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了,就去尋我。”她含笑捏了捏易常在的臉頰。
宮裡頭的妃嬪,入宮都比較早,她雖然年限短,但是她入宮晚,而易常在屬於十三歲掐著點入宮的那一批,因此入宮三年,也不過十六。
這樣的年歲,都在寂寂深宮中度過,她整個人是靦腆且內斂的。
說出想人這樣的話,內心滿滿的羞澀快要溢出來。
蘇雲溪瞧了,就覺得稀罕,她所有的臉紅,所有的羞赧,有一說一,都是裝出來的,在現代修煉過的人,在情之一事上,縱然不會太過海王,談幾場戀愛的功夫還是有的。
因此該經曆的、該知道的,那是一點都沒有少。
像小姐妹之間,親親抱抱舉高高,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萬不會因為一句想你就臉紅。
這種現代和古代之間的詫異,簡直讓人覺得很有意思。
“這些日子,宜妃娘娘好似在謀劃些什麼。”易常在咬咬唇瓣,還是清晰的將自己得到的信息說出來。
蘇雲溪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易常在,輕聲問:“關於什麼?”
說起這個,易常在有些猶豫,半晌還是說道:“約莫著,想抬舉人。”
這抬舉人,自然不是字麵上的意思,而是說的其他,比如說將自己身邊的宮人,或者是從宮外頭弄個人以各種名頭進獻。
她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這樣的事,誰也抵擋不了,像是德妃娘娘,就是當初還是佟貴妃的皇貴妃進獻上來的。
結果一飛衝天,還給皇貴妃生了個皇阿哥,如今養在膝下,那地位穩固的緊。
蘇雲溪正在出神,就聽易常在道:“您如今榮升嬪位,不考慮要個孩子嗎?”
說起這個話題,就有些敏感了。
“隨緣分。”她淡淡道。
現下還不到公布的時間,就連易常在也不能說。
看著她的表情,易常在也不敢說多了,萬一心裡正急著,偏偏她沒心沒肺的在這裡說,也是有些不好。
蘇雲溪笑了笑,牽著她的手,一道施施然往前走,正含笑說著來年開春的時候,禦花園定然好看,就聽一陣紛踏的腳步聲響起。
兩人回眸去看,就見康熙帶著一眾奴才,施施然的走了過來。
易常在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有些難受,這樣的情景,在她受欺負的時候,想過千萬回,卻從雷沒有一次,能夠實現。
然而對於崇嬪來說,這樣的事情,不過是常態罷了。
她想見到萬歲爺,就能在一瞬間見到,完全不會夢中空想。
“臣妾給萬歲爺請安。”蘇雲溪笑吟吟的請安,很自然的把手搭了上去,康熙便扶著她,一道往前走去。
易常在一時有些猶豫,是跟著還是告退,不曾想梁九功就來到她跟前,一臉恭謹的伸出手,請她離開的意思很明顯。
她抿了抿嘴,衝著兩人的背影行了個禮,這才告退離去。
蘇雲溪衝她含笑點頭,心裡明白,她方才的一救之恩,被康熙突然到來而打斷了。
見她還回眸,康熙便掰過她的臉,笑道:“有朕在的地方,你還能顧得上她人?”
