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士族家的女郎閨房中都備著這樣的搖鈴,搖鈴上拴著一根銀線,另一端連接到婢女的住處,這邊一搖鈴,婢女房中就會叮咚作響,便是方便女郎們起夜時,使喚婢女伺候。
雖然是胎穿到北魏,顧休休仍是不習慣這樣折騰人,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儘量自己做,是以那搖鈴基本上就是個擺設。
她輕扯銀線,搖鈴晃了晃。不多時,便有婢女打傘走到了寢室外,顧休休隔著門吩咐道:“接一桶溫水,去冰窖裡盛些冰塊,準備乾淨的寬袍浴布,送到我寢室來。”
婢女應了一聲,腳步聲消失在雨中。
顧休休趁著這空隙,也沒閒著,翻箱倒櫃找著備用的傷藥。往日都是朱玉收拾這些東西,好在這幾日她受傷了經常需要上藥,很快便翻找了出來。
她蹲在他身側,執起他微微發燙的手掌,將清水狀的流體藥膏灑在他受傷的指關節,用紗布輕輕推開,待傷口被完全覆蓋住,再用柔軟的細綢包紮好傷口。
婢女還沒有回來,冷風從窗縫中嗖嗖鑽進來,顧休休已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她走到衣櫃前,翻出一套褻衣褻褲,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本想就地脫下濕透的衣袍,換上乾淨的裡衣,可又怕他突然醒過來,猶豫片刻,還是將屋子裡的燭火熄滅了。
摸著黑,顧休休褪下被雨水浸透的衣袍,冷肅的風灌進屋子裡,吹得她手臂冒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她搓了搓赤著的手臂,冰冷的身體瑟縮了兩下,雖然知道他昏迷著,心裡仍是有些怪異。
顧休休加快了手下的速度,麻利地換好了白色褻衣,聽見寢室外隱約傳來腳步聲,便知道是婢女回來了。
她點燃一支蠟燭,握在手裡,走上前去打開門,寢室內黑漆漆的,隻有手中的燭火苗在潮冷的空氣中躍動著,照亮著腳下的路。
吩咐婢女與仆人將打好水的浴桶抬到屏風外,並著冰塊、衣袍、浴布一同放好,她便驅趕他們離開了。
即便元容是她的未婚夫,但沒有過定成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什麼都沒做,讓人看見便是自毀名節。
再者,顧休休感覺玉軒裡藏有內賊,不然上次怎麼就那般巧合,參宴前突然便染了惡疾,久治不好,卻莫名被顧佳茴送來的琉璃火珠治好了。
如今還沒有查清楚此事,左右人心隔肚皮,防備著些總是好的。
待婢女與仆人都離開了,她才將滿屋的燭火重新點燃,頓時寢室亮如白晝。
顧休休方才換上了乾淨褻衣,此時身體已是恢複了些溫度,她得幫太子也褪去濕透的衣裳,不然本就發著燒,再穿著濕衣裳,怕是熬不過三個月,今晚就要喪命在永安侯府了。
她有些吃力地褪去了他的狐裘——那狐裘浸水後,沉重無比,廢了好一番功夫,才解開頸間係著的長帶。
而後是外衣,他穿得衣袍飄逸寬大,將衣襟處一扯,那外袍便鬆散開了。
除去衣袍後,便隻剩下一套單薄的白色裡衣。濕漉漉的裡衣被浸透,沿著他身形肌肉的弧度緊貼著,他冷白的皮膚泛著潮紅,就連那隱秘的輪廓,都可以透過薄薄的布料看得一清二楚。
顧休休咳了咳,神色不自然地彆過視線,不知怎麼舌下就分泌出了些唾液。寢室內實在太過寂靜,她竟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吞咽唾液的聲響,與那亂了節拍的心跳聲。
前世的她隻顧著努力學習,想要報答孤兒院和資助人的幫助,即便後來追她的男生並不少,她也沒有心思浪費時間去談戀愛。
而重生到北魏後,她每日習武學琴,因容貌過於惹眼,極少出門,更沒有心思沉醉於男女之情。
明明寢室有些潮濕,顧休休卻覺得口乾舌燥,她儘可能控製住胡思亂想的大腦,彆過頭不去看他,顫著手緩緩靠近他的裡衣。
可越是控製,便越是控製不住,她大腦的反射弧一直給她傳送著幾個大字——他沒穿苦茶籽。
北魏這朝代還沒有內褲,一想到揭開裡褲,便要看到……顧休休褪下裡衣後,動作僵了一下,睫毛顫了顫,遲疑起來。
一個聲音告訴她,男女大防不可破,即便是為了救他,怕他穿著濕透的衣裳會加重病勢,也不能這樣無禮行事。
另一個聲音告訴她,在救死扶傷的醫生麵前,病人沒有男女之分,你一個現代人,又何必給自己畫圈為牢。難道你要看著他活活燒死在眼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