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abella·(2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7703 字 11個月前

“我很抱歉,公爵夫人,我的確不想赴路易莎小姐的邀約,但是——”

“您當然不想與路易莎小姐約會了——那就是您消失了一個多小時的原因,是嗎?我想我的確能從這個時長看出您的不情願。”

“我必須要將事情與她說清楚,公爵夫人,否則我又該如何讓她離開呢?我知道,我讓您獨自麵對了至今為止您從未單獨處理過的晚宴——”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阿爾伯特·查爾斯·理查德·約翰·斯賓塞-丘吉爾!”伊莎貝拉一口氣將那個婚禮上牧師念出得長得不可思議的名字喊了出來,康斯薇露似乎在這場爭吵的中途對她說了些什麼,可她已經顧不上去聽了,她此刻既委屈,又惱怒,隻想遠遠地逃離開公爵的身邊,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跟他說上一句話,“你不知道有人模仿我的筆跡寫了一封信給王子殿下告訴對方我想成為他的情婦,而信以為真的王子殿下如今已經把我當成了他的情婦來對待;你不知道當我站在大會客廳裡,所有目之所見的賓客都在議論我的丈夫與他的情人消失了這件事時我內心的屈辱感;你不知道在你離開的一個多小時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所以,如果你的確讓路易莎小姐離開了,不管你是親吻著她的鬢發告訴她你會永遠愛她才將她打發走,還是向她許下了什麼海枯石爛的約定——我很感謝您,公爵大人,所以,您能讓我回到大會客廳中去,繼續履行我作為公爵夫人的義務了嗎?因為至少您與我當中得有一個人去這麼做。”

“王子殿下他——什麼?他做了什麼?”

公爵氣急敗壞地問道。

“那不重要,我可以自己處理。”

“康斯——公爵夫人——您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應付得了這種事情?我猜,如果一個人永遠隻將另一個人視為愚蠢魯莽的美國人的話,大概就會問出這樣的話吧。”伊莎貝拉惡狠狠地反擊道,但她知道此刻康斯薇露在她心中歎息著所說的話是對的——她失望隻因為她以為這場慈善晚宴是她與公爵共同努力的結果,而他們也該一同努力到結尾,一同見證著這場晚宴成為未來無數像艾格斯·米勒抑或海倫·米勒這樣女孩的救贖,可公爵今晚的行為無異於半途中將她丟下——無論王子的誤會,還是風雨欲來的陰謀,都不過是她的遷怒罷了,“您同意與我一同舉辦這場慈善晚宴不過隻是為了您的政治前途,那麼您所應在意的也就該隻有這一點,何必糾結於細枝末節呢?”

“那不是細枝末節——那是我的妻子!”

“您的意思是說,那是您的錢包,才對吧?”公爵逐漸由平靜轉向惱怒的神色不知怎麼地給了伊莎貝拉一種快感,似乎她此刻隻想讓他體會到她今晚所感受到的一切,隻想讓他也嘗嘗那屈辱,憤怒,煩躁不安的滋味。仿佛隻要她成功了,今夜她為公爵而做的一切——包括替他從德文郡公爵及蘭斯頓侯爵口中打聽消息,包括從王子的手中保護他,都值得了一般。

“夠了,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公爵低吼一聲,不由分說地將伊莎貝拉拉進了更加隱蔽的走廊的陰影處,免得他們的對話被路過的仆從聽到,“今夜發生了太多您必須獨自麵對的令人不快的事件,而您因此而感到十分憤怒,我都能夠理解,公爵夫人。此刻,我唯一懇求您去做的事情,隻是站在我的角度替我去考慮我所麵臨的處境——如果我不在晚餐後立刻要求路易莎小姐離開,那麼至少要到第二天早上早餐後,才能有恰當的機會與她談談,而她恐怕要等到下午茶時分才能離開,這絕不是您願意看到的場景,我相信。路易莎小姐如今之於我的意義,已與過去不再一樣了,公爵夫人,我已不再對她具有過去的那種情感了,如今我——”

說到最後兩句話時,公爵的手撫上了伊莎貝拉的雙臂,輕輕地握著她的胳膊——這原本是會被立刻掙脫開來的行為,但伊莎貝拉的注意力被公爵所說的話語吸引走了,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聲音墜崖式一般地頓住了,像是突然扯斷了耳機的隨身聽,她隻顧得上思索——公爵所說的,可能是事實嗎?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向他的右手看去,那枚扳指果然已經不在了——但它是今晚才被取下的嗎?伊莎貝拉忽然發現自己記不起究竟何時最後一次見到那枚戒指在公爵的右手上閃耀,似乎在某個尋常的一天,某個毫無征兆的時刻,祖母綠的閃光便悄無聲息地從視線中消失了。

那能證明公爵說的是真的嗎?

