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其樂融融,邱季深也鬆了口氣。
等熱鬨漸漸散去之後,她請眾人一道吃了頓晚飯,算是款待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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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送匾的儀式弄得異常盛大,街頭巷尾都開始議論。
邱季深從未體會過受人追捧的感覺,此後出門就被百姓夾道歡迎,頗有點受寵若驚。
不知道高吟遠給他們灌了什麼**藥,又或者是互相之間發生過什麼不可說的交易,總之這幫商人異常熱情。
他們可以說是古代版的成熟水軍,行動力驚人且有完整組織,逢人就開始宣傳營銷,進行誇張吹捧。偏偏他們混跡三教九流,沒有滲透不了的客戶群,所以沒過多久,工部的同僚,都開始打趣起邱季深。
葉疏陳對此深感遺憾,覺得高吟遠厚此薄彼。都是住在一個院子裡的,怎麼不見他提一下自己的名字?
這一份友情果然不牢靠。
邱季深笑罵了他幾句。名聲大又未必全是好事,壞處自然是有的。真要把這待遇安他身上,他估計還要不樂意了。
自古民間對於清官的美談就尤為偏愛,加上邱季深麵容俊秀,氣質清朗,大齡未婚,備受陛下寵愛,就有了許多衍生的空間。
於是稀奇古怪的猜測層出不窮,那茶樓的說書先生一天可以換十個說法,她就是多活十輩子也湊不齊他們說的那些經曆。
邱季深啼笑皆非,又無從解釋,隻能放任它去。
為了表示自己的嚴肅,凡聽見錯誤的傳言,邱季深就去給高吟遠寫信。短短幾天之內發了十幾封。用各種敘事角度,告訴高吟遠悠著點,牛皮吹大了是會捅破天的,多少人就是因為沒管住自己的嘴,最後落得鐵窗淚。
然後便是等待時間,將這股熱風慢慢散去。
這日早晨,邱季深例行前往工部上班。
她背了個竹筐,裡頭裝著附近農戶熱心送來的新鮮菜,因為家裡隻有兩人,實在是吃不完,想拿去工部分享給同僚。
因為東西重,走得就慢了些。
邱季深出門得早,太陽尚未出來,隻有天際透出一道破曉的微光,模糊地照亮路麵。她眼睛在路邊亂轉,不期然就看見了項信先。
對方佝著背坐在路邊,身上的官服尤為顯眼。
邱季深本是想裝作無視,同他保持距離,匆匆加快了腳步。
正要錯身過去的時候,對方抬起了頭,邱季深也恰巧在觀察他,二人就那麼四目相對上。
邱季深記得第一次見到項信先時,雖然是在晚上,對方的眼睛卻很明亮。那是一種坦然自信的明亮,叫人一眼就能心生好感。
可是現在,項信先麵上布滿疲態,寫著困惑與萎靡,一點也不似當初滿身正氣心懷坦蕩的項公子了。
邱季深稍微愣神,這一愣之後再要離開,就顯得過於刻意,正思考著該如何招呼,項信先那邊又避開了視線。
邱季深撓了撓耳朵,躑躅不已。
她看項信先的狀態委實不對,彎腰上前搭話道:“項兄?你沒事吧?”
項信先再次抬起頭,用帶著不明意味的眼神盯著她。
邱季深說:“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找人送你回家?”
“不用。”項信先說,“我不想回去。”
“那你是要去官署?”邱季深不解道,“你怎麼到這邊來了?”
大理寺跟這兒可不在一個方向。
項信先看了一圈,似乎是才發現自己走到了這裡,喉結滾動,說:“我剛從大理寺出來。”
邱季深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那……你繼續休息,我先走了?”
“邱季深。”
她剛走出兩步,項信先又叫住了她,聲音乾啞道:“邱季深,你是如何看我的?”
邱季深:“……睜開眼睛看?”
項信先問:“仇人,不相乾的人,還是一個小人?”
邱季深心臟用力一跳,血液猛烈上遊,乾笑著道:“為什麼會這樣想呢?你跟我能有什麼仇?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大理寺的項公子嘛,誰人不是交口稱讚?你我雖然平日往來不多,可也能算得上是朋友吧?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
項信先沉默了半晌,說道:“先前和恩走的時候,告訴我,他的名字叫楚偃。”
邱季深臉色未變,暗中卻是驚了。
她說:“我與他其實不算相熟,是他來京城之後才互相認識的。可是,他不姓楚。我不明白他這樣說的意思是什麼。”
項信先聽聞並未現出疑色。
“所以,他不過是在提醒我罷了。”項信先偏過頭說,“你往日對我避之若浼,三緘其口,難道不是因為,知道我項氏與楚氏的恩怨嗎?”
邱季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項信先注視著她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她的真心。最後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苦澀又有自嘲意味的微笑。
二人正各懷心思地保持靜默,街道上傳來一陣騷動,打破了焦灼的氣氛。
前方人群快速散開,噠噠的馬蹄飛速逼近。
邱季深循聲望去,皺眉道:“何人如此猖狂,敢在鬨市騎馬?此地分明不允許策馬疾馳的。”
項信先也站起來,走到她身側,看看是否是自己認識的人。
不久後一個穿著黑衣盔甲的男人策馬而來。臉上蓄著濃須,體型壯碩,周身帶著淩厲的煞氣,一看就不是常人。
邱季深問:“他是誰?”
項信先緊抿著唇,未及時應答。
對方身騎駿馬,很快靠近,大約是見兩位官員站在路邊,目光便朝他們這邊飄來,待看清他二人的麵容之後,竟然突然發難,抽動起手中的長鞭朝邱季深卷去。
邱季深驚嚇,連忙抬手擋住臉。項信先反應更快,直接背身擋在她麵前。
悶悶的一聲,重重抽在皮肉上。項信先吃痛地悶哼一聲。
馬上那人回頭瞥了一眼,看被邱季深躲過去,不做停留,一臉晦氣地離開了。
“誰!哪個混球竟然如此猖狂!不僅鬨市策馬,還敢動手傷人!”邱季深是真的怒了,恨不得朝對方丟一榔頭。她趕緊去看項信先,問道:“你沒事吧?”
項信先閉著眼睛搖了下頭,慢慢摸著旁邊的柱子坐下。
邱季深看他露出的脖子後方有一截鞭痕正在發紅滲血,而他毫無痛覺的模樣,探手去摸他的額頭,才發現對方體溫一片滾燙。
看來是病重了,才從大理寺被趕回來。這樣的溫度,再放任他燒下去,人就要被燒壞了。
邱季深立即將竹筐放下,托路邊擺攤的小哥幫忙照看項信先,隨後急促地跑回家去找葉疏陳過來幫忙。
因項信先說不想回家,在送他去醫館把脈問診之後,暫時將人帶回高家小院安置休息。邱季深也去告了假,留在家裡幫忙照顧。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