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第四十七章

何晏剛被蕭伯信施過針,身體極其虛弱,臉色亦是蒼白如紙,像是隨時會撒手人寰一般。

他看著一臉倔強的未央,慢慢坐起身,吃力抬起手,似乎是想拂去未央臉上的淚珠。

“我會護著你的。”

何晏眉峰下壓,瀲灩眸底聚著心疼,說道:“你不是你一個人。”

“你還有我。”

何晏輕輕拂過未央的臉側。

未央掛著淚水的睫毛顫了顫。

何晏的指腹明明略顯微涼,卻在她臉上點了火,被他拂過的地方,如滾水開始沸騰起來,頃刻間便燒起了一片紅。

未央冷硬要強的心,在這一刻軟化下來。

很軟很軟的那一種。

那些被一個人被迫承擔著一切的艱辛與委屈,似乎都在何晏的安撫下漸漸平息下來。

她不是被外祖父拋棄、被母親忘記的孤女,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何晏。

何晏會陪著她的。

她可以一個人獨吞那些無法言說的委屈,一個人汲汲營營,一個人摸黑前行,可她偶爾也會感覺很累,需要找個避風港稍坐休息。

哪怕那個避風港無法為她遮風擋雨,無法為她提供溫暖的熱水與愜意的新茶,但當她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在等著她時,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要的,僅僅隻是一個地方,一盞為她亮著的明燈。

何晏,便是她孤立無援時的一盞燈。

何晏的指腹溫柔掃過未央的臉頰。

未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何晏。

何晏似乎被她看住了,覺得自己的動作頗為唐突,頓了頓,便準備收回手,漠然道:“我——”

下一刻,未央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將他微涼手指捧在掌心,輕聲說道:“謝謝你。”

未央的聲音不似往日疏離冷硬,動作亦是他們之間前所未有的親昵,何晏眉頭微動,眼底閃過一抹探究。

片刻後,何晏收回視線,淡淡道:“你無需謝我。”

“這本是我該做的事情。”

那年大雪紛飛,她踏雪而來,他便知道,未來縱然她要他的命,他也會給。

有些人,生來便是另一人的軟肋。

未央是他的軟肋。

心底的不可碰觸。

何晏回握著未央柔軟的小手,目光轉向蕭伯信,說道:“我會一直護著夫人,不會讓她無枝可依。”

“夫人返回中土之後的生活,無需鎮南侯掛心。”

他固執地將未央喚做夫人,儘管他知道,他與未央的關係,並不是真正的夫妻。

“至於鎮南侯......”

何晏看了又看蕭伯信,頓了頓,眉峰微微下壓,方道:“待天下大定後,我與夫人再請侯爺出島,共享天倫之樂。”

蕭伯信劍眉微皺,目光在何晏與未央身上來回打轉,最後落到二人相握的手上,遲疑片刻,說道:“你們......成親了?”

未央正欲說話,卻見何晏微微頷首,應了下來:“我求天子賜婚於我與夫人。”

說話間,他將未央的手握得更緊了,似乎是生怕她從他掌心溜走一般。

何晏一口一個夫人,讓未央聽得麵頰微微發燙。

她想去反駁何晏的話,可又覺得無從開口,隻覺得手指被何晏握在掌心的感覺讓人分外安心。

竟讓她生出幾分就這樣被他一直握著的衝動。

仔細想了想,大抵是因為他的那些安撫話。

她本是個極度缺愛的人。

上一世對嚴睿的依戀,對顧明軒的癡戀,僅僅是因為這兩人曾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過,她便為這兩人生,為這兩人死,送去萬貫家財還不夠,最後又為這兩人送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此處,未央有些迷茫。

她曾以為自己對顧明軒是刻骨銘心的愛戀,可重活一世方明白,她那不是喜歡,不過感激罷了。

那麼轟轟烈烈百轉千回都不叫喜歡,那甚麼才是真正的喜歡?

未央蹙眉看向何晏,有一瞬的迷茫。

未央最終也沒有反駁何晏的話。

蕭伯信長歎一聲,說道:“也罷。”

“她有了夫婿,成了家,我也少幾分牽掛。”

何晏眸光微沉,好看的眉頭微微挑起,道:“侯爺當真對我放心得緊。”

“侯爺竟不怕我如嚴睿一般?”