康斯薇露沒有說話。

即便是真的,又如何呢?

那並不意味著她與公爵之間有任何的可能性,不是嗎?

公爵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些,也許是因為此刻伊莎貝拉與他過近的距離,從那片淺藍中反射出的著急與關切看上去是那麼真切,幾乎令伊莎貝拉想要相信他此刻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Please,康斯薇露,請告訴我你打算如何應對王子殿下。”

他的聲音聽上去猶如用手捧起一把細紗在指間摩挲般的感覺,有著與目光同樣的焦急與關切,可是,無論如何,他今晚丟下她獨自麵對一場如今的她還無力完美應付的大型晚宴是事實,他不曾在她身邊及時保護她是事實,他令得她必須利用一個母親最為脆弱的軟肋脅迫對方幫助自己也是事實,她也許能原諒他做出這些行為背後的動機,但那並不代表她就會——

“那好,公爵大人,就讓我們同意您的缺席的確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然而,請原諒我,我仍然無法告訴您我究竟打算如何解決王子殿下與我之間的誤會,如果這麼說能讓您好受一些的話,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將會協助我解決這件事。至於是誰寫了那封信給王子殿下,我並不知道。”

她冰冷的,禮貌的,客客氣氣的,仿佛他們之間隔著整個銀河係,而不是一個拳頭般的距離的話說完了,但她與公爵的對視並未因此而結束。在陰影中,在沉默中,在仿佛無止境的拉扯與試探中,他們對視著,一雙黑色的眼睛正透過深褐色的玻璃注視著那片淺藍色的大海,她曾猜測過那之後隱藏著怎樣的一個靈魂,她曾在短短的一瞬間以為自己在海洋邊緣見到了即將升起的一絲光芒,然而,這一刻,她隻希望公爵能從那雙曾經屬於康斯薇露的雙眼後透出的黑暗,明白那道橫亙在他們之中,看不見而又無處不在的溝壑有多麼的深不見底——一天一天地,它會繼續向下生長,持續不斷地崩裂,直到有一天完全地分開她與公爵,即便是在上帝麵前許下的神聖諾言也不可能再將他們拉近一分一毫。

所以,停止向這個深淵中扔下任何的感情吧,伊莎貝拉。

停止試探這個深淵可能會有的任何反應吧,公爵大人。

您與我是什麼也不會得到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啊——你們兩個究竟——”溫斯頓的一聲大喝嚇得伊莎貝拉一震,隻見突然出現在走廊入口,氣喘籲籲的他一邊用手帕擦著自己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拉扯著白領結,試圖給自己一點呼吸的空間,一邊向公爵大喊著,“所有的賓客都在問你與公爵夫人去了哪裡,阿爾伯特,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替你們找了些借口,可是那也要撐不下去了——我的母親讓我來——我幾乎跑遍了整個布倫海姆花園,還有樓上的客房——我敢說你們肯定有比今晚更好的約會機會吧?”

“我與公爵夫人這就過去。”公爵低聲回答道。

“我與公爵閣下現在就過去。”伊莎貝拉截斷了他的話,她與公爵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繼續留在這條逼仄的走廊上了——她繞過了公爵,向溫斯頓走去,幾分鐘後,他們三個便回到了大會客廳之中。不消說,男主人與女主人同時在晚宴上消失這樣的行為自然引來了一些賓客的不滿,好在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向賓客編造出了伊莎貝拉今晚勞累過度,頭疼得厲害,公爵適才是在房間中照料她這樣一個借口,而溫斯頓又趕在他們回到大會客廳以前向他們通了氣,這才使他們得以應付賓客們的詢問,不至於露餡。

人群中,伊莎貝拉清楚地看到路易莎小姐再一次將公爵拉到了一邊,輕聲對他說了幾句話,康斯薇露迅速飄過去偷聽了他們在說什麼,但伊莎貝拉一點也不想要知道,她甚至已經不想再在意。

即便沒有公爵,她也有能力應付眼前的一切。

所以,是的,她與公爵是什麼也不會的得到,什麼也不會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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