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我沒有愛上你...)(2 / 2)

紅糖雞蛋 西西特 10915 字 8個月前

陳碸在離床有點距離的地方看著他,眼底發紅。

“咳……”梁白玉輕蹙著眉心喘了一聲,“怎麼站那麼遠,過來啊。”

陳碸沒有動。

梁白玉整個脖子都纏了紗布,遮住了深又亂的咬傷,他的旗袍也換成了寬鬆過大的夾棉掛子和褲子,都是舊的,都是乾淨的,有股子樟腦丸的氣味。

“讓你過來,你就過來。”梁白玉的臉比紗布還要白很多,眉眼間卻沒多少病態死氣,他嬌嗔得撇嘴。

陳碸低著頭走到床前,他也換過衣服了,內心的頹廢焦慮比昨天還要重,快把他壓垮了。

梁白玉屈指勾了縷頭發聞聞,雖然沒洗,但還行,沒什麼令他惡心的味道,他揚眉抬眼:“鍋裡有沒有紅糖雞蛋?”

陳碸搖頭:“我去給你……”

“算了,我現在也不是很想吃。”梁白玉打斷他,悠悠道,“感覺好久沒見了。”

陳碸的口中發苦,他原先沉默的像一塊石頭,大山裡隨處可見,卻又無比堅強剛硬。

如今是被春水淋了個遍,卻又掉進冰窟窿裡的殘破碎石。

“是我叫你彆再下山來找我的,”梁白玉說不清是什麼情緒的說,“你還真聽話。”

陳碸的視線落在青年放在被子外的手上。

指甲圓潤飽滿,指骨漂亮勻稱,看手是個精貴的人,生來富裕,沒遭過罪受過累。

實際上……

梁白玉忽然問:“我父母的遺像呢?”

“在抽屜裡。”陳碸說著就去拉開不遠處的小桌抽屜,拿出兩張遺像。

陳碸混亂的記憶裡有這一幕,青年被他咬住脖頸托起屁股往山上走的時候,顫抖著拽住他頭發說要拿遺像。

拿了遺像,青年就一直抓著抱在懷裡,昏迷後都沒鬆手。

陳碸上午一點點撈出來,找了個地方暫時收著。

梁白玉隻看了看遺像,沒有讓陳碸拿過來,他垂下眼安靜了一會,聽陳碸問,“你的藥在趙家?”

“吃完了。”梁白玉說。

陳碸腦子裡“轟”一聲響之後,什麼都聽不到了。

吃完了是什麼意思?

陳碸愣愣望著床上的人,瘦削病白的麵龐籠了一層說不出的無措,眼眶紅得嚇人。

“逗你的啦。”梁白玉惡作劇的眨著眼笑了下,接著就嘟囔,“藥瓶丟了。“

“可能是在你之前送我毛栗子的地方,就我躺過的那個……“

他話沒說完,男人已經大步出去。

陳碸找到藥瓶回來,看著梁白玉把藥吃下去。

梁白玉之前一吃完藥,精氣神就會好起來,像是健健康康的沒生過病,這次卻不是那樣,他的嘴唇依舊沒有一點顏色。

陳碸坐在凳子上抖動褲腳的雪粒,他年底去不了縣城,托信得過的親戚去郵局看了,沒有朋友的回信。

朋友那邊不知道是沒查到膠囊的信息,還是忘了寄。

陳碸闔了闔疲憊乾澀的雙眼,這幾個月以來,他很多時候都希望自己能有兩具身體。

時間也不夠用。

山下傳來“啪啪”的脆響。

這會還不到放鞭炮迎新年的時候,是小孩子在玩摔炮。

山上就一戶人家,三個人一條狗,要麼有傷,要麼有病,實在是沒什麼年味。

梁白玉問起小黑。

陳碸說狗前段時間傷了腿,在窩裡躺著。

“真是個小可憐。”梁白玉看著書桌裡麵的木窗,“怎麼不貼‘福字’啊?”