何晏似笑非笑,聲音帶著幾分揶揄之意,未央有些意外。

以往的何晏,聲音永遠是冰冷的,態度是疏離的,下壓的眉峰裡滿是不耐,仿佛與人說上幾句話,便能讓他氣悶好幾日一般,今日何晏一改往常態度,雖是皮笑肉不笑,可言笑晏晏的態度依舊讓人分外稀奇。

稀奇到未央不曾去留意他話裡的譏諷之意,隻覺得他眉梢輕挑的模樣分外好看,三分邪氣,七分戲謔,越發襯得他昳麗麵容傾城無雙,能將人的眼睛灼傷。

未央連忙收回目光,耳畔是外祖父低沉的聲音:“你不會是嚴睿。”

“哦?”何晏眸光微轉,輕笑出聲:“但願侯爺這次沒有看錯人。”

窗外送禮陣陣清涼海風,未央被何晏握著手,心道,你才不會是嚴睿。

她更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這般想著,茅草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未央側臉去瞧,蕭衡端著一碗湯藥,動作歡快,聲音嬌嬌俏俏:“父親,藥熬好了。”

渾然不是她記憶中的端莊持重模樣。

未央回身斂眉,餘光又瞥到蕭伯信原本有些凝重的麵容在聽到蕭衡的聲音時,緊蹙著眉頭舒展開來,眼底漫上淺淺笑意,聲音也比剛才輕快幾分,說道:“端過來罷。”

“哎,就來。”

蕭衡答道。

二人愜意的相處模式落在未央眼底,未央有一瞬的失神,忍不住懷疑,自己來到海島的舉動,是否是一個錯誤。

外祖父與母親,明明在這裡過得這般好,這裡雖然沒有錦衣華服,奴仆成群,可對於他們來講,卻是桃花源一般的存在。

未央秀眉微蹙,陷入沉思。

蕭衡將湯藥送給何晏,何晏謝過蕭衡,接下湯碗,低頭喝藥間,餘光發覺未央細微的動作。

何晏動作微頓,隨後將湯藥一飲而儘,再次謝過蕭衡後,又牽起未央的手。

未央覺察到他的動作,抬眸去看何晏。

何晏神色淡淡,漂亮的眼睛卻是堅定的。

未央不安的心,又平靜下來。

二人的親昵互動被蕭衡看在眼裡,蕭衡噗呲一笑,說道:“這般好看的小娘子,這般俊俏的小郎君,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堆,叫人不忍打攪。”

未央麵上一紅,連忙想抽回手,卻又被何晏握得更緊。

何晏淺淺一笑,接著蕭衡的話,道:“承姑娘吉言,我與夫人,定是要白頭偕老的。”

蕭衡又笑了起來,打趣何晏幾句話,便拉著蕭伯信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父親,你忒沒眼色了,人家小夫妻想說兩句悄悄話,偏你坐在屋子裡不肯走。”

蕭伯信無可奈何,被蕭衡拖走。

蕭衡隨手將茅草屋的房門關上。

屋裡隻剩下未央與何晏,未央隻覺得渾身不自在,手指用力,抽回被何晏握得有些發燙的手,說道:“我不是你的夫人。”

“咳咳,”

何晏低低咳嗽著,漫不經心接道:“在我心裡,你是,這便夠了。”

未央攥著手,何晏的掌心似乎有火,將她的手指染得滾燙,她攪了攪帕子,想給手指去去溫,但一切都是徒勞。

她的手,她的臉,甚至她的心,此時都是滾燙的。

燙得讓人有些手足無措。

“可感情到底是兩個人的事情。”

未央小聲說道。

她沒有何晏那般熾熱的感情,儘管與何晏同生共死後,她覺得此時的何晏分外順眼,再不是之前的陰鷙嚇人,但讓何晏去做她的夫君,與她去行夫妻之事,她心中還是彆扭的。

何晏抬眸,看著麵前臉色變來變去的未央,平靜道:“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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