“自然顧不上。”蘇雲溪道。
康熙的手,握起來和易常在不同,相對來說,要乾燥溫熱,寬大的手掌,能夠直接將她的手包裹在內。
兩人手牽手走在禦花園中,康熙說了幾句話之後,便不再說話,轉而沉寂下來。
蘇雲溪看著他的眼神,心中猜測,作為帝王的康熙,到底在想什麼,然而半晌都不得其法。
他的眼神,帶著洞察人心和銳利,叫她不敢多看。
總覺得若多看些時辰,被探究的那個,就是她了,這可真刺激。
“這幾日覺得如何,還難受嗎?”康熙問。
蘇雲溪淺笑著開口:“還成,這孩子乖巧的緊,不曾鬨過。”
她是真的沒什麼感覺,若不是月事不來了,甚至沒有有孕的感覺,小腹依舊平平,和往日並沒有什麼區彆。
隻偶爾會胸悶氣短,胸也鼓脹脹的疼,叫人恍然間記起,她如今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了。
康熙垂眸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身段越加玲瓏了。”
蘇雲溪條件反射的手捂胸口,見他眼神似笑非笑,才趕緊放下來,冷哼一聲,彆開臉不肯說話。
色批頭子。
“你臉上貼的這是什麼?”康熙問。
蘇雲溪摸了摸臉,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問的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含笑道:“就是珠箔。”將粉色珍珠磨成薄片,刻出想要的形狀,然後貼在臉頰上。
清宮不時興這個,都是漢人的玩意兒。
但是她喜歡,因此喜歡鼓搗了來玩,這是非常耗費功夫和錢財的,沒有一定家底,是辦不到這些的。
“芙蓉如麵柳如眉,白老誠不欺我。”康熙笑吟吟的調侃一句,捏了捏她的臉頰,一道往回走去。
出來已經很久了,該回去處理政事了。
等到乾清宮的時候,蘇雲溪看到宜妃捧著一束菊花,笑吟吟的立在那,見到她之後,臉色有些差,卻還是認真的請安:“臣妾給萬歲爺請安,妹妹安好。”
兩人都照顧到位了,她這才又淺笑盈盈的立著。
宜妃現在有些慌,她眼瞧著崇嬪越來越得勢,她卻越來越沉寂下去,這都不是最嚴重的。
她膝下隻有老五一個,還被養在皇太後膝下,輕易見不著。
如今說起來養著小公主,但到底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這就隔了一層,她想要養一個自己的孩子。
但是康熙有太久沒有召幸過她,她必須在對方麵前出現,讓對方知道,還有她這麼個人。
蘇雲溪衝兩人行了禮,便自己回西側間了。
卻不知她前腳走,後腳康熙也回了正殿,隻留下宜妃看著他蒼青色的袍角,在麵前一閃而過,再也看不見了。
宜妃臉色青白,手裡捧著的花朵也散亂一地,她看著麵前那塊空空如也的青石板,方才萬歲爺還在那上頭立著,近的好像她一探手就能夠著。
“宜妃娘娘,您請。”梁九功伸出手,衝她行了個禮。
宜妃看了他一眼,在心中暗罵狗奴才,卻又奈何不得他,隻歎了口氣,有些落寞的離開了。
梁九功剛一回去,就聽康熙聲音淡淡道:“走了?”
他躬身點頭。
原以為萬歲爺還要交代什麼,卻不曾想,對方一句話都沒有,好像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裡似得。
他有些心驚,萬歲爺這些時日以來,愈加深不可測,梁九功躬身,往常的那些相處經驗,在這個時候,簡直毫無用處。
伺候起來,便愈加小心翼翼。
有的時候,萬歲爺看似簡單的一句話,他當時想不明白想不透徹,等過了許久,事件已經慢慢的抽絲剝繭出來,他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萬歲爺的輕描淡寫,對他來說,竟然這般深奧。
他自詡聰明絕頂,竟不及萬歲爺萬分之一。
這般想著,梁九功站立的姿勢,愈加謙卑了。
“崇嬪那頭,你多注意些,萬不能出現任何差錯。”康熙出聲叮囑。
梁九功一口氣噎在胸口,他方才還說萬歲爺深不可測,轉臉就隻顧著後妃,總覺得這打臉有點疼。
“奴才遵旨。”他躬身應下。
既然萬歲爺說了,那這崇嬪娘娘,便隻能萬無一失。
梁九功躬身行禮,轉身出去安排,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為什麼崇嬪會在他心裡有這麼大的地位。
他這裡的安排,沒有跟蘇雲溪說,但是她敏銳的察覺到,乾清宮對她的態度又轉變了,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有一股事事以她為先的味道在,這樣的情況,她是有些詫異和不明白的。
但是康熙都能獨寵她了,旁的事,好像也不是那麼緊要。
