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abella·(2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7009 字 10個月前

但那也就意味著,默認懸崖下的阿爾伯特已經死去。

而光是想想這個可能性,光是讓這句話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便已經讓伊莎貝拉感到每一個字都仿佛是一挺馬克沁機槍,毫無憐憫地在短短數秒內般射穿了她的心臟,在胸膛處轟出一個焦黑的大洞,如同康斯薇露失去的手臂一般。

但她挺住了隨之而來的巨大痛苦。

她沒有昏迷,沒有因此失去鬥誌,她的眼淚止住了,康斯薇露並沒有離開她這一點再度給予了她極大的勇氣——能夠麵對阿爾伯特究竟是死是活這個事實的勇氣。

然而,首先,她必須要確認這個事實。

我做不到。

伊莎貝拉坦誠地回答著康斯薇露。她當然知道追上切斯特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可能讓自己活下來的選擇。留在這偏僻的,簡直是絕佳的殺人不見屍的與世隔絕的地點每多一秒,就向死亡多逼近了一步。然而,在那生死的一瞬間,阿爾伯特在他自己的性命與她的性命間選擇了後者,而這讓她如今怎麼可能棄他而去?

你該不會——伊莎貝拉,你該不會想要爬到懸崖下麵去——讀懂了她的心思的康斯薇露驚叫起來。看在上帝的份上,這兒離地麵起碼有65 英尺②高,而你穿著束胸,高跟靴子,還有一條根本不適宜從事任何運動的長裙。你——你很有可能會摔死——甚至更糟,隻是摔斷一條腿!

但伊莎貝拉心意已決。

懸崖上沒有留下任何可以幫助到她的事物,伊莎貝拉想撕破自己的裙子來做成一條繩子,卻發現這是一件遠比她在電影與電視劇中看到的要難得多的事情。無論她怎麼又扯又咬,衣服就是儼然不動,隻是跑出了不少線頭,看來製作她的衣服的裁縫,無論這個人是誰,都非常地擅長著自己的工作。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中,她來來回回地繞著懸崖邊跑了上百次,期間實行了無數向下爬的企圖,都因為無法找到進一步的落腳點而不得不放棄。這是一塊巨大的高地,兩邊延伸出去上百米仍然保持與底下的林地的距離落差,而伊莎貝拉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一個較為和緩的坡道——最終,她找到了,一個在表麵看來並沒有那麼陡峭的斜坡,但卻在下一秒揭露了那不過是表麵的積雪造成的假象。但那對伊莎貝拉來說太晚了,已經一腳踩空的她在尖叫聲中跌坐在雪堆上,不受控製地向下方滑去,直到一頭栽進那個被她的墜勢而堆積出的雪堆裡,隨即再從實際上是堆積在樹枝上的雪團中栽出,摔在林地上,奇跡般地隻在落地時稍微扭傷了腳踝。

用了幾秒鐘平複著驚魂未定的心情,伊莎貝拉又立刻開始在深一腳淺一腳的雪地中尋找著落下的馬車。還好,能夠飄到樹林的上方康斯薇露一直為她指引著方向,十幾分鐘後,伊莎貝拉終於在懸崖的底部找到了阿爾伯特。

準確來說,她先是找到了卡在大樹冠頂的馬車,才發現它的下方由於地勢的緣故,積累了一個足足有一人多高的雪堆,康斯薇露迅速飄了進去,這才在中央發現了他。

在等待著康斯薇露得出一個確切結論的那焦灼的幾秒中,伊莎貝拉感到自己仿佛也死去了一輪一般,一半身子在地獄中炙熱地燃燒著,另一半卻橫亙在凝結了千萬年的冰川上,就連血液也為之凝固,靈魂則夾在深淵之間,喘息著等待著上帝的宣判,告訴她將會墜入何方——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跪倒在雪地上,十指緊緊地交叉握著,儘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含義是什麼,仿佛那就是人類在等待著壞消息時本能的姿態。

他還活著,公爵還活著——我看到了他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康斯薇露激動的聲音終於傳來了,但我們得趕緊把他挖出來,他看上去非常不妙——

還沒等康斯薇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伊莎貝拉已經在飛奔著去尋找任何可以當做是鏟雪鏟子的物品。從意識到阿爾伯特可能死去,一直到此刻都不曾流下過一滴的眼淚突然在此刻從她的眼眶內爆發出來,仿佛兩條瀑布突然從她的睫毛下長了出來一半,嘩嘩地順著她的臉頰接連不斷地淌著,讓她的皮膚有種仿佛正被滾燙的針尖戳刺的痛感。但伊莎貝拉幾乎是愉悅地品味著這痛覺——這讓她確信自己還活著,阿爾伯特還活著,而康斯薇露也沒有消失。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倘若不伴隨著一點痛苦,便無法叫人相信一切都是真實的。

所幸的是,馬車上還綁著她這次帶來蘇格蘭的衣箱,有幾個裝帽子的盒子已經不知道在下墜時落在了何處,儘管它們被用來舀雪是挺不錯的工具,伊莎貝拉卻沒有時間去尋找它們了,她抓起一個就落在馬車不遠處雪地的行李箱,將裡麵的絲綢睡衣,長筒襪,吊襪帶等等衣物全丟出來,隻留一個空置的箱子,它比不上帽盒,卻也隻能將就了。接著,她便開始脫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倒是把從雪堆裡飄出來的康斯薇露嚇了一大跳。

伊莎貝拉,你這是做什麼?她駭然地看著對方,問道。

脫掉束胸,這玩意讓我連腰也無法彎,那我該怎麼把阿爾伯特從裡麵挖出來?快告訴我,下一顆扣子在哪裡?我怎麼也摸不到——

在康斯薇露的幫助下,伊莎貝拉總算生拉硬拽地將束腰脫了下來,又重新將衣服換上——在越來越猛烈的暴風雪中,這實在是一個需要極大的勇氣的行為,伊莎貝拉敢說在這個過程中她身上或許已經被凍傷了好幾處,而她就更不敢想被埋在雪中的阿爾伯特如今會是什麼樣子——沒了束腰以後,她的動作敏捷了不少,用行李箱的一邊當做刨子和鏟子,又挖又鏟著雪堆。儘管如此,等她終於摸到了阿爾伯特的手,氣喘籲籲地將沉重得如同一頭躺在地上的大象般的他從雪堆裡拽出來時,天色已經逐漸地陰暗了下來,而阿爾伯特仿佛一根胡蘿卜一般,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呈現著不自然的紫紅色。

伊莎貝拉第一時間便撲上去抱住了他,用自己因為體力勞動而微微泛著熱氣的臉頰貼著他冰冷的麵龐,感到臂彎中的他如同一個吸滿了水分的麵粉袋子一般,**的,就好像剛把他從冰冷的河水中撈起來一般,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因為體溫而融化的雪浸透了。

而他的呼吸極其微弱,幾乎讓人感覺不到。

他需要換掉這一身濕透的衣服,他需要暖和起來,而他和伊莎貝拉如今最急需的,還是一個能夠遮擋暴風雪,避免體溫進一步下降的避難處,一個洞穴是最好的,倘若不行,哪怕是一塊稍大一些的石頭的底下也勉強算數。

這些念頭登時就出現在了伊莎貝拉的心中。

然而,她該如何帶著阿爾伯特,這個沉重得她根本背不動的男人去尋找這麼一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 相當於45米。

②. 相當於2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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