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清穿之媚上折腰 李詩情 21138 字 8個月前

冬日冷冽, 春令穿著厚厚的棉襖,但是西側間有地龍,沒一會兒功夫, 她身上的貼身裡衣就濕透了。

蘇雲溪瞧見她鼻尖沁出細汗來, 先是叫她不必緊張,又見她略顯臃腫的穿著, 登時明白, 她這是熱到了。

笑了笑, 她心裡歎了口氣,這宮裡頭真真誰都不容易。

“先回吧。”她道。

若是等會兒她身上的汗徹底起來了, 再出去冷風一吹, 必然要病一場的。

春令麵色惶然, 不明白為什麼要叫她走。

但不敢反駁什麼, 隻一臉驚慌的離去, 她神色間藏不住事,旁人一瞧,就知道她這是沒討好。

宜妃原想直接處置了她,見她如此,倒是緩了一手。

萬歲爺既然能幸了她, 也能幸了旁人, 隻要破了崇嬪的獨寵就成。

而蘇雲溪溜溜達達的, 又去禦花園賞梅去了。

這宮裡頭的時光,實在太過漫長無趣, 她整日裡悶著看書,心中反而生出無邊寂寞來。

突然就有些明白, 宮中寂寂這四個字的含義。

她這還是有寵呢, 一群人哄著她, 康熙寵著她,若是那終身無寵,膝下也沒有孩子傍身的,要怎麼去度過這無邊長夜。

沒有自我價值,沒有自我思想。

一路走來,旁人都對她笑吟吟相對,之前做小貴人的時候,旁人的眼神客氣而疏離,有時候因著原主囂張跋扈,得罪的人太多,看著她的眼神,隱隱中還會帶著鄙夷。

畢竟在宮裡頭,這樣的性子,是活不長久的。

然而她現在該跋扈的時候跋扈,凶悍的要命,但平時又一團和氣,如此一來,旁人倒忌憚三分。

蘇雲溪再次進入翊坤宮的時候,有恍然隔世的感覺。

宜妃正坐在廊下曬太陽,見了她來,側眸望了一眼,含笑打招呼。

“崇嬪妹妹來了。”

蘇雲溪也上前見禮:“想您了,就過來瞧瞧。”

這話說的,若不是兩人向來不對付,宜妃差點就要信了,這人嘴皮子也是,如今什麼想您愛您不離口,端的會哄人。

“那坐下玩一會兒。”宜妃隨口道。

她原是將她一句,不成想,崇嬪這個憨子,真的招招手,叫人搬太師椅過來,穩穩當當在她下位坐了。

這嬪位就是個分水嶺,若是小貴人,她的態度能自如些,說句逾矩的話,高位妃嬪掌握著低位妃嬪的生殺大權,但一般人顧忌著名聲,不肯明麵上來。

但嬪位就不同了,這是主位一樣,就算有任何詰問、指責,那都是要過皇貴妃、老祖宗的耳。

若是得寵,這萬歲爺也是要問一句的。

“這些日子,一個人在乾清宮,可還習慣?”宜妃纖指捏著杯蓋,慢悠悠的刮著杯中茶水浮沫,一邊問道。

這話問的有意思,看似問了,實則沒有具體方向。

是沒有妃嬪相處不習慣,還是在乾清宮一個人伺候萬歲爺舒爽。

這是多少人盼不來的差事。

蘇雲溪知道她什麼意思,但也不想如了她的意,隻惆悵開口:“您是不知道,這乾清宮啊……”說著她恭謹的行了禮,便板著臉一句話不說。

宜妃看著她的麵色,有些懵,所以,她這是學著她了,說話行事都一半,剩下的一半叫人去猜。

這崇嬪長進了,終於知道宮中的行事之道了。

但她神色中那種隱隱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被宜妃敏銳的捕捉到了。

這也太氣人了。

蘇雲溪看著她眉梢微微一挑,就知道她心中不虞,轉而說起旁的來:“禦花園裡頭的紅梅開的好,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宜妃心中詫異,還在想,難不成真的是要來尋她玩的。

兩人之間的交情,什麼時候到這種地步,她都不知道。

當她聽到說把易常在也叫上的時候,心中不禁了然,她這是順帶的。

然而閒著也是閒著,跟誰出去玩不是玩,再說,跟崇嬪一道玩,她的名頭自然能傳進萬歲爺耳朵裡,就這便成了。

一行三人,帶著各自的奴才,便組成一個很長的隊。

蘇雲溪施施然的走在左邊,小算穩穩的托著她的胳膊,金釧也在一旁護著。

宜妃是有孕過的人,她看著這架勢,漸漸的琢磨出三分來,看向崇嬪的眼神就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她這一路就仔細觀察,見她行事自如,神色間顧盼生輝,並沒有有孕之人那種萎靡不振的感覺。

等坐下紅梅下歇息的時候,她便隨口道:“這一到冬日就不知道吃什麼好,崇嬪在乾清宮可吃了什麼不一樣的?”

