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這反應, 蘇雲溪並不害怕。
她輕輕一笑,瑩潤的眸子星光點點,離他近了, 才垂眸低聲道:“叫什麼?”
“情哥哥?”
“三哥哥?”
她又湊近了些, 鼻尖挨著他的鼻尖,一說話便嗬氣如蘭:“亦或者是玄燁哥哥?”
康熙呼吸微微一滯, 芝蘭玉樹的矜貴形象破了一瞬, 她的聲音低低的, 如同最神情的呢喃,又是喚這種說法。
他看著目光盈盈的崇嬪, 喉結滾動之下, 到底沒忍住, 直接吻上那微翹的嫣紅唇瓣。
看著對方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不禁輕輕一笑。
不過鬨了一下, 他就放過她,大手扣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笑吟吟道:“好生的養著。”這個孩子,他盼望的緊。
他這種緊張的態度,讓蘇雲溪暗下擰了擰眉尖, 康熙並不缺孩子, 並且端方有禮, 驚才風逸 。
那麼她肚子裡這個不知男女的孩子,當真有這般重要不成。
若是愛屋及烏, 她也是不信的,康熙不是這樣的人。
兩人又閒話幾句, 蘇雲溪便有些扛不住了, 閉上眼睛就要睡, 康熙便把她往懷裡摟了摟,低聲問
:“可洗過腳了?”
看著她迷迷糊糊的點頭,康熙便協助她一道脫衣,一邊放枕頭,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特彆的順暢。
等崇嬪閉上眼睛睡著之後,康熙習慣性的掖了掖被子。
等翻身躺下的時候,心裡有些不得勁,當時做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現下等冷靜下來,才恍然發現。
他以前彆說幫旁人掖被子,就是自己的被子,不是奴才們掖的,也是妃嬪給弄的。
從不曾想過,他有朝一日,能夠這麼順暢的伺候人。
還是一個女人。
一個就會撒嬌歪纏的女人。
他歎了口氣,看著自己的手掌,不禁沉思,到底是這個世界變了,還是他變了。
他康熙定然是沒有的,有錯的隻能是這個世界。
聽著崇嬪綿長的呼吸聲,康熙也跟著閉上雙眸,坦然睡去。
等到第二日蘇雲溪睡醒的時候,康熙早已經不見蹤影,她習以為常的起身,胳膊剛伸到外頭去,不禁就打了個寒戰。
縱然這室內燒著地龍,但是和溫暖的被窩相比,還是有些冰涼。
這手一伸出去,就覺得冰涼的緊。
趕緊穿上衣衫,她起身之後,往外頭一看,就忍不住怔住,紛紛揚揚的大雪,將眼前的一切都染成素白。
看著琉璃瓦被儘數遮住,就連屋簷下也掛著冰淩,晶瑩剔透的特彆可愛。
這會兒子她就不怕冷了,伸手摸了摸那冰淩,感受那冰涼的觸感,她踮著腳尖去夠,嚇得金釧撲通一聲跪著:“嬪主兒,萬萬使不得。”
她看著主子搖搖欲墜的身影,不禁臉色大變。
若是嬪主兒出星點問題,萬歲爺必然要扒了她的皮,不管真實情況是什麼。
“嬪主兒。”看著她掂起的腳尖,金釧眼淚都出來了。
蘇雲溪又摸了一下,便意興闌珊的放開手。
還不等她接著說什麼,就見小算笑眯眯的開口:“您喜歡玩,奴才給您敲兩根,你仔細著,莫傷了手。”
聽小算這麼說,蘇雲溪不禁微怔,她頭一次認真的審視小算,拋卻對於太監的成見。
看了一會兒,在小算有些不安的撚了撚手指的時候,她才輕笑出聲:“成。”
如今以來,眾人都鬆懈下來。
蘇雲溪對於冰淩,也不過是片刻興趣罷了,就這麼說了一聲,轉瞬就不大感興趣了。
金釧驚魂未定的看了一眼嬪主兒,又看向一旁的小算,小臉發白的衝他福了福身,今兒這事,不好勸,多虧他出聲解圍。