她整日閒著有些無聊,想了想,決定做點什麼出來,這農業她也不會,工業她也不熟,這個時候造香胰子的技術也非常成熟。
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她撿漏。
蘇雲溪苦思冥想,怎麼也要找個撿漏的出來。
後來又想到玻璃上,這個東西吧,在這個時候,價如黃金,貴的跟什麼似得,就連乾清宮,也就康熙辦公的那屋子裝了玻璃。
其他人那是有塊小小的西洋鏡,都已經是恩寵無限。
她想著要不要把玻璃做出來,但問題是,隻知道有個什麼石英還是什麼來著。
還有堿。
她撓了撓頭發,越想越頭禿,當初她是計算機專業,跟小夥伴湊在一起的時候,也討論過,如果穿越後,能夠做什麼,當時的討論結果是,什麼都不會。
等真的穿越過來之後,就發現當初的討論是對的,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會。
沒有計算機,她也造不出來計算機。
那麼她會什麼。
這是個問題。
她需要一點除了生孩子之外,能夠體現自我價值的東西,要不然日日悶在室內,真的要瘋。
排除了許多東西,她都不會,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小廢物。
這可真的難。
蘇雲溪決定做一個愉快的小廢物,不再掙紮不再努力。
然而話是這麼說,人卻閒不下來,她捧著書,認認真真的讀,既然想不明白這些,不如先把分內事做好,再去想旁的。
“娘娘若是悶了,不若叫幾個唱小曲的過來逗悶子。”梁九功捧著托盤,上頭放著新製的頭麵,呈給她之後,才笑吟吟的提議。
蘇雲溪把這一茬給忘了,聞言眼前一亮,笑吟吟道:“叫過來吧。”
梁九功笑吟吟的應下,他接下命令,要好生的伺候崇嬪,就會把一切都給做到極致。
他前腳剛出去的功夫,後腳康熙就來了。
“笑什麼?”他隨口問。
“方才梁大總管去叫幾個優伶來唱小曲,臣妾想著聽什麼呢。”
她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叫他們讀《三字經》之類的,做做胎教,還是全憑自己高興,愛聽什麼就聽什麼。
“喜歡什麼就聽什麼。”康熙道。
原就是為了給她逗悶子,自然按她的喜好來。
蘇雲溪想了想,輕笑著道:“不若就詩經吧。”把詩經用小曲的調子唱出來。
康熙無言以對,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一肚子小主意。”
等到幾個教坊司的優伶過來,蘇雲溪隨意的瞥了一眼,便有些挪不開眼了。
這世間的女子,有類型,像她就是嫵媚型的,而宜妃是爽朗明豔型的,這德妃娘娘是溫柔小意型的。
而台下的女子,則是茶型的。
又純又欲。
用純白的色彩,勾勒出最美麗的花都。
對方白的能發光一樣,那瑩潤的肌膚在優伶中間也是極好的,頗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蘇雲溪看著她,笑問:“你叫什麼?”
“回崇嬪娘娘話,奴婢名喚春令。”她說起話來,猶如黃鶯出穀,帶著幾分嬌啼,偏偏又有些含糊不清。
蘇雲溪聽罷也覺得喜歡。
她側眸看向康熙,笑著問:“你覺得這個春令如何?”
康熙皺眉看了看:“不三不四。”
這個形容詞,對於女子,是非常詆毀的形容詞,台下跪著的春令,登時紅了眼圈。
偏偏在萬歲爺麵前,不敢造次,隻噙著淚,一言不發,任由那淚珠子打從白嫩的臉頰上滑過,在粉色的薄衫上,泅出一片深色。
這哭的梨花帶雨一枝春,看的蘇雲溪歎為觀止,原來還可以這樣哭。
這種哭法,她覺得男人定然是頂不住的,然而回眸看向康熙的時候,就見對方眼神清正,甚至微微皺起的眉頭,昭示著主人心中的不耐。
康熙竟然不喜歡這種女子,好生奇怪。
她一個女人瞧了,都覺得心生歡喜,想要一親芳澤。
“查她。”康熙抬了抬下頜,冷漠開口。
這話一出,跟著來的教坊司司正臉色就是一變,跪地道:“此乃罪臣之女,打小三歲就充入教坊司,一直都是瞧著長大的。”
這是說來曆清白了,至於其他的,就要慢慢查。
康熙目光漠然,看向梁九功。
人活的久了,那也是有好處的,就是什麼樣的人,你都能見過。
他能容忍崇嬪在他麵前撒嬌賣癡,那是他願意,他自己的選擇,但要是彆人非得塞給他,那就不成了。
“你是哪家的?”蘇雲溪隨口問。
這是問的哪家罪臣。
春令的哭戲極好,微微側著身子跪坐著,單薄的脊背像是被折在一起的蝶翼,帶著小心翼翼的脆弱。
那修長的脖頸玉白瑩潤,猶如天鵝頸般的優雅。
若不論出身,這姑娘的美貌值,在後宮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難為竟藏到現在才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