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本質還是為了那些朋友,對麼。
願意為了那些朋友,輕易的把他拋下。
江行澤視線在宋昭右腕的手環上停留片刻。
那黑色的環嚴絲合縫貼著手腕,簡直像為宋昭量身定做的。
不是像。
宋昭右手腕突然被握住了,江行澤用指腹摩挲著他腕上黑色的環。
指腹很熱,白皙手臂上立刻顯出紅痕。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公布錄像,對我來說也是件好事?”
宋昭隻覺得江行澤按在他腕骨的力道有些大,像是在克製著什麼。
“怎麼說?”宋昭問。
“到時候我會被罵虛偽,暴力狂,學校會撤銷我的一切職務。周圍所有人都會遠離我,”江行澤深深凝視著宋昭,“……那時你會怎麼樣?”
“這還用想,我肯定幫你啊。從今以後你就當我的小弟唄,為我鞍前馬後效勞,”宋昭大力拍著胸脯,“作為代價,老大罩著你!”
江行澤扯唇,嗓音喑啞。
他拉高宋昭的右腕。
宋昭手腕靜脈微凸,淡青色血管隱藏在菲薄的皮膚下。
在漆黑的腕環表麵,江行澤烙下一個滾燙的吻。
宋昭手腕被緊緊的攥著。
隻感覺江行澤氣息燙的可怕,盯著他側頸的眼神就像要狠狠咬上去。
但最後江行澤隻是笑了一下,語氣透著興味。
“昭昭,就算是路邊奄奄一息的瘋狗,流著涎液,隨時會暴跳起來咬人。你也會毫不猶豫的蹲下,然後割下自己的腕肉去救他吧。”
“……汪汪。”江行澤輕聲道。
窗外陽光灑進,火鍋白霧嫋嫋間,車內沙發上並排的兩人無聲交疊。
宋昭卻愣了。
江行澤覆在他頸側,眼眸暗的像是要生生吞掉他的血肉。對方聲線沙啞而滾燙,卻像是瘋狗儘力壓抑著噬人的**。
“……昭昭,請你務必來救我。”
-
一中門口的考斯特顯眼。
車廂很大,像是能裝下好幾個人。在一眾小型轎車中很顯眼。
看見江行澤從車裡走出來,路上有幾個學生會成員立刻湊上去。
“會長,我們剛才找了你半天呢……剛來的消息,咱們國內競賽拿了第一名,您是優秀個人獎……這麼大的榮譽啊,光獎金就三十萬。甚至還有去英國伊頓公學當交換生的資格,”那人滿臉豔羨和崇拜,“連校長都驚動了,正到處找你呢,說要好好慶祝!“
“已經慶祝過了。”
慶祝過了?眾人臉上呆滯。
江行澤彎唇,他不動聲色的闔上門,擋住幾個人往裡好奇窺探的目光。
校園內眾人卻議論紛紛。
這個點,除了學校獲得國內競賽獎,就屬論壇裡的帖子討論度最多。
導致陽北高中頻繁襲擊的罪魁禍首究竟是不是因為宋昭,眾人在論壇展開激烈辯論。
但支持宋昭派卻略顯頹勢。
一樓盥洗室內傳來激烈衝突聲。
“周曉,我跟你沒完!”
“你真該慶幸那天我不在,不然我怎麼可能讓你吼老大。知恩圖報懂不懂,”小六恨不得掐死對方,“你睜開眼睛看看,你妹妹的醫藥費還是老大開小號讚助呢!”
“我……”周曉低著頭,也知道那天在醫院說錯話了。
“我當時是一時氣話。”
“你傻啊,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現在學校論壇吵得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內部還鬨矛盾,來,你告訴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小六越說越氣,“老大這幾天都沒來學校……我告訴你老大要是有點意外,我跟你沒完!”
眾兄弟沉默一會,有人突然問:“老大沒來,是不是跟論壇裡說的一樣,要被迫轉學啊。”
“我呸,轉學是這麼容易轉的嗎,要校董審核才行。還要聽取學生們的意見。而且那帖子純粹扯淡,說什麼老大欺負好學生,那些往同學身上潑水拳打腳踹還在門口堵人的敗類能叫好學生?”
“他們要是好學生,老子都能當學生會長了!”
“說的不錯。”
有人突然慢條斯理的鼓掌。
見鬼,這時候還有哪個傻逼在拱火?
小六轉頭怒目而視。隻見那人身形高大,長腿交疊,背脊懶散的靠在牆上,正在慢悠悠的拍手。不知聽了多久。
“江行澤……”有兄弟扯了扯小六校服,“這位剛得了國內競賽金獎,六哥,你剛才那話……”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的道理!”小六嘴硬道,其實心裡也發虛。
陽光順著窗戶灑進室內,江行澤逆著光,看不清神色。
他安靜的洗手,像是根本沒在意剛才小六的話。
不過就在江行澤出門的一瞬。
小六突然伸手攔住對方,直截了當道:“江行澤,你知道宋昭在哪嗎。他這幾天都沒來,也沒請假。”
絕對沒錯,這人身上的沐浴液味道和老大身上的一模一樣!
