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珩繼續為她解惑,“早在二十年前,邑王便給蕭明睿和蕭扶朔調換了身份。”
也就是說,如今住在三皇子府裡的蕭明睿,真實身份其實是邑王親子蕭扶朔。
而留在邑王府裡做質子,被皇帝養廢了的那個蕭扶朔,才是真正的三皇子。
這就是蕭明睿一直努力隱藏的身世之謎。
那日蕭明珩帶蕭明朗去天牢,就是為了讓他從二皇子口中,親耳聽到這個秘密。
“阮貴妃很早就知道真相,但她為了四皇子和四公主的安危,不敢將此事說出來。一直以來,她都受製於蕭明睿。這一次,她也是受了蕭明睿的指使,才會給你下毒。”說這句話的時候,蕭明珩沉靜的目光落在蕭箜儀身上,不放過她任何細微的反應。
聽見這個消息,蕭箜儀微怔了一瞬,沒想到給自己下毒的人居然會是他。
不用想也知道,蕭明睿廢如此大的心力來給她下毒,不過是想利用她來對付蕭明珩罷了。
“昭昭,你可會覺得難過?”蕭明珩屏住呼吸,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蕭箜儀眨了眨眼,回過神。
少年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她既覺得無奈,又覺得心疼。
從前……她與蕭明睿的確走得很近,也不怪他如此患得患失。
蕭箜儀伸手回抱住他,聲音悶悶的,“是有些難過。”
蕭明珩心中微澀,圈著她的手臂無意識地收緊。
可緊接著,她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蕭明珩跌入穀底的心情瞬間回升。
“不是因為蕭明睿難過,是為了我不小心中毒,最後還要連累你而難過。”
雖然蕭明珩沒說,但蕭箜儀知道,他肯定付出了什麼代價,才幫她解了毒。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著了那些人的道。
“你沒有連累我,”蕭明珩下巴輕蹭她的額頭,低沉嗓音透著安撫,“我這不是好好的。”
過了幾日,蕭箜儀終於知道了蕭明珩為了幫她解毒,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起因是這日天上飄起了雪,待蕭明珩從外頭回來,蕭箜儀纏著他,讓他帶自己去屋頂上看雪。
蕭明珩卻麵露異色,遲疑著沒有答應,他溫聲勸道:“屋頂太冷了,過幾日我再帶你上去可以嗎?”
“我們在上麵待一會兒就下來,我穿了棉衣,不會很冷的。”
蕭箜儀迫不及待地想去屋頂看看,飛簷落雪,遍地銀裝,那樣的景象定然會美不勝收。
看著蕭明珩的神色越來越不對,蕭箜儀不知怎的,一下就想起了那日,他說他是用內力幫她解的毒。
難道——
“珩哥哥,你沒有內力了嗎?”
蕭明珩抿了抿唇,眼神有一刹那的變換,被一直盯著他的蕭箜儀收入眼底。
縱然他不回答,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蕭箜儀沉默地上前半步,抱住了他的腰。
他剛從外麵回來,胸膛寒涼,透著乾淨的雪意,一如當初。
蕭明珩將她護進懷中,替她擋住樹梢間漏下的寒風和飛雪,故作輕鬆地安慰道:“我再練一段時日,就能帶你去屋頂看雪了。”
蕭箜儀許久都沒回話,蕭明珩正準備低頭看看她怎麼了,就聽見身前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他的喉嚨仿佛被東西堵住,出口的嗓音艱澀低啞,“若是你等不及,我讓人搭梯子,我們上去看雪,可以嗎?”
