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你一個大男人給我們洗衣服。”
從夏噗嗤一笑,打斷了吳追的話。
吳追麵色微尬,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小人可以簽死契,一輩子追隨姑娘,為姑娘鞍前馬後,出生入死。”
從夏微微一驚。
簽死契,便不是單純的雇傭關係了,而是未央的奴仆了。
從良家子應征入伍的士兵,到卑賤的奴仆,改變的不止是自己的身份,還有自己子孫三代人的身份——奴仆之後不得入仕。
可儘管如此,吳追的身價也不值一百七十兩銀子,小廝的價錢便宜,十來兩銀子便能買到一個不錯的,根本犯不著花十倍的高價買一個吳追。
下意識地,從夏看向未央。
未央秀眉微蹙,似乎頗為惋惜,看了看吳追,道:“罷了,你也留下罷。”
從夏彎了彎眼。
她就知道,她家姑娘的心腸最好了。
未央選中了人,讓木槿與人牙子結賬,又讓從霜拿了錢,與吳追一起去勾欄院贖吳追的妹妹。
做完這一切,未央又向蕭家遞了帖子——說起來她與蕭家也算恢複了往來,況她尋找外祖父的事情,也需要告知蕭家一聲。
蕭家很快便回了帖子。
縣主在宮中陪伴公主,並不在府上,隻說待蕭飛白打獵歸來,讓蕭飛白親自登門相送未央。、
未央收下帖子,讓木槿去備明日蕭飛白到來的宴席。
木槿應下,未央便去忙田產與鋪子的事情,待一切事情全部忙完,已是金烏西墜,月掛中天。
木槿捧來茶,未央喝著茶,從夏手指輕柔地給她揉捏著太陽穴。
從霜從外麵走進來,對未央道:“吳追的妹妹贖回來了。”
未央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從霜道:“老鴇不放人,在院子裡拉扯了很久。我搬出蕭公子與何世子還有秦少將軍,老鴇才不情不願地將人放了。”
“哼。”從夏小臉氣鼓鼓的,罵了一句:“狗眼看人低的老鴇。”
未央沒太放在心上。
老鴇不舍得放人,無非是吳追的妹妹生得好,為老鴇掙了不少錢。
做皮肉生意的,素來利字為先,老鴇當然舍不得這顆搖錢樹了。
從霜看了看未央,又道:“吳追的妹妹現在正在外麵,非要給姑娘磕個頭再走。”
木槿笑了笑,說道:“倒是一個知恩的孩子,姑娘不若見一見,也瞧瞧吳追的妹妹生的甚麼好模樣。”
未央頷首,道:“讓她進來吧。”
木槿從夏從霜三人之中,木槿是最為心細的。
她要去北海的事情知情者並不多,怎就這般巧,來了一個在北海當過兵的男人來應征護衛?
從霜應下,轉身出屋,將吳追與吳追的妹妹領進來。
妙齡少女一進門便跪了下來,纖瘦的肩膀微顫,無端將人的心軟了去。
她對著未央重重拜下,聲音若嬌鶯初啼:“姑娘再造之恩,小紅永世難忘,唯盼姑娘一生順遂,長命百歲,小紅願一輩子吃齋念佛,為姑娘祈福。”
老鴇可不會起小紅這般俗氣的名字,小紅的名字,多半是吳追的妹妹之前的名字。
未央含了一口茶,上下打量著麵前的少女。
她的確生了一副好顏色,楚楚可憐,如嬌花照水,雖與吳追經戰場洗過的而略顯粗獷冷冽的氣質不同,但眉目之間,依稀可見與吳追有著幾分相似。
“起來罷。”
未央心中疑惑漸消,問道:“你之後有甚麼打算。”
少女眼圈紅了紅,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家裡是萬萬不能再回的。”
木槿便道:“你身上可有甚麼傍身本領?”
少女眼圈更紅了,咬了咬唇,輕聲說道:“我的針線還算精細,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常給人縫製衣服與帕子拿去換錢。”
說著,將自己手中的帕子舉了舉,道:“這便是我繡的。”
未央瞥了一眼,帕子上繡的是臘雪紅梅,繡工精美不說,意境也是極美的。
木槿看了看未央,試探道:“姑娘,我與從霜從夏皆不擅長女工,不若將她留下,留在姑娘身邊,給姑娘縫衣解悶也是好的。”
少女聽此麵上微喜,連忙跪拜請求未央留下自己。
吳追亦是頗為動容,跟著懇求未央。
未央眉頭微動,道:“即是如此,那便留下來吧。”
吳追兄妹倆欣喜若狂,對著未央拜了又拜。
未央讓二人起身,又道:“隻是小紅這個名字不大好,你既然來到我身邊,我便給你再起一個名字。”
“‘辛夷’二字可好?”