若是惹的主子不高興,那也是問題。
“您要吃寒食嗎?”金釧問。
蘇雲溪搖頭,她不愛吃寒涼的,最喜歡熱乎東西,因此笑道:“常規的便成。”
這麼說著,然而誰也不敢真的給她上常規東西。
看著桌麵上擺著的菜品,蘇雲溪很是滿意,早上吃飽了,一天的心情都非常舒服。
等到吃好了,她便坐在窗前,看著外頭的雪景發呆。
乾清宮的青石板,乾乾淨淨,隻留些水跡。
還有小太監頂著大雪,正將那薄薄的一層雪掃走,到底是冬日寒冷,一雙手凍的跟什麼似得。
瞧著他紅彤彤的手,蘇雲溪便伸出自己的手,看著那白嫩細膩,指甲上還染著精致的鳳仙花。
指甲修的很長,保養的非常好。
同人不同命。
她看了一眼,便斂下鴉羽,遮住那光亮的雙眸。
好歹能夠作為一個妃嬪,怎麼也比台下掃雪的小太監好,就算是一個品階高一點的太監路過,他都要袖手立在一旁,恭謹的請安。
若是有妃嬪或者帝王路過,這種灑掃的小太監,是要跪在邊角處,即不能叫主子瞧見汙了眼,也不能就那麼乾站著。
她立在上頭,瞧的清楚,對方那薄薄的衣衫,都被水給浸濕了。
蘇雲溪唇角掛著淺笑,柔柔的看向遠方,過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捧著書來讀。
不管什麼時候,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這雪一下就是三天,她這情況特殊,直接就不能出門了,一下子憋悶的難受。
想要出去晃悠晃悠,怎麼也不想窩在室內不得動彈。
等到第四天的時候,外頭雪倒是停了,但是這冬日寒冷,那雪化了些許,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她這走著便格外危險。
“想出去玩。”等到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她就皺著一張包子臉,軟乎乎的撒嬌。
蘇雲溪用尾指勾著他腰帶,可憐巴巴道:“真的,想出去玩。”
然而她也知道出不去,就是鬨也出不去。
康熙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耐心誘哄道:“等到時候能夠出去了,朕帶你出宮玩。”
然而這個能夠出去,自然是在她生完孩子後,可以說這個承諾遙遙無期。
蘇雲溪高興了一瞬間,便明白過來,不由得黑線,但麵前有這麼一張香噴噴的大餅,總比沒有強。
“成。”她說了一下,便不再糾結這個,而是雙手捧上一個繡工粗糙的荷包,笑吟吟道:“您瞧瞧,臣妾新花的花樣。”
那花樣康熙是見過了,端的是畫技精湛。
然而繡出來之後,就變了一團不明物體,康熙想不明白,她這個手藝是怎麼來的。
明明配色什麼的,都挺好,但是繡這麼多東西,仍舊帶著強烈的個人色彩。
怎麼粗糙可言。
但是他瞧著就是好,接過她手裡的小荷包,他當即就從玉石腰帶上解下原本帶著的荷包,認真的係上。
蘇雲溪看著他這般動作,心中滿意,高高興興道:“這配您正好了。”
康熙看著,一臉沉重的點頭。
“情哥哥。”蘇雲溪冷不丁開口,看著康熙漸漸紅了耳根,不禁輕笑出聲。
要叫哥哥的人是他,聽罷會害羞的人,依舊是他。
堪稱人間奇跡。
這麼一個在後宮縱橫十幾載的老司機,聽到這種情話,竟然會耳朵紅,焉能叫人不驚詫。
然而一時嘴快,這結局也是比較明顯的。
這手口便受了罪。