蕭箜儀並沒有哭很久,因為不想讓他擔心。
她在他懷裡蹭去臉上的淚水,掐著掌心,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再等等吧,等不那麼冷了,我們再去屋頂看雪。”
蕭明珩喉結上下滾了滾,沉聲應下,“好。”
自從知道蕭明珩內力儘失以後,蕭箜儀就不讓他再單獨出門了,必須確保他身邊有侍衛隨行保護,她才肯放心。
蕭明珩身邊有昭鏡司的暗衛,不需要再在明麵上派人,可為了讓蕭箜儀安心,他還是接受了她的安排。
初雪下過以後,距離年節就不遠了。
下毒事件過後,蕭明珩隨意找了個由頭,將蕭明朗及皇後等人全部下入了大獄中。
如今朝中局勢看似穩定,牢牢掌控在蕭明珩一人手裡,但所有朝臣心裡都清楚,三皇子不可能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敗下陣。
他一直蟄伏,最後總要在什麼時候發起反攻。
到了那個時候,才是兩位皇子真正決戰的時刻。
盛京今年的雪比往年下得還要大,厚重的雪飄落下來,堆積在屋簷牆壁上。
三皇子府中,蕭明睿和邑王正在對著皇城的地圖,商議最後的決策。
“簡琅率領的十五萬赤翼軍不日將抵達京城,到時候我的人會提前在城門處接應,開門放大軍進去。到時候總計二十萬人馬,禁衛軍不是我們的對手,一夜便可攻破皇城。待第二日,百姓們醒來,才會發覺江山易主,改朝換代。”
簡琅就是曾經謝將軍手下的副將,也是蕭明睿安插在赤翼軍中的內應。
自從謝家出事以後,在蕭明睿的勸說下,皇帝將赤翼軍的軍權暫時交給了簡琅代掌。
“我們何時動手?”蕭明睿問道。
蕭悔鷹眸微眯,“除夕夜。”
蕭明睿沉吟了許久,才終於下定決心將藏在心底許久的問題問了出口:“父王,我母妃為何會自縊而死?”
二十年前,他的母妃也是死在除夕夜這日。
蕭悔好似沒聽到似的,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說:“除夕夜那日,宮裡會舉辦宮宴,所有朝中重臣都會參與。到時候,我們可以直接在宮裡將這些人一網打儘,省得再挨個殺,麻煩。”
……
臨近過年,朝堂上的人多多少少都聽到了一些風聲——本該駐守邊境的赤翼軍,竟堂而皇之地擅離駐地,朝著京城的方向浩蕩趕來。
誰也不知道這是哪一方的勢力,但如今執掌大權的蕭明珩都沒說什麼,他們也隻得當不知道,跟以前一樣上朝,熬過一天是一天。
終於到了除夕這日。
蕭明珩從前幾日起就變得格外忙碌,經常到半夜才回來。
蕭箜儀見過有人拿著皇城布防圖來找蕭明珩,也經常見他與誰暗中通信,似乎是在商議什麼計劃。所以儘管蕭明珩什麼都沒說,她也猜得出來,怕是最後的決戰時刻就要到了。
去參加宮宴之前,蕭箜儀正欲像往常一樣戴上麵紗。
她在落月殿住的這些時日,少有出門,也不需要戴麵紗,差點就給忘了。
可蕭箜儀剛準備對鏡將麵紗戴上,就被身後的蕭明珩伸手攔住。
“怎麼了?”她眉梢微揚,明眸燦亮。
容光皎皎,宛如仙子。
蕭明珩彎下腰,肩頭如緞的墨發垂落,他氣息清淺,輕輕碰了下她的唇,溫聲道:“不必戴了。”
蕭箜儀望著近在咫尺的俊顏,臉頰微燙,“可是……”
她自然不想時時佩戴麵紗,可她的容貌總會帶來諸多不便,為了避免麻煩便隻有如此。
“昭昭,往後你再也不必戴麵紗了。”蕭明珩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卻堅定,“待會兒宮宴上,抓緊我的手,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鬆開。”
“嗯。”蕭箜儀垂下眼簾,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水光。
其實蕭明珩幫她解毒的那天夜裡,他說過的話,她隱隱約約聽進耳中,後來全部都回想起來了,一句也沒有漏掉。
蕭箜儀牽著蕭明珩的手,頭一次沒有佩麵紗,邁過落月殿的門檻走了出去。
長長的宮道一眼望不到頭,迎麵吹來的寒風凜冽,蕭箜儀有些不適應地眨了眨眼睛。可很快,清麗的眉眼便舒展開,連雪粒蹭過臉頰的觸感都讓她覺得新奇。
夜空中大雪還在下,無聲落在朱牆簷角,紅梅梢頭。
少年的大掌溫熱粗礪,緊緊地將她的手裹進手心,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