陳碸起身出去,不多時拿了個現寫的“福”字和用碗裝著的麵糊進屋。

福有了,大紅的很喜慶,梁白玉滿意的點點頭,又來一句:“年夜飯呢?”

陳碸在壓紅紙的邊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梁白玉換了個問法:“你爸吃了沒?“

“吃了稀飯,睡了。”

梁白玉被子裡的右手按住左手,指尖隔著左手腕的膏藥貼撓了幾下,很癢似的,撓了還不夠,用力掐了掐才好一點,他拖著音問道:“那你吃的什麼?”

陳碸沒說話。

“沒吃啊?”梁白玉笑著說,“我們一起吃吧。”

不等陳碸回應,梁白玉就自言自語起來,“往年都吃什麼?過年必備的,紅豆飯,年年有魚,粉蒸肉……啊,流口水了。”

“我現在去燒。”陳碸說。

“現在燒,那多晚才能吃上啊。”梁白玉想了想,“簡單點吧,肉絲麵好不好?”

“好。”

陳碸把豬殺了,肉醃了一部分,剩下的大多都讓親戚幫著賣了,隻留了兩條肉過年吃。

廚房的牆上掛著一排醃肉,新鮮的也在邊上,他拿菜刀割了點瘦中帶肥的下來,切成細絲用麵粉裹了裹。親戚給的米麵他天黑前就泡過了,軟的差不多了,他一把抓起來和冷水一起下鍋,再從水缸裡撈了幾個米粉做的小粑和湯果子放進去。

煮一碗肉絲麵的時間,陳碸想了很多,又好像那些早就在他心底沉澱了,他也已經在他沒察覺到的某個瞬間就做好了準備。

陳碸把麵盛到碗裡,去掉上麵的那層浮油,他端著麵進屋的時候,梁白玉一動不動的躺著。

那一刹那,陳碸差點拿不住碗。

早上他睜開眼,身邊的青年就是這個樣子,心口的起伏幾乎看不到。

“麵好了啊。”一聲呢喃打破了屋裡凝固的氣流。

陳碸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

梁白玉沒有什麼勁,他慢慢吞吞的坐起來,微張嘴“啊”了一聲,要陳碸喂他吃。

關於趙文驍死沒死,那件旗袍,信息素,殺戮發瘋,深夜林子裡各種反常的一切……他們誰都沒提一個字。

陳不忍心問梁白玉昨晚發生了什麼,除非他自己挺過來了放下了,願意主動透露。

煤油燈的光昏晃,窗外的雪停了,風往窗縫和門縫裡鑽。

男人端著碗坐在床邊,頭上的傷隨便擦了點藥水,身上有股子家的味道,他的眉峰高高的眼窩很深,不知是累的還是最近損耗了太多心神,眼角有了一點細紋,多了經曆挫折後的滄桑性感。

他低頭吹麵條,神情很溫柔。

靠在床頭的梁白玉前傾點身體,手撐在男人硬邦邦的腿上,微仰頭看他,輕聲說: “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陳碸正要把筷子上的麵送到眼前人嘴邊,聞言整個人僵住。

青年離他很近,一直在看他。

虛弱的氣息噴在他的下巴上麵,有種抓不住的不真實感。

過了不知幾分鐘,那筷子麵徹底涼掉,陳碸才對上青年的目光。

青年的眼睛還是很亮很嫵媚多情,可此時此刻跟他對視的稍微久一點,就會發現他的負擔壓力,他想聽到的答案都寫在他眼裡,沒有藏,想要人寵。

陳碸艱澀的咽了口唾沫,啞聲開口:“沒有。”

他抬手擦掉青年嘴邊的一小塊碎麵條,說:“我沒有愛上你。”

梁白玉一下就笑了:“那就好。”

下一刻,他靠回床頭,含糊不清的重複了一遍:“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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