蘇雲溪隨口道:“昨兒一道生汆丸子不錯,說是什麼長江撈出來的,千裡迢迢運過來,都是活物,倒也新鮮。”

說生汆丸子,宜妃就以為是牛羊肉的,但是長江撈出來的,自然就是魚了。

她連魚都能吃,宜妃搖著團扇的手頓了頓,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心裡也有些拿不準。

“做成魚丸好吃,這清蒸也不錯。”說著她笑道:“臣妾是什麼都愛吃的,水晶膾之類的也成。”

聽來聽去,宜妃算是聽明白了。

“你是個愛吃肉的,竟也這般瘦。”她道。

這宮裡頭不是沒有愛吃肉的,那張庶妃就愛吃肉,也許是年歲上來了,端生的膀大腰圓,比有些粗實嬤嬤還要強壯些。

因此宮中很有一段時日,宮妃星點肉都不會碰的。

特彆是宮裡頭的老人,略微上了些年紀,有張庶妃這個前車之鑒,簡直日日自省。

蘇雲溪捏了捏自己的臉,不以為意道:“隻要穩定的吃,胖不了。”

她一直都愛吃肉,無肉不歡那一種,要是那一頓沒有肉,對她來說,跟沒吃飯一樣。

宜妃笑了笑,沒有接話,小姑娘自然是怎麼吃都不會胖的,但是她們這些宮裡頭的老人,都不年輕了,自然不能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宜妃抬眸看向臘梅,神色有些怔忡,冬日的梅花,在一片枯寂中,特彆的溫暖人心。

那麼生性靈動,宛若海棠的崇嬪,對於萬歲爺來說,是不是就像這寒冬臘月裡頭的一枝梅。

並不是最出色的那個,卻是最難得的那一個。

宜妃唇角的笑容,往下壓了一瞬,轉而又勾起來,仍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

而蘇雲溪坐了一會兒,便叫金釧去拿茶水點心了。

宜妃就看著金釧從食盒中,一一拿出點心來,倒都是些尋常的,但種類繁多,每樣都小小的,擺著精致的花樣。

她原以為是擺著好看的,崇嬪斷然吃不了兩塊,誰知道對方是都不浪費。

瞧著崇嬪一口一口吃的優雅,但是碟子裡頭的東西,卻一點點消失。

不是做樣子,她是真的吃。

蘇雲溪吃了點墊肚子,這才隨口讓了幾句:“姐姐嘗嘗?”她知道,這後妃用膳的時候,向來跟貓似得,數幾粒米,吃幾口菜,便飽了。

她剛開始的時候,決定入鄉隨俗,也少吃一點。

但是餓得慌。

沒到頓數的時候,她就餓的受不了,這才變成一日多餐,再慢慢吃正常回來。

都以為她是懷孕才愛吃,隻有她知道不是,她就是這麼愛吃,一頓不吃虧得慌那種。

而像宜妃這樣,甜甜的點心沾沾呀就放下了,才是正常的。

她沒有接著再勸,而是又喝了幾口甜湯,整個人暖暖的,這才袖手又看向梅花。

“這花能吃嗎?”她問。

聽到她問這個,宜妃頭一次繃不住麵皮子,這是個什麼人,旁人賞梅,賞其高潔,賞其孤芳自賞。

她倒好,賞其能不能吃。

“怕是不能。”她溫柔的回。

蘇雲溪從裡頭聽出了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也覺得這提議有些過分,便悄悄的紅了臉,彆開臉故作無事,望著一樹綠萼發呆。

有宜妃在的時候,易常在特彆的安靜,總是柔柔的笑著,規矩柔順。

三人閒坐了一會兒,臉麵上的話說過了一陣,便有些無話。

不知道怎麼的,說到春令身上去了。

畢竟宮中傳言頗多,都說她近來得寵,但是萬歲爺不肯抬舉,沒給位份什麼的,眾人一時在觀望。

若是萬歲爺真的稀罕,給了位份出來,自然有相應的應對法子。

但是對於宜妃來說,這是她推出來的人,早早的就灌了避子湯,這輩子也彆想開懷了,縱然得寵也無礙,更彆提還能給麵前這個疑似有孕的崇嬪添堵,那就再好不過了。

“早先遠遠的看了春令這丫頭一眼,端的是柔媚端莊,明明在教坊司那地界養出來的,偏偏眼神清純若白蓮。”

宜妃不住口的誇。

蘇雲溪聽罷,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一邊道:“是極,臣妾也是愛極了她,那小臉,那身段。”說著她還隱晦的用錦帕擦拭一下嘴角。

眼神中的向往,不言而喻。

宜妃沒氣到她,反而把自己氣的不輕,哪裡有這樣的女人,在她跟前誇旁人好看,她跟沒事人一樣。

這還不算完,對方甚至接著說道:“這才是女人呢。”

這話說的什麼意思,宜妃習慣性的將一句話琢磨好幾遍,半晌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說她沒有風情,不夠女人。

就挺氣的。

窩了一肚子氣,偏偏對方笑臉盈盈,麵上挑不出一點錯來。

“出來這許久,小公主許是要鬨了,本宮就先回去了。”宜妃起身,輕聲道。

蘇雲溪和易常在趕緊站起來,恭謹的目送她離去。

“恭送姐姐。”

