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隻顧抱頭痛哭,餘下的雜事卻不能不管,賈璉無奈,陪著掉幾滴淚,忙折身出去忙亂。
寧國府的訃告發出去,京裡各處權貴皆知了,忙又著往他們府裡去奔喪。
一時宮裡也得了消息,皇後便去請示皇上的意思。
皇帝正出神,聽說皇後來了,便讓請進來。
“循著舊例吧。”皇帝喝一口茶,又問:“太上皇那裡知道了不曾?”
“父皇派了戴權去。”
皇帝便不再說話。皇後沉默片刻,笑道:“賢德妃娘家的表妹,上回來給我請安,瞧著是個知書懂禮的。”
皇帝想起在鳳藻宮見著那個小姑娘,點頭道:“雖是皇商出身,卻教養的很是不錯。貴妃深宮寂寞,梵兒也喜歡她,便留她在宮裡住些時日。”
皇後應和兩句,略一躊躇,說道:“說起貴妃,仿佛有些時日不見她宮裡的抱琴。”
皇帝臉色一僵,抽出案上的折子,“梵兒這兩日不大安泰,她幫著照料皇子,沒有閒暇到外頭來,也是有的。”
皇後見他批起折子,隻好退出禦書房。
抱琴……
鳳藻宮裡,寶釵哄睡了小殿下,抽出帕子擦了擦汗,有些直不起腰來。
“薛姑娘真是累著了。”女史攙扶她一把,引她到一旁坐下,“殿下睡著了,姑娘快歇歇。”
說來也怪,小殿下第一回見這位薛姑娘,便很是喜歡她。他隻要醒著,就一定要薛姑娘抱,一眼看不到她便哭得聲嘶力竭,比對娘娘還緊張在意。
殿下出生至今,雖有點奇異的脾性,例如愛聞胭脂水粉的香味、喜歡漂亮的宮女服侍他換洗之類的習慣,卻從來沒這樣專心依賴過誰。
想來這位薛姑娘和殿下冥冥之中有些緣法。
寶釵淺淺一笑,柔聲道:“娘娘抱恙在身,能幫她照顧小殿下,也是我的福分。”
她在家除了侍奉雙親湯藥,還不曾做過伺候人的活計。即使對方是個小嬰孩,也讓她有些受不住。
但她清楚自己所求,便能咬牙堅持下來。
提到賢德妃的病,女史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忙岔開了話頭,“有剛出鍋的栗子糕,姑娘要不要嘗嘗?”
寶釵點點頭,提議道:“拿那羊乳配著一起吃,若是吃著好,也能讓娘娘嘗嘗新鮮。”
女史果然帶了熱羊乳來,搭著栗子糕一起吃,既香甜又解膩,彆有一番軟糯滋味。
“娘娘剛喝了藥,我送去給她過過口。”
女史興衝衝走了,寶釵低頭在那栗子糕上一掃,另裝了一盒提著去瞧抱琴。
抱琴在榻上輕輕咳嗽,見她推門進來,忙掙紮著要起身。
“你還病著,就不要管這些虛禮了。”
寶釵把她按下,掖了掖被子,轉頭把那栗子糕取出來,“剛做出來的,還冒著熱氣兒,你無事便撚著吃。”
抱琴垂目不語,良久才露出一個慘白的笑臉:“寶姑娘快到前頭去吧,我這裡汙糟,仔細過了病氣。”
寶釵含笑應了,推開門出去,又輕輕將門扉合上。
抱琴屋子裡有股濃濃的血腥味,她絕不是得了風寒。
“寶姑娘,殿下醒了,正找你呢!”
