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蘇雲溪的表情, 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
看著她這幅模樣,康熙低低一笑,輕聲道:“若是朕來說, 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蘇雲溪趕緊掂起腳尖, 在他臉頰上麼啾兩聲。
這一遭就算是過了,康熙也不敢鬨的狠了, 怕傷著她。
兩人摟抱著睡下, 就聽她絮絮的說著小話, 什麼今兒胸口憋悶,有點想嘔, 這才有點真的懷孕了的感覺。
“怎的, 還一直當做夢呢?”康熙唇角掛著愜意的微笑, 輕聲道。
蘇雲溪點頭, 她確實是這麼想的。
“就是跟做夢一樣啊, 那日嘔了兩聲,突然的就說臣妾有喜了,後來有反應兩日又沒有了。”
“其實臣妾挺害怕的,擔心不知不覺的,這孩子沒了, 臣妾都不知道。”
“亦或者是, 壓根就沒孩子, 那一切都是臣妾的一場夢。”
她絮絮的說著自己的擔心害怕,但是康熙知道, 有孕的婦人原就敏感多思,是無法控製的行為。
“乖, 你確實有孕了, 現下還好好的。”他將崇嬪往懷裡又摟了摟, 一臉愛憐的摸著她平坦的肚腹。
突然覺得有些異樣,有用大手掃了兩下,才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你莫不是胎動了?”剛才感覺小腹有動靜。
他問起這個,蘇雲溪便羞紅了雙臉,不好意思道:“那是、嗯、肚子自己動的。”
肚腹間還有個大動脈呢,加上氣體運動什麼的。
康熙想著也不是,這月份也太早了。
“現在胎兒大約……”蘇雲溪想了想,努力把兩根手指離了一條小縫,有些不確定的想:“有這麼大麼?”
康熙看著她手抖啊抖,那條小縫若隱若現的,眼瞧著就挨上了。
想想月份,想必也是差不多的,胎動自然是不可能胎動的。
他有些失落,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盼望這孩子能夠平安成長。
“長的可真慢。”蘇雲溪也有些惆悵。
“想生。”她道。
這崽揣肚子裡,她就擔心的緊,晚上睡覺的時候,做夢都是一褻褲的血,心裡壓力還是比較大的。
現下吃東西前,想的不會我愛不愛吃,而是我能不能吃。
怎麼不慘。
康熙見她鬆散了些,將她又往懷裡摟了摟,還要開口再說話,就見她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她現在可真能睡。
笑罵了一句,康熙也跟著閉上眼睛,不得不說,她這樣睡的好,引的他也跟著早睡。
這心裡沒事的人,是真的睡得快。
他閉上眼睛,從不曾像她一樣,瞬間呼吸就綿長起來,而他總是想很多,想白日處理過的政事,想明兒該處理的那些國事該怎麼處理。
想要安生睡下,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這樣,睡在她身旁,也比平日裡睡的要安穩很多。
等蘇雲溪早上醒來的時候,罕見的康熙還未醒,他雙手雙腳都纏在她身上,明明是個冷厲霸悍的男人,這會兒卻透露出幾分柔和可愛。
這真是見鬼的形容詞。
用在康熙身上,跟鬨著玩似得。
然而他肌膚白皙,五官清雋,這樣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的視線往下,看到那俊秀挺直的鼻子,和那微微上翹的唇角。
他是天生的微笑唇,睡著的時候,再微微嘟起,跟索吻似得。
其實康熙生的也不差,不說麵如冠玉,那也是清雋攝人。
蘇雲溪看著看著,就見康熙睜開眼睛,在他朦朧的時候,她猛地一口親上去,看著他更加呆滯的看著她,不禁微微一笑。
看她笑的促狹,康熙的眼神清明起來。
捏了捏她的臉頰,那肉呼呼的軟肉被拉開了一點,啵。
聽著這聲音,蘇雲溪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眸,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鼓了鼓,便不說話了。
康熙輕輕一笑,沒忍住又揪了一下,聽著那‘啵’的聲音,這才心滿意足的收手。
留下蘇雲溪龜裂在原地,動彈不得。
看著他雙臂伸展,等著宮人伺候,不光是穿衣,就連洗臉都是小太監輕柔的給他擦拭,不禁反省過來,怪不得金釧每每伺候她洗漱,都是誠惶誠恐的,合著大佬們連刷牙都隻張張嘴。
她還是喜歡自己來。
若是做臉,自然要躺著旁人伺候,但是洗漱這樣的事,總覺得旁人洗的不乾淨。
他去上朝,蘇雲溪就去上課。
兩人都忙忙碌碌的,她心中那種空茫感就消失不見,人還是要給自己找點事做,要不然整日裡都閒散著,著實難受。
在年根下的時候,上書房進行了一次月考。
按著眾人平均水平來的,她是認真學過的,自然考的得心應手。