“恭送娘娘。”

兩人各自行過禮之後,又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易常在看著宜妃離去的身影,想著以前宜妃對崇嬪的態度,和現在對崇嬪的態度,可見這後宮裡頭,還是要用位份說話的。

家世固然占一部分,但是進了後宮,個個都是主子。

德妃的家世好嗎?和許多貴女比起來,天生就低人一等,隻是包衣旗罷了,說起來是伺候皇家的奴才,說到底不過是奴才秧子出身。

但現在後宮中,多少貴女見了她,要卑躬屈膝,跪地的也不在少數。

隻要她屹立不倒一日,這宮裡頭進新人,就算是赫舍裡貴人,也得對她低頭。

而若是你家世好,又有寵,那可以說在後宮裡頭,橫著走也沒問題。

宮裡頭有萬歲爺兜著,宮外頭有家裡兜著,也無怪乎崇嬪能夠過的恣意張揚,比誰都痛快。

易常在心裡轉了百八個彎,出口的話,卻又綿又甜:“好幾日不曾見著你,乍一看,您這容色又盛幾分。”

蘇雲溪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現在有孕,擔心長斑的情況下,很久不曾認真的看過自己的臉。

“春令容色也好。”這宮裡頭的女人,姹紫嫣紅,就沒有顏色不好的。

易常在眼神閃了閃,含混道:“有人在後頭捧著,自然養的好。”

這女人想要養的好,那都是錢堆出來的。

蘇雲溪點頭,表示了然。

轉而又說起旁的來:“她性子不錯,若是有空,你照應一二。”

聽到這話,易常在神色微怔,有些拿捏不準為什麼。

其實宮裡頭的人都覺得,崇嬪應當恨毒了春令,畢竟就是這麼個優伶一樣的人,憑著容色上位,把她的獨寵給破了。

卻不曾想,她竟然會吩咐,叫她多照應些。

她想問恨不恨,卻有些開不了口,這沒有春令,就會有秋菱、冬令,左右萬歲爺不會閒著。

“成,嬪妾知道了。”易常在柔柔笑道。

她縱然在宮裡頭,不過是個卑微的常在,但是拿著崇嬪的雞毛當令箭,一般人還真不敢惹。

兩人又說笑一會兒,太陽愈加大了,曬的人昏昏欲睡,特彆的舒適。

蘇雲溪坐了片刻,這才起身,搭著小算的手,施施然的往乾清宮去。

在翊坤宮門口,和易常在分開了,看著她走入殿內。

等她回了乾清宮,更衣洗漱完,隨口道:“傳召春令過來。”

春令身上有迷人的風情,懵懂而不自知,非長矛盾的氣質。

小算應了一聲就出去了,等他回來,神色微怔,身後並沒有跟著春令,蘇雲溪便皺了皺眉:“怎麼?”

她話音剛落,小算總算是緩過來,覷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春令,沒了。”

沒了兩個字,簡簡單單。

“沒了?”蘇雲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擺出表情。

昨兒的時候,她尚跟她說了幾句話,今兒就沒了。

“怎麼沒的。”她問。

小算低頭,跪在地上,輕聲道:“說是打水的時候,不小心掉井裡了。”

兩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樹。

“掉進去嗆了水,救出來就不成了,窩了一肚子水,好不容易壓的吐出來,又嗆肺管子裡頭,人昨夜裡就沒了。”

隻是這身份卑微,也報不上來。

故而上頭的人不知道,下頭的人不敢報。

蘇雲溪聽罷怔怔坐在原地,她的生命可真脆弱,就這麼沒了。

她有些自責。

索性到了小憩的點,她直接鑽進被窩裡,躺著也睡不著,想的都是頭一次見春令的時候,她那又茶又欲的樣子。

又是春令麵對她的時候,那種乖巧的小心翼翼。

她剛開始以為她是裝的,後來才知道,她被訓練的宗旨,就是要在康熙麵前展現她最美好的一麵,而在妃嬪麵前又是最為嚴苛的宮規。

這麼來來回回的想,沒一會兒就頭昏腦漲。

金釧過來看了好幾次,都見她還睡著,不禁有些莫名,喊了幾聲,不聽說話,摸了摸額頭也不熱,就想著她是不是孕期嗜睡終於來了,這才沒吵。

但是等康熙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可崇嬪娘娘還睡著,一點醒過來的意思都沒有。

康熙腳步頓了頓,隨口道:“叫她睡吧。”

剛跨過門檻,見金釧這小東西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不禁多問了句:“崇嬪怎麼了?”

他一問話,金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將事情都給說了。

當康熙聽到說是因為崇嬪知道春令沒了,就一直睡著的時候,他不禁也跟著皺了皺眉。

坐在床沿上,康熙輕聲喚:“崇月?崇月?雲溪?”

他喊了幾聲,蘇雲溪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見他之後,心中的委屈和害怕就再也抑製不住,啪嗒啪嗒的掉眼淚。

“春令沒了。”她哽咽著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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