“不好意思,我並不清楚。”
江行澤神色如常。
他擦乾淨手,垂眸看了眼腕表,溫和的笑笑。
“抱歉,我接下來還有點事,要趕時間。”
走出了門,江行澤飛快的發消息。
“帖子的事情怎麼樣了?”
鎮南CBD中心的寫字樓,文案組眾人都在埋頭緊鑼密鼓的工作。
他們之前和國內外各種大牌合作,負責投放廣告包裝文案。進門貼著榮格阿德勒弗洛伊德三位心理學宗師的畫像,每個員工桌上都擺著行為經濟學。他們尤為擅長洗腦,上到八十歲下到八歲的用戶心理畫像被他們掌握的死死的。
看著每次狂歡節不斷刷新的成交記錄,眾人睡覺都能被笑醒。
隻是公司內部文案組平時被美編壓一頭,又被攝影和剪輯瓜分功勞。最後甚至淪為公司團建的免費策劃。組內成員出去說自己會寫點東西都被人嘲笑。攝影p圖還有點門檻,但提寫東西……搞笑,這年頭誰不會寫東西?
但文案組今天終於站起來了!
辦公桌前,其他組成員頻頻側目。隻見文案組擼起袖子瘋狂的刷著賬號,回帖,唇槍舌戰,鍵盤起落間頗有縱橫捭闔的氣勢……
湊近一看,好家夥,電腦裡頁麵居然是顯示某學校論壇。
“金主來短信催了啊,七位數的報酬。你們都好好乾。徹底還小宋同學一個清白,”主編激情揮舞著雙手,“這位金主爸爸可豪爽多了,不像那些外國佬每年在國內搜刮那麼多民脂民膏,還這麼摳搜!”
論壇上帖子不斷,不時冒出幾個刺眼評論。
“陽北的頻繁襲擊的罪魁禍首明顯是因宋昭啊,要不是他揍了對方老大,會讓陽北那麼憤怒?”
底下零星幾個支持,點讚。
文思如泉湧的文案組立刻猛敲鍵盤對線。
“誰看見宋昭揍了陽北老大?沒證據就彆亂bb。萬一是他們老大自己摔倒呢?”
“再說了,人家想襲擊就襲擊,看你不爽還要什麼理由嗎。攻破馬其頓防線要理由嗎,波蘭閃電戰要什麼理由嗎?日本無條件投降還因為美國投倆□□呢,你要是想讓彆人不搞你,先自己變強ok?”
論壇立刻有人回複。
“我高一的時候曾經被宋昭救過啊,難道你們就從沒被高年級欺負過麼,反應給老師也不管……反正我不覺得昭哥是罪魁禍首。”
文案組立刻賣力頂帖。
“蒼天啊大地啊,總算有人來說句公道話了!”
“兄弟終於找到組織了啊,我也被昭哥救過,他的鐵杆粉!”
他們人手一份宋昭的介紹表,上麵有宋昭的事跡。所以他們這幫CBD寫字樓裡的中年人能無縫轉化為一中學生。
像一滴水進入大海不留痕跡。
“其實真相也沒那麼重要,畢竟大家都喜歡看哪邊人多,然後站在哪邊。人多就是有理,人多話語權就大!”主編輕快的轉著筆,“何況小宋同學真的是個好孩子嘛!”
“好孩子嗎?”文案組有人撓撓頭,“長得是挺帥的,但打架算不上什麼好孩子吧。”
“我沒跟你們說過吧,我小學時候特彆胖,所以老被欺負,那些男生扒我的褲子,把我推進女廁所。這種事找老師反而會被欺負的更狠……所以每晚我做夢都想要個宋昭那樣的人從天而降,我立刻貼上去求他做我大哥!”
“我也想反抗啊,”主編輕歎一口氣,“我當然也想握緊拳頭往那些壞小孩臉上揍兩拳啊!”
“這不是做不到嗎。所以老了以後就會後悔……連現在上廁所都不敢抬頭看女廁的標識。”
主編站起身,這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卻像是回到了曾經的校園門口。
那些壞小孩做著鬼臉叫他的綽號,想把他狠狠擊倒。
主編長舒胸中濁氣。像是替多年前扯著包帶,哭著從女廁所出來的自己奪回什麼東西。“所以我才會幫助小宋同學……就算這單不要錢,就衝他這份敢去拚的勇氣,老子挺他!”
-
江家宅邸。
江行澤刷新著手機頁麵,看著不斷刷新的論壇消息,他唇線微勾。
但當他放下手機時,本來躺在床上的養病宋昭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江行澤不慌不忙的倒出藥片,拿著溫水。
他最後在樓梯上發現了宋昭。
屋裡暖氣很足,少年光著腿踩在地毯上,腳趾微蜷。寬大t恤遮不住腿部好看的線條。他正仰著頭看畫,神情專注。
畫中女人長發如蓮散開,微笑恬靜。
江行澤沒有抬頭看畫,他坐在宋昭旁邊的台階上,語氣很淡:“我不是說彆亂跑麼?”
“在你房間裡悶死了,”宋昭突然反應過來,“哈哈好巧啊……怎麼在這裡遇到?”