窩在他懷裡,蘇雲溪鼓著臉頰,有些可憐巴巴,沒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又過了幾日,眼瞧著到了臘八,這天氣才算是真正的好了起來。
蘇雲溪在地上乾燥,天上大太陽的時候,便迫不及待的往禦花園去了。
先前看過的臘梅,早已經開敗了,如今禦花園裡頭,光禿禿的,真正的什麼都沒有。
但是有太陽,有微風,她能出來溜達,就已經極開心了。
蘇雲溪笑了笑,施施然的走在夾道上。
這又是年下,又是好天氣,出來玩的妃嬪很多,都高高興興的結伴而行。
一到這時候,大家都一致認同是要出來玩玩,和和氣氣的,不做什麼幺蛾子,畢竟一到年根,講究個吉祥的時候,若是出星點問題,惹得萬歲爺不喜,那就不好了。
然而瞧見崇嬪,大家的心裡,難免會有些泛酸。
闔宮上下,除了她,竟無旁人能近萬歲爺的身,你說氣人不氣人。
宜妃瞧見她,笑的溫柔,輕聲道:“崇嬪妹妹出來了,這些日子在乾清宮,瞧瞧這小臉都捂白了。”
她原就生的白,這冬日一到,更恨不得白的發光。
宜妃年長她些許,到了在意容貌的年歲,故而瞧見就有些惆悵,偏偏又拿她無可奈何。
蘇雲溪柔柔一笑,輕聲道:“在座的各位,有一個算一個,誰沒捂白?”
再說這一白遮百醜不假,有些人白是慘白青白,然而蘇雲溪不是,她屬於比較白裡透紅那一掛,氣色好的厲害。
有一個算一個,立在她身邊的,沒有一個不被她比下去。
在這種情形下,就連易常在,也不敢跟她走的太近。
誰願意當對比物,被人給比下去。
蘇雲溪含笑看了一圈,沒有說話,隻笑吟吟的往前走去,一路走著,碰見了不少人,當看見德妃的時候,她遠遠站著請安。
這宮裡頭的孕婦,有一個說一個,都跟炸。彈沒有什麼區彆。
但凡出星點問題,那真真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故而大家的共識,都是離孕婦遠些,就算出問題,也算不到自己頭上來。
“崇嬪不必多禮。”德妃淡聲道。
這是她頭一次聽見德妃說話,就見她語速不快,說起話來很溫柔,無怪乎旁人說,她上位靠的就是溫柔小意。
如此溫柔知性,堪稱表率,一般人還真做不來。
兩人行過禮之後,便各走各的。
蘇雲溪不願意沾惹她,德妃也不願意沾惹崇嬪,這是一個囂張跋扈的主,換句話說,腦子有些不大靈光,若是一個想不開,對她做些什麼,她自己倒好,這肚子裡的胎兒,定然是受不得驚動。
兩人在禦花園門口相遇,又很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分開了。
蘇雲溪看到小橋的時候,心中一喜,走在小橋上,看著金釧驚恐的雙眸,她又默默走了下來。
行吧,她知道了,對於孕婦來說,這小橋也屬於危險。
“本宮坐這。”她坐在小亭子裡,離那小橋有一段距離,能看到近處的風景,卻不至於說離水太近。
嬪主兒願意聽勸,金釧心裡就高興,伺候的時候,便愈加精細認真。
更說笑著,就見幾個小妃嬪湊成一團,笑吟吟的打鬨著走近,見她坐在涼亭中,趕緊過來請安。
“嬪妾給崇嬪娘娘請安,娘娘萬安。”一群鶯鶯燕燕,帶著香味撲鼻,一時間青春湧動,瞧的人心生歡喜。
瞧瞧,這就是年輕。
蘇雲溪心裡有些惆悵,麵上卻一片淡然,輕聲道:“起,不必多禮。”
叫了起之後,幾個小妃嬪互相看了看,衝著她行禮,便推推搡搡的一道走了。
聞著她們遠去的一陣香風,蘇雲溪神色微怔,這幾人中間,有她所沒有的那種靈動活潑。
正看著,就聽見一聲低沉的咳嗽聲。
蘇雲溪原以為是康熙,笑著回頭一看,卻見是一個陌生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