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給他掖掖被子,問道:“今兒小年,大老爺還在金陵回不來,你去不去前頭吃飯呢?”
賈璉涎著臉,笑道:“總要去露個臉,也帶著咱兒子去招搖一通。”
鳳姐呸一聲,豎起柳眉兒,“他才多大!帶出去倘若受了風,可怎麼得了?隻抱去給老太太瞧瞧便罷,旁的再不能允你!”
賈璉一想也是,忙點頭:“奶奶說的是。”
原先鳳姐有意籠絡,卻還是收不住他的心,便也把那一點情思淡了,隻當是搭夥過日子。賈璉瞧出她冷淡,心裡也愧疚,便把那三分的情變作了七分,每日見她來,都要拉著絮叨一通閒話。
鳳姐惦記著事,也不慣他,抽開手就往外頭去:“你先歇著,晚間我讓興兒抬你去。”
她風風火火走沒影兒了,賈璉就對平兒抱怨:“這小娘們心氣忒大了!”
平兒在他臉上啐一口,揭開簾子也走了。
鳳姐掐著腰站在梨香院外頭等平兒,見了她來,便問:“罵我什麼?”
平兒笑著說了,又勸道:“瞧著是知道錯了。奶奶抻一抻,便鬆鬆手饒他算了。”
鳳姐卻不理會,搭著她手往上房去,“今兒衙門封印,林姑父鐵定要上門來。”
上房裡悟空跟著姑娘們剛給老太太請過安,賈母命都坐了吃果子,又各自賞下一件大毛衣裳。
丫鬟們幫著主子穿上,賈母瞧著堂下整齊站著的五個孫輩,笑的合不攏嘴。
鳳姐一進門見此情形,忙湊趣道:“瞧瞧這些姊姊妹妹,活生生把我比下去了,也不知道老祖宗給沒給我備一件衣裳,穿上了好遮遮羞……”
賈母笑道:“我這可沒有衣裳給你穿。隻把大姐兒姐弟兩個抱來,他們的東西是不缺的。”
鳳姐作出委屈模樣,拉著老太太一通撒嬌賣癡,教黛玉幾個笑的肚子疼。
賈政領著林如海走到院中,聽見裡頭一片笑聲,便道:“到了年下,果然人人都喜氣。”
小丫頭通報進去,鴛鴦親自來打簾子。林如海先給老嶽母請過安,這才在幾個姑娘臉上匆匆掃過,朝黛玉道:“姊妹們各有節禮,勞玉兒一一分送。”
黛玉應了,起身和姊妹們笑著往外頭去,鳳姐混在裡頭也走了,獨留悟空不動如山。
林如海也不避諱他,先問了老太太身體,這才說起那甄家之事。
賈母點頭道:“怪不得伯端那孩子不來了,原是去金陵公乾。”
林如海略一躊躇,道:“甄家和府上是通家之好,這時卻要避避嫌疑,不要被牽扯到裡頭。”
賈母不好家醜外揚,隻含笑點頭。
田遠誌在賈政書房裡和那班文人清客說話,因林如海是炙手可熱的人物,連帶著他也受人尊崇,很是受了一番吹捧。
午間林如海陪著用過飯,這才攜女兒歸家。
黛玉被丫鬟們簇擁著回了屋裡,林如海仍和田遠誌去書房裡說話。
“政公是個風雅人,那些清客卻不像是正經讀書人。”
林如海不關心這些,隻問:“你瞧著可有什麼不妥當的?”
田遠誌搖頭,“出來時還見他們府裡舍餃子給乞丐吃,不像是財政吃緊的樣子。”
林如海一想女兒新得那件大氅,上頭都是水滑的上好風毛,幾個姑娘全得了,確實不是缺錢的樣子。
他稍稍放下心,又覺奇怪:“他們家那園子少說耗費了幾百萬之巨,又沒什麼進賬,竟不吃緊?”
他暗示甄家的事,老泰水一臉安然淡定,絕不是收了他家銀子的模樣。
“許是有什麼暗處的買賣。”田遠誌倒看的很開,“他們這樣的人家,那不了解底細的隻知道是國公府,可不是處處巴結奉承?白送幾萬銀子去,人家不收他還不樂意呢。”
林如海被他說的一笑。
隻要榮國府不摻和在裡頭,寧國府卻是和他不相乾。
林如海摸摸胡子,想起來還不曾和女兒說自己升官的事情,忙抬步往後院去。
黛玉聽說父親一躍成了文臣之首,便笑道:“文人自來相輕,爹爹往後隻怕連詩都不能寫了。”
林如海道:“老夫的詩句,那些俗人又怎麼看得懂?全不如我一個玉兒。”
黛玉讓他說的羞澀,垂了腦袋不說話。
陪著女兒論了半日詩詞,外頭忽報有客來訪。
林如海便放下書卷,摸摸黛玉頭發:“那兩個句子你再斟酌斟酌,爹爹去去就來。”
目送父親出門,黛玉隨手把那圈出來的半闕詞改了,放在案上晾著。
雪雁眯眼笑道:“姑娘早得了,怎麼憋著不說給老爺品品?”