而高位嬪妃仍舊不肯來讀書,也就是她這一個嬪位,就是所有妃嬪中最高的了。
她學的認真,脾氣又不好,眾人都忌憚她的性子,故而學起來也老實勤懇,考試的時候,隻要認真做了,成績都差不到哪裡去。
這一次月考成績和試卷,都張貼在景陽宮的宮牆上,這個改建成上書房的宮殿,在這一刻,聚集了無數人的目光。
康熙和太皇太後一道,兩人認真的看著成績。
“喲,這崇月是第一啊。”她讀的好,字又寫的好,再加上是成人,遣詞造句和邏輯,要比幼兒好上很多。
和後麵那麼多妃嬪比起來,成熟的像是提前知道答案。
然而這一次是全宮考核,你若是沒來,便張貼了名字,下麵是一片空白。
遠遠的排在眾人後頭。
康熙笑吟吟的看著,崇嬪一馬當先,她奪了首位,而後頭緊跟著幾個皇阿哥、小公主,他一一看過去,最後又駐足在崇月的試卷前。
這月考仿的是科考製,評判標準不同,但還是很嚴格的。
然而她答的無懈可擊。
縱然帶著些不諳世事的天真,但大概的方向路子是沒錯的,甚至有些用詞是錯誤的,但她從未接觸過政事,讀書也是近來的事,能有這樣的進步,著實叫他欣喜。
若是男子就好了,入朝堂之後,想必也有一番作為。
可惜身為女子,隻能蝸居後宮。
他立在那,沉吟的有些久了,匆匆趕來看成績的蘇雲溪,心中便是一跳,屏氣凝神,不敢出聲了。
而在這時,皇貴妃帶著一應高位妃嬪也來了。
當看到自己的名號在一片空白上貼著,牌位又很靠後的時候,不禁有些懵,這都算是什麼事。
她原就氣病了,身體有些虛,見此更是身體晃了晃。
臉上好像一片火辣辣的疼,這當眾打臉,也太狠了,往後她拿什麼麵皮去管這後宮諸人。
惠妃先是看到了胤褆的名,見他排在太子後頭,這心裡就滿意,知道謙讓儲君,是個好的。
然而當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後,她也沒忍住白了臉,排在自己兒子後麵不丟人,但是排在一應小妃嬪後頭,那就是把她臉皮子生生揭下來。
這誰受得了,她當即就呼吸急促起來。
而榮妃是宮裡頭的老人了,她慣來得寵,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是瞧見這成績榜,臉上仍舊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拿出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這一切。
一旁眉目清淺的德妃懷著身孕,由於穿的厚實寬鬆,一時倒看不出什麼。
隻是她穿著平底鞋,穩穩當當的抓著小太監的胳膊,還是能看出些許不同。
她柳眉微蹙,帶出淡淡哀愁,旁的倒看不出什麼了。
而宜妃的表情可就有些好玩了,她這些日子,滿腹心神都在春令身上,既想著她養的好好的,再次得寵,將崇嬪拉下來。
又盼著她不好,看著她得寵,這心裡跟貓抓似得。
因此對於什麼讀書一事,那是半點都不曾上心,看著自己的名,排在五阿哥後頭,她那一顆心,真的跟揉碎了似得難受。
看著她原想拉下來的人,這會兒高高的在榜首,不光老祖宗在看著,就連萬歲爺也在看,她就有些後悔。
她也是有些才名的,叫她來答,誰又能說比崇嬪遜色。
就在眾人心中紛紛的時候,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快瞧瞧嬪妾得了多少名。”
蘇雲溪回眸去望,就見貴人堆裡有一個小小的人影,笑的一臉雀躍。
原來是儲秀宮的小貴人,雖然不過十二,但她入宮比她還早,早先見了,還得尊稱一聲姐姐。
這姑娘十歲入宮待年,她是赫舍裡氏,索尼的孫女,地位尊崇,一般人誰也不敢小看她。
就算是主位妃嬪,見了她也是笑吟吟的,很是和善。
萬歲爺和老祖宗待她也好,從不曾說過一句半句,還多有賞賜,故而在宮裡頭,有半個公主的名頭。
這會兒子一出聲,就見老祖宗麵色柔和,衝著她招招手,眯著眼睛看榜,半晌才在角落看到她,不住口誇:“乖乖,你這麼厲害,竟考的這般好。”
這純粹就瞎誇,她名次很靠後。
但是一個敢誇,一個就敢信。
赫舍裡貴人笑的很甜,美滋滋的點頭:“是極,老祖宗說的極是。”
康熙還在看蘇雲溪寫的策論,目光陰晴不定。
見他這個反應,眾人一時間也不敢有動靜,而是立在那,乖乖等著。
就連等著誇讚的蘇雲溪,這會兒也安靜如雞,她在心裡開始逐字逐句的分析自己寫的東西,在後宮這麼久,謹言慎行的道理她懂的,故而策論寫的有些保守,並不非常放飛。
然而看著康熙立在那看了很久,登時有些不確定起來。
難不成,她真的寫了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不成。
康熙這個反應,叫太皇太後衝著小太監伸手,要一份榜首的手抄本來。
這是慣有的常例,榜首的文章,都要謄抄幾份,以供賞閱。
她是執政過的人,康熙能看出來的問題,她也能看出來。
在心裡頭歎了口氣,這世間對女子不公平,僅僅因為她是女人,所以她的理想她的抱負,都隻能通過夫或者子來實現。