將將到了月底,守在港口的榮國府小廝終於望見了自家的船帆,忙不迭派人回府裡傳信。
家裡早算著悟空回程的時日,聽說他到了,忙張羅著備下飯菜,又趕著燒起熱水、熏好被褥。
悟空一進門就被賈璉攬住,兩人一齊往上房而去。
鴛鴦親自打起繡簾,老太太紅著眼睛在他身上四處地看,姐姐妹妹們坐在一旁,俱投來關切的目光。
悟空對黛玉咧咧嘴,攙著老太太坐好,笑道:“閒話先不要敘,快把那好酒好菜擺上來。”
“可見是在船上餓壞了。”鳳姐一迭聲吩咐擺飯,又問他可以哪處不舒坦。
“我年輕氣壯,坐幾日船能有什麼。快快吃了飯,還得往東府裡去。”
悟空每日偷著回京來,旁人卻看不見他,隻當是小彆重逢,一肚子的離愁彆緒要和他講。
賈母舍不得放他立時就走,但賈敬又不可不去拜祭,隻能讓賈璉陪著他一道去。
“他小孩子家家,眼裡乾淨,你仔細著不要讓他衝撞了什麼。”
賈璉應了,又笑道:“寶玉才從考場裡出來,自有孔夫子庇佑,老祖宗實在不必憂心。”
悟空胡亂扒拉兩口飯,匆匆換了衣裳,和賈璉往寧國府奔去。
賈珍這段時日累著了,精神便有些不濟,見了悟空兩人來,勉強說了兩句,又問過府試事宜,便不再說話。
“珍大哥哥好歹保重身子。”賈璉勸他兩句,便拉著悟空又往榮國府走。
“妹妹們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我不好往她們那一堆裡湊,你自己去吧。”賈璉笑著把他一推,搖頭晃腦地回自己院子。
悟空見賈璉氣象不同往日,一想鳳姐禦夫有術,不由咂咂嘴巴。
三春都聚在瀟湘館裡說話,探春聽小丫頭說寶二爺來了,當即伸出手:“我賭贏了,寶玉果然往林姐姐這來。快拿錢來。”
“雪雁。”黛玉粉麵緋紅,吩咐完雪雁便抿著嘴不吱聲了。
惜春一撅嘴,“出門沒帶銀錢,你晚上自己去拿。”
迎春瞧她們官司,不由搖頭輕笑。
悟空瞧個正著,笑道:“都在玩什麼,竟這樣熱鬨。”
“這可不好告訴你。”迎春嘻笑一聲,手指探春,“若是真想知道,便得問問三丫頭。”
悟空見她語笑嫣然,不由抬手摸摸袖子。
這袖裡籠的是梁衡寫給迎春的親筆信,言辭懇切、真情流露,隻希望求娶迎春,締結一世鴛盟。
“你弄什麼官司呢?”
黛玉眼尖看個正著,目光在迎春和他兩人之間逡巡。
悟空瞧她一雙含露秋水裡滿是狡黠,心底好笑,又不好當著眾人把梁衡的事說出來,便擠眉弄眼做些怪模樣,好歹把幾個小姑娘糊弄過去。
迎春擔心他累著,便道:“你坐了半月的船,不若回去歇歇,晚間再來說話。”
“我倒是不累,”悟空笑吟吟去瞧黛玉,“隻怕妹妹看著我煩。”
黛玉口舌上不肯讓人,當即道:“既是知道煩你,便早早回去歇著,怎麼還在我麵前杵著?”
“那自然是因為,我知道妹妹口是心非。”
黛玉讓悟空鬨個臉紅,側過身子不肯理他。
“咱們在這裡,林姐姐臉皮薄,一整日都不能自在。”探春站起身,一揮帕子,“倒不如先去鬨鬨老祖宗,等她兩個好了再來。”
“正是這個道理。”迎春和惜春相視一笑,扶著丫頭全出了瀟湘館。
紫鵑雪雁笑嘻嘻扭身躲在簾後,見悟空賠著笑臉跟姑娘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姑娘忍俊不禁。
紫鵑道:“這就又好了。”
“也不知道寶二爺說了什麼笑話。”雪雁想起他往日說的那些笑話,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裡頭黛玉已止住笑,正經了臉色,問他:“你方才怎麼那樣瞧二姐姐,可是有什麼事?”
悟空把梁衡的事說了,又取出那封信。
信上封口火漆完整,黛玉知道悟空不曾偷看,便道:“這事你雖告訴了我,我卻隻能裝作不知道。”
“這是為何?”
“那人寫一封信來,是他尊重女子的風度。但兩人還不曾訂親,這便是私相授受……”
黛玉屈指在悟空腦袋上敲敲,“一事不傳六耳,人家把這等私密之事交托於你,你就這樣口無遮攔。”
“妹妹問我,怎麼能騙你?”悟空說的正氣凜然,“林妹妹品性高潔,也不是會背地裡說人閒話的人。”
“呸。”黛玉啐他一口,卻紅了耳朵,“這信你早些送去給二姐姐,記得囑咐她收好。”
前頭書房裡,孫紹祖一拍袖子,拱手道:“小侄的心事,全憑政公成全!”
賈政捋捋胡須,頷首道:“我攜你去見大哥,你當麵與他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孫紹祖:我好色、家暴、白眼狼,但我知道我是好男孩!
薛蟠:你是好男孩2.0,原版是我(▼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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