黛玉拿那做剩下的荷包繼續繡,答道:“總要讓爹爹急一急,萬一想出個更好的呢?”
紫鵑和雪雁相視一笑,拿這一對父女毫無辦法。
那來林府拜訪的不是旁人,正是曾在他們家裡教書的賈雨村。
林如海客氣地把人請進書房,先斟了熱茶給他暖身子,才笑道:“這大雪的天氣,時飛兄怎麼來了?”
賈雨村拱手道:“林公而今位列三公,化當不得一聲‘兄’。”
林如海笑意一淡,複又道:“昔年小女蒙你教誨之恩,何必這樣見外?”
賈雨村這才放軟了語調,“隻是怕貿然登門,辱沒了大人門楣。”
早有下人去請田遠誌等人過來,一班人高談闊論,倒也和睦熱鬨。隻是在場人多,許多話不便說,賈雨村隻能暫時按耐下來。
等他走了,田遠誌才搖頭道:“儀表堂堂,是副好相貌。”
可惜徒有其表。
林如海久在官場、人情練達,心底卻自有一杆秤。
他歎道:“從前還在揚州時,見他上下鑽營,便知是個奸雄。恰逢朝廷起複舊員,他托到我這裡來,想著天不假年,我若去了,他懷恨在心難免為難玉兒,這才薦他上京來。哪知真讓他一日日做大,而今也做上了兵部尚書。”
能在兵部裡頭,便和王子騰脫不了乾係。田遠誌笑而不語,再看賈雨村便如同秋後的螞蚱。
連日幾場大雪,把運河凍的嚴嚴實實。船沒法開,賈赦就困在金陵回不來。
賈家原籍就在金陵,族人們見他回來,都很是熱情,每日宴飲不斷,也不急著回京了。
他不在,榮國府的年還是照過。兩房先祭了祖宗天地,又把那宮裡賜下的銀子供奉上,放了鞭炮便隻等著開席歡聚。
賈璉齜牙咧嘴落了座,也不敢飲酒,隻夾些清淡的菜吃吃,撐了兩刻,立即和賈政告罪,被小廝抬回院子。
鳳姐隔著屏風瞧見了,掀唇笑一聲,照舊招呼著女眷們吃菜。
因黛玉不在,賈母便有些記掛,一連命人去林家送了幾回東西,這才罷了。
吃完飯,眾人到了一處空地看煙花,一邊瞧一邊絮叨家常。
姑娘們另有那小的點著玩,惜春不小心在裙子上燙個洞,便把嘴一撅。
迎春攬住她輕哄,探春忽道:“寶玉哪裡去了?”
林府裡,林如海見黛玉放下筷子,便道:“院子裡有煙花,咱們自個放著看。”
黛玉點頭,取了大氅披在身上,被父親牽著往院裡去。
林如海拿那長棒子包了棉花,在油裡沾沾,點了火遞一根給黛玉,教著她去點那引信子。
“呲溜——嘭——”
黛玉被那聲驚地一退,立在牆邊看夜幕裡炸開的煙火。
“好看嗎?”
黛玉點點頭,“好看。”
那上方的人輕笑出聲,疏朗仿佛四麵清風。
黛玉抬眼去瞧,見自家的牆頭趴著個人,不是悟空卻是誰。
“我家這是三進的院子。”黛玉望著他眼睛,“你是怎麼摸到裡頭來的?”
悟空眨眨眼睛,“用飛的。”
黛玉不信,隻道:“小心跌下來摔斷腿兒。”
悟空又是一笑,“大過年的,妹妹就要這樣咒我?”
黛玉伸出兩根手指在唇上點點,“不是有意的。”
“我信妹妹是擔心我……”
黛玉撇開視線去瞧煙花,紅紅的臉頰藏在夜色裡,讓她覺得很是安心。
“妹妹。”他叫她。
黛玉小小應一聲,“做什麼?”
耳邊又是一聲朗笑,煙花炸裂聲裡,她聽見他問:“你脖子酸不酸?”
林如海在院中朝她招手,“玉兒,過來。”
黛玉匆匆走過去,再偷眼去瞧那牆垣時,卻什麼也沒有了。
“在看什麼?”林如海探身往那處瞧瞧,隻見花木深疏,掩映這一道圍牆。
“仿佛有隻貓兒跳過去了。”
林如海便摸摸她頭發,“許是困了,早點回去歇下吧。”
黛玉回房洗漱睡下,做了一夜怪夢。清晨起身時,枕邊放了一枝帶雪的梅花。
“這是……”
作者有話要說: 大聖:妹妹你脖子酸不酸?
妹妹:你信不信我一個竄天猴炸你一臉?
評論暫時不顯示,不過後台可以看到,還是一樣會回複噠!
老嶽父的官職參考了張居正,以及老嶽母事件的知識點大家掌握拉咩~
還有一件事需要跟大家說一下:
之前因為倒V 的緣故,也不想看過的人重複買,所以一直沒有開防盜。
目前V章已經挺多了,考慮再多更幾章之後,開啟一定比例的防盜,在不必須買倒V章節的前提下保護正常V章。
具體比例會詢問編輯意見,希望大家支持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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