崇嬪有才,倒是不能放縱了。
康熙沉默的看了半晌,他重生過後,縱然外表看著如常人,並沒有絲毫逾矩的地方,也沒有看出其他的來。
但是他自個兒知道,他心裡跟火燒一樣。
怕這天意不可違,怕這世事夢一場。
若有所思的看著崇嬪的策論,他想,他或許可以再大膽一點。
他一動,轉而誇起太子來。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瞧的不是榜首,而是太子的策論,這樣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太子被誇的多了,見此穩穩的行了個謝禮,並不多說什麼。
蘇雲溪垂眸,方才康熙盯著的必然是她的策論,但是皇帝行事,表裡不一是常有的。
康熙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空白的那些名貼,抿了抿嘴,輕聲道:“此次崇嬪做的極好。”
把她拎出來誇了,看著其他人麵色各異。
蘇雲溪不禁臉皮子一繃,先前還覺得康熙這大豬蹄子人還不錯,這會兒才知道,哪裡是不錯,簡直就是一個超級大的大豬蹄子。
如此一來,眾人不敢恨康熙,可不是把仇恨值都往她身上拉。
原本就把後宮得罪的透徹,這下子好了,萬沒有修複的可能,旁人估摸著恨她恨到姥姥家了。
合著在這等著她呢。
蘇雲溪知道康熙的目的後,心中反而一鬆,隻要她得寵一日,這樣的仇恨值,隻會多不會少,在這樣的情況下,單被萬歲爺拎出來誇,好像也算不得什麼。
話是這麼說,然而她心裡明白。
這會兒大家臉皮上都有些不好看,經此一遭,定然恨毒了她。
吸了口氣,她悵惘的歎了口氣,縱然早就覺得康熙玩鬼,但是他真的玩起鬼來,她心裡還是小小的震了一下。
但轉瞬又平靜起來,未知才令人恐懼,而擺在明麵上的虱子,反而不嚇人。
這看榜也就一會兒的功夫,轉瞬康熙便大踏步開始走,誰知他剛邁了兩步路,便重新停在原地,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隻要在場的妃嬪,心中儘數都是期待的。
皇貴妃臉上的表情還未緩過來,這裡就她身份最高,就算是做臉,也應當跟她一道走。
誰知道康熙執起崇嬪的手,兩人一前一後,揚長而去。
看著皇貴妃小臉青青白白,眾人都不敢說什麼,隻低著頭,一臉恭謹,生怕被皇貴妃給瞧見了。
奈何不得萬歲爺和正得寵的崇嬪,抓兩個小魚小蝦去去火,誰也沒法子的事。
皇貴妃卻無意於眾人為難,她青著臉,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身影,她目光冰冷,高高的抬起精致的下頜。
一時得寵算什麼,這宮裡頭浮沉,最後靠的還是地位。
她和萬歲爺之間,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連著筋,便是這後宮裡頭,誰也無法替代的存在。
而蘇雲溪卻沒管身後的眾人,她看著一旁認真走路的康熙,心中想著方才發生的事。
有些人,可真狠了,在床上弄哭你,下了床,便翻臉不認人,照樣想要弄哭你。
最起碼她現在就挺欲哭無淚的。
無怪乎康熙要她住在乾清宮裡頭,合著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作為,她若是在外頭,必然很快就被撕碎了。
但日子還得照常過,她突然很想吃甜食。
軟軟糯糯的湯圓也好,散發著香甜氣息的桂花糕也成。
“去拿點甜食過來,要七分糖。”等回了西側間,她便直接吩咐。
金釧脆生生的應下,笑著道:“七分有些膩了,給您備點梨水,清清嗓子如何?”
蘇雲溪點頭應允,看著她下去準備,便起步來到廊下,看著遠處發呆。
乾清宮的視野很好,立在二樓上,能看到午門還遠,甚至還能看到遠方的樓房。
她就這樣立著,陽光從屋簷漏下,映在她瓷白瑩潤的小臉上,宛若玉石似得,熠熠生輝。
小算抬眸看了一眼,在任何人沒有發現的時候,便緊接著垂眸不語。
宮裡頭的妃嬪,出色是錯,不出色還是錯。
能夠留下來的都是些中庸的,掐尖的被掐斷了,這不出挑的,被人悄無聲息的弄死,誰也不知道。
他在宮裡頭這麼多年,浮浮沉沉看了許多。
就連孝誠皇後和孝昭皇後都沒了。
蘇雲溪伸出手指,做出抓握的動作來,半晌自己笑了,這是陽光啊,哪裡能抓在手裡呢。
等到金釧捧著甜點來,她一口氣吃到飽。
跟個小倉鼠似得,一點點往口腔中塞著食物,將臉頰兩邊都撐的圓圓的,再一點點的嚼碎了吞下去。
她吃的很有節奏,金釧卻看的膽戰心驚。
“您喝點梨水。”她趕緊把羹湯往前推了推。
蘇雲溪沒說話,按部就班的將東西吃掉,這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著梨水。
宮裡頭的東西,就算是梨水,也恨不得放了千把樣佐料來配,還要香甜和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