟縮的身體隨著江石川的吼聲而瑟瑟發抖。但他還是竭力爬到廚房。在大廳的江石川蹲下去拽溫鶯的頭發時,年僅六歲的少年佝僂著背脊,發顫的刀尖抵在江石川後脖。

“放開我媽媽。”他說。

當晚溫鶯還是因為心肌梗塞搶救無效去世,江行澤晚了一步。

江行澤從前內向沉默,但那晚之後他開始拚命社交,學習,鍛煉。他像海綿一樣汲取著一切知識。

他甚至暗地裡練拳,和獲得過UFC格鬥冠軍的俄羅斯師父對打。

八角籠內少年發狠進攻,又一次次被摔在地上,血染濕了嘴裡嚼著的透明護齒。

但在白天江行澤卻溫和優雅,彬彬有禮的對待所有人。

即使是最挑剔的長輩也挑不出毛病。

隻有某次深夜,宮鶴看見過江行澤那雙黑眸中藏匿的情緒。

像是擇人而噬的瘋狗。

宮鶴深深吐出一口氣,“江少爺憎恨江家的所有人。”

所以才會一意孤行的選擇來鎮南一中吧,這曾是溫鶯夫人畢業的學校。

“少爺隻有一個習慣從小保持至今。他喜歡什麼就會一直看著。他喜歡池塘裡的錦鯉,可以坐在岸邊盯著看一整天,直到晚上吃飯時還戀戀不舍的回頭。”

但那些錦鯉最後都被江石川撤走,換上了單隻上萬美元的雪龍魚。

宮鶴沒說後半句。

“……”

宋昭突然覺得嘴裡蘋果沒味了。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和某人十指相扣的瞬間,心跳瘋跳,他甚至還能想起對方掌心的濕潤。

時間像是被拉長了一倍。

“在想什麼,臉這麼紅?”耳側突然傳來聲音。

“你不要突然出現好不好,”宋昭蹭的坐起身,“我還是病人狀態,低燒還沒好呢。”

眼前桌上鋪滿的食物立刻讓宋昭眼睛冒光。

這是什麼!鴛鴦鍋裡居然是壽喜和麻辣湯底,旁邊高高壘起的小盒裡整齊的擺放著切得整整齊齊的肉和新鮮時蔬。

……甚至還有無菌蛋和醬油。

江行澤你真行嘿!

宋昭正要偷摸開冰櫃,江行澤卻把果汁放在他手邊,“你喝這個。

居然是常溫的,有誰吃火鍋喝常溫的飲料啊。

“你是病人。”江行澤慢條斯理說。

病人·宋昭沉默了。

車廂內香氣撲鼻,宋昭招呼讓宮鶴也過來吃。

宮鶴卻歉意的朝他點頭,下車接電話。

宋昭吃的鼻尖冒汗,“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江行澤附和了一句。

他慢條斯理拆開餐具,仿佛不經意問:“所以你現在能告訴我,那天為什麼要說轉學去陽北?”

“是因為周肖嶼……”

車內被無聲的壓迫感籠罩。宋昭趕緊道:“周肖嶼他手裡有錄像。你上次在陽北打架被他們監控拍到了。”

“這和你轉學有什麼聯係?”身側江行澤呼吸微熱,仿佛撫過他耳側。

看著火鍋裡的白氣,宋昭低頭小聲道:“周肖嶼說如果我轉學去陽北的話,他就不公布錄像……”

最後他聲音越來越弱,江行澤隻能湊近聽。

突然宋昭又重重一拍筷子,氣鼓鼓道:“好啦好啦,你要笑就笑吧,我就是不想讓他公布錄像。不想讓你那幫學生會成員傷心,不想學校裡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你,不想讓你名譽掃地……”

他不管不顧的說著,沒注意旁邊江行澤的表情。

“所以你是為了我才轉學去陽北?”江行澤聲音莫名聽上去有些啞。

“而且周肖嶼還承諾不會再襲擊咱們學校的學生。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接到的電話,其實是陸哥住院的消息,”宋昭狠狠揮著筷子,“……陸哥腳筋被那幫家夥弄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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