未央掃了一眼木槿,說道。
少女一疊聲應下。
夜色越來越深,未央讓眾人退下,叫了熱水,洗漱之後,很快進入夢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祖父還活著的消息讓她分外安心的緣故,這幾日,她睡得極其安穩,再也沒有剛重生時的夜不能寐,與半夜之時便被噩夢驚醒的事情。
次日清晨,天未大亮,未央尚在睡夢中,便被從夏搖醒了。
“姑娘,您醒醒。”
從夏說道:“蕭公子來府上了。”
蕭飛白過府,未央隻得揉著眼,打著哈欠起身,心中將擾人清夢的蕭飛白罵了一千百遍。
木槿捧著水進來為未央洗漱,未央半睜著眼,任由周圍幾人折騰自己的頭發。
梳洗之後,未央無精打采去見花廳中的蕭飛白。
她還未走進花廳,蕭飛白輕笑著的聲音便飄了出來:“未未何時收了這般漂亮的丫鬟?看來她的審美終於提高了。”
“她的那些丫鬟裡,一個冷若冰霜,一個嘴快多話,還有一個跟塊木頭一樣,事不關己不開口,哪有你這般溫柔可愛?”
未央眼皮跳了跳。
大清早的,蕭飛白帶著他無處安放的風流又來了。
“舅舅,你這般輕薄我的丫鬟,縣主知道嗎?”
未央快步走進花廳,對著眼睛盯著辛夷看的蕭飛白說道。
辛夷滿麵通紅,見未央到來,鬆了一口氣,忙快步走到未央身後,像是生怕蕭飛白又與她說甚麼沒頭沒腦的話一般。
蕭飛白見辛夷如此躲他,歎了一聲,慢悠悠地回答著未央的話:“二嬸娘若是知道了,必會問你討了來。”
“想我一把年齡尚未成家,可是將嬸娘急得生了好幾根白頭發。”
蕭飛白沒皮沒臉,肆無忌憚,未央罵了他幾句,便將話題轉過。
——辛夷雖然在勾欄院待過,但麵皮頗薄,若再糾纏這個話題,隻怕她更為難堪。
未央飲著茶,與蕭飛白說自己要去北海找外祖父的事情,想讓蕭飛白找些合適的人,在她走的這段時間裡替她打理鋪子與田產。
蕭飛白一口應下,眸光輕轉,笑道:“未未遠行,我這個當舅舅的,怎能不陪著未未一同前去?”
“路上若是遇到對未未圖謀不軌的歹人,舅舅可是會擔心的。”
一席話被蕭飛白說得黏黏糊糊,未央聽得腳趾都不自然地勾了起來。
心裡隻想著,蕭飛白幸虧是個男子,若是女子,必是禍國妖姬——甜膩膩的情話拈手便來,勾欄院的花魁都沒他這般多情。
未央雖聽不慣蕭飛白的風流話,但蕭飛白同行,她的安全便多了一層保證,當下便應了下來,與蕭飛白商討完讓誰接手她的鋪子與田產後,便著手安排出行事宜。
三日後,雲淡風輕,吉,宜遠行,訪親友。
未央的馬車出了府,浩浩蕩蕩向華京城門而去。
長途跋涉去北海是個體力活,未央斜倚在馬車的引枕上,閉目休息養精神。
馬車外,不時傳來蕭飛白的聲音。
蕭飛白是華京城鼎鼎有名的人物,人緣好,交友光,無論走到哪,都有人與他答話。
他便騎在馬上,輕搖從何晏鋪子裡順來的新的描金折扇,笑眯眯地與向他打招呼的人說著話。
行了一路,他便說了一路,曖昧的話語讓馬車上的未央聽得眼皮直跳,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與蕭飛白一同上路,是否是個好的選擇。
好在出了華京城,路上行人減少,蕭飛白的話也少了許多,未央終於得了片刻的安靜。
然而沒過多久,外麵又傳來了蕭飛白清朗的聲音:“未未,對你圖謀不軌的——”
馬車外的蕭飛白看著麵無表情的何晏,硬生生將“歹”字咽下,搖著描金折扇的動作微微一頓,繼續說道:“......人終於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蕭飛白:我!鋥光瓦亮的電燈泡!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