“可能因為這裡是我家吧。”
“……”這人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看著托盤裡的藥片宋昭就冒汗。
他用手肘撐著向後退,地毯在胳膊上留下印子。最後宋昭乾脆起身想跑,剛踮起腳跑了兩步,卻突然被身後江行澤扯住腳腕。
宋昭屁股摔在地毯上,緊貼他腳腕的手心很燙。
江行澤似乎心情不太好,但唇角還是掛著溫和笑意,很耐心哄他,“吃完藥病就好了。”
宋昭抽抽鼻子,“苦死了,說明書都是騙人的。中藥的微甜就是苦,甜而苦就是超級苦……”
對方卻徑直把藥片遞到他唇邊。瞪了江行澤一眼,宋昭嘴唇微張,舌尖剛貼到藥片,就嘗到了苦澀味。
他渾身一激靈,趕緊往嗓子裡咽,沒注意濕乎乎的舌尖從江行澤指尖蹭過。
“苦死了。”他悶著鼻音抱怨,嗓音膩的像撒嬌。
宋昭邊說邊吐舌頭哈氣,微熱的氣流噴灑在身側的江行澤下頜。他沒注意到少年眼眸微深,又拿起一顆黑色藥丸。
“……還有兩顆。”
宋昭平生怕苦怕疼,現在終於栽了。
他幾乎是泄憤的咬在江行澤手指上。沒真用力,而是用尖尖虎牙剮著對方指腹以示憤怒。濕潤的口水也沾濕對方的指尖。
“幸好創可貼是防水的。”江行澤語氣莫名的啞。
他剝開糖紙,乳白的奶糖剛露個頭,宋昭馬上湊過來吃掉糖,心滿意足的任由甜味滿溢在嘴裡。
“吃掉就是我的咯。”他朝江行澤做鬼臉。
“……我剛才看到,論壇裡有人說你是他們的英雄。”
“怎麼會,誰稀罕當什麼英雄啊,”宋昭嚼著奶糖,在樓梯空檔下晃悠著雙腿,“我還騙過人呢,每次放假和彆人約好時間出去玩,碰上天氣不好,我就會說肚子疼。”
“是麼?”江行澤不置可否。
“對啊,我這才哪到哪,看不過眼他們欺負人而已。以前周肖嶼才是英雄呢……”宋昭語氣低落,“當時村長家最愛欺負我。他夥食比我們好,長得比我們壯。我還記得當時我買了新鉛筆盒,第二個課間他就往裡麵塞了毛毛蟲。我打不過他隻能哭。”
“結果周肖嶼知道了直接在校門口堵他揍了一頓,搞得村長大媽罵他是邪靈附體……還做了法事驅邪。”
宋昭印象很深。
當時村長大媽直接在村委大會上指名道姓罵周肖嶼,說他被災禍附體。甚至還嚷著要周肖嶼養母賠錢。養母家也窮,隻好讓周肖嶼大冬天站在外麵罰站賠罪。
大冬天零下二十幾度,周肖嶼腳上全是凍瘡,那幾個月隻能穿拖鞋,稍硬一點的鞋就會腳疼。
所以大概真是他對不起周肖嶼吧。
如果當時他沒有不告而彆,而是選擇不顧一切衝上去把事情說開。周肖嶼或許可以擁有燦爛的未來吧。
宋昭低頭扣手指,他沒注意江行澤微暗的眼眸。
“所以我有時候想想。其實他恨我,恨我媽也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了。”
“嗯?知道什麼?”宋昭疑惑。
突然間他的視野顛倒了,頭頂的水晶燈刺眼。堅硬的樓梯抵著他的後背。
緊接著有人握著他的腳腕,慢條斯理的抬高。
最後大腿快和地麵呈九十度時,宋昭才忍不住叫了一聲,“喂!”
“我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你還敢給周肖嶼找借口。”江行澤歎息,微燙的氣息輕拂過宋昭腳踝。
他克製著,內心像是有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要破土而出。
不止是頻繁從對方口中聽到那個名字。
而且宋昭情緒明顯低落。
就像是……如果周肖嶼不是那個鬼樣子。
他們兩個就會親熱的抱在一起,慶祝成年後的重逢。
掌心的腳踝很細,像是可以被輕易折斷。
如果狠狠咬上腳腕的話,宋昭會疼哭吧,會臉色蒼白流著汗在他懷裡顫抖吧,腿會抖的厲害,眼尾發紅的囁嚅著讓他放手吧。
可能接下來幾天都隻能趴在床上,不能蹦跳著在宅邸裡瘋跑,更無法再輕易離開他的視線。
怎麼樣都可以。
隻要不像現在這樣,當著他的麵,滿臉無所謂的說著和彆的男人的過去。
“我和周肖嶼不一樣。誰欺負我,我不會給他告狀的機會。”
宋昭後背抵著樓梯,手肘撐著地毯使不上力。更讓他驚恐的是,對方緊鎖在他腳腕的視線……滲人的可怕。
“你和周肖嶼餘情未了,是吧,”江行澤似笑非笑,指尖卻已經深深嵌進他腳腕的軟肉,“……那我就幫你們斷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