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個值得愛的人,等會兒聊,小莊先生。”
“等等……”
“拜拜。”
他掛斷了電話了。
[喂喂喂!]
小莊編輯瞪著手機。
[“值得愛的人”,到底是什麼見鬼的稱呼啊!]
……
書店旁有家冰淇淋屋,屋前有木頭靠椅,是公園與大街上常見的那種,津島修治與太宰治坐在椅子上,吃冰激淩。
隻有小的那個拿著冰激淩,大的仰躺著,脖頸精妙地卡在椅背頂端,向後仰。
這畫麵,似曾相識。
阿重排隊買蟹粥了,人不在。
“這兩天過得怎樣?”太宰治忽然問。
津島修治本來不想回答,但想到青年的臉,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說話了:“不怎麼樣。”他嘴角甚至在想上揚,薄涼得讓知情者毛骨悚然,“我有一位老師死了,”他說,“我猜測他是因為我才死去的,最後的樣子也十分淒慘。”
那些不應該為人所知的心裡話,在青年麵前,就好像有主動意識似的,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迸,“我覺得我挺喜歡那位老師,但不知怎麼的,看見他的屍體,並不覺得很難過,隻是想‘啊,沒有跟他道謝的機會了’,他的女兒很憎恨他,卻蹲在那裡哭得像個淚人。”
他產生了真實的疑惑:“我曾經聽人說過‘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他們有人類的情感,有喜怒哀樂,可以憤怒地哭,可以暢快地笑’,反向推測,如果沒有人類的情感,是不是就不能稱為人了?”
[我是個怪物。]
“嗯——”太宰治拖長了聲音,“是嗎,但從生理學的角度來說,隻要誕生在世界上,你就是人了。”他坐直了,手車津島修治的臉向下拽,“不想要笑就彆笑了,人有很多種麵具,用無表情做麵具不好嗎,大部分人都是那樣乾的。”
“笑麵具一點兒都不可愛。”
津島修治含糊說:“你也一樣。”
“才不。”太宰說,“我笑,是因為我想笑,這是人類的權利。”
他說起毫不相乾的另一件事:“說起來,有的時候,人是哭不出來的。”
“什麼?”
“如果一個人的內心一直在哭,他又怎麼表現在臉上?”
太宰的表情讓人看不透,一雙眼睛瞧著遠方出神,淡漠似神佛。
他是經曆得太多已放下,還是在回顧曾經?
總之他現在的表情,是津島修治讀不懂的。
阿重買好蟹粥,邁小碎步從遠處走來,太宰治站起身,準備走了,但看拿著甜筒的津島修治,還有順著筒身一路向下滑的冰激淩,他又忽然彎下腰,用近乎於捉弄的語氣在對方耳邊說:“你可以求助的。”
津島修治的眼神一動。
“會有人聽見,你從心底發出的聲音。”
……
津島原右衛門很焦躁。下午四點三十六分,是他應該改文件的時間,如果當天的任務較輕,他就會看書起打發時間之用。
今日,效率極低,坐在書桌前幾小時,文件隻看了一半。
這是人之常情,恩師在家中亡故,凶手未知,無論是誰也會惴惴不安,橫刀奪走了第一人的命,誰知道會不會成為第二個第三個?
比起恩師慘死,他更擔心自己的安危,比起自己的安危,他又更看重家族的臉麵。
眼看著文件批也批不下去,他乾脆打了通電話,響鈴三聲,被接通。
“您好。”對麵的男性十分嚴肅。
“銀狼先生,請問你什麼時候能到。”
“我已看見您家大院口。”
津島原右衛門騰地一聲站起,前去迎接,打開院門,門口果然有一銀發青年,他渾身上下縈繞著一股超越時間的氣質,很難想象他是二十歲、三十歲還是四十歲。
“津島先生。”福澤諭吉沉穩點頭。
“您好您好。”津島原右衛門迎上去,他們不曾有什麼交集,隻是聽說絕頂的劍客正在青森修行,便托多重關係,找到此人。
他領福澤諭吉一路穿回市內,還講述了事件的原委。
福澤諭吉聽後眉頭都不皺:“你是希望我保護……”
“我兒子。”津島原右衛門的眼中迸濺出懾人的光,他自己大概不知,每每想到太宰,想到自己剩下了可以超越他的孩子,他臉上都會增添幾分狂熱色彩。
“我是無所謂的,但我不能接受孩子也受到影響。”他宣布,“我知道銀狼先生你是日本數一數二的劍客,保護人的任務大概沒有做過多少,按我的想法,這不需要太多經驗,隻要能斬人就行了。”
他眼球中爆出幾道血絲。
“請把修治身邊圖謀不軌的人,全都斬殺了。”
[修治、修治、修治。]
[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是我唯一的希望。]他幾乎是病態地念叨著,[我要勝過他,我要打敗他,我要把他踩在腳底下。]
[這是作為我兒子的你,既定的命運。]
……
福澤諭吉不喜歡此類任務。
就他的身份而言,挑任務沒什麼喜歡與不喜的,本就是為國家做貢獻的,活在陰影中的一類人,所做的事情也經常從大局出發,需摒棄個人喜好。
津島議員是政府成員,國家棟梁,津輕區的一號人物,他認識很多人,也架構起了自己的關係網絡,福澤諭吉倒沒有欠津島原右衛門的人情,卻欠了其他人。
今早他接到一通火急火燎的電話,要他即刻啟程前往津島議員的家中,以償還先前的人情債。
[如此,倒成不得不做的事。]他閉目養神,揣著自己的刀。
[大丈夫在世,必須如此,曾有人救我於危難之中,即便是小幫助,也需得償還。]
他是最老派的武士,講究義氣,更尊重主人家的意願,先前津島議員領他看過善壬先生的頭顱,隻消一看,就知道握刀人是行家,就是力氣太小。
福澤諭吉都同津島議員說了,對方隻是沉吟片刻,對他說:“還請銀狼先生彆告訴他人。”
[真是奇怪。]他抱刀站在樹下,等待那位津島修治小先生回來,此時正是夕陽時分,從樹下遠遠望著津島家曆史悠久的大宅,精巧的院落披上一層紅光,像是隨時能把人吞吃入腹的妖魔。
正是,逢魔時刻。
三十歲的福澤諭吉望了會兒天,又想到自己來到青森的原因,他遇見了一些事,大概在前不久,終於對自己的工作產生了疑問。
人都會有吧,工作上的七年之癢,他的問題還更繁瑣些。
但當他把自己的疑惑向夏目老師訴說時,夾著課本的大學老師隻告訴他:“對自己的定位產生疑惑?那你去這個地方吧。”
他從文件夾裡拿出一張明信片,青森。
“有個人也要到這。”夏目老師說,“彆管彆他自稱叫什麼,隻要看見一個眼中盛滿一潭死水卻又讓你覺得富有生機的青年,就是他了。”
夏目漱石的兩撇胡子都要飛起來了:“就說是我讓你找他的。”
想想一連串的長定語,福澤諭吉都要擺出死魚樣的眼神了。
[夏目老師,為什麼要我找他?]
“噠噠、噠噠”
“噠噠”
女子木屐踩在石板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
福澤諭吉伸長脖子,看見了名為津島修治的孩子。
[這……]
夕陽給人披上一層血衣。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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