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是被孩子的一陣哭聲吵醒的。
她先還一陣意識模糊,但孩子……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睜開眼,撐著就想起身,卻沒想到一動身上就一陣遽痛和乏力,她呆了呆,看著對麵白色的牆壁,才想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現在又是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
外麵的陽光從窗戶外麵照射進來,灑在白色的病床上,溫暖潔淨。
她轉頭,就看到護士正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護士對麵正站著梁肇成,低頭正擰了眉看著那繈褓,哭聲,顯然就是從那繈褓裡傳出來的。
林溪的心動了動。
像是心有感應般,梁肇成回頭就看向了她,然後臉上的表情一鬆,大步兩步就走到了她的床前,坐下看著她柔聲道:“小溪,你醒了,是把你吵醒了嗎?”
林溪搖了搖頭,目光卻是看向了那護士手上的繈褓。
護士接受到她的目光,便也抱著繈褓笑著往床前走了過來,林溪慢慢撐著坐了起來,護士就把孩子往前遞了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原先“哇哇”的大哭聲竟然停了。
護著抱著他笑著跟林溪道:“梁太,看,你兒子,小家夥可精神了,哭的聲音特彆大。”
林溪:……聽到了。
接下來護士就教著林溪怎麼抱孩子喂奶,不過第一次並沒有什麼奶水,就是逗了一會兒孩子,護士就抱著孩子離開了。
“小溪,”
護士帶著孩子離開,病房裡就隻剩下了梁肇成和林溪兩個。
梁肇成喚了一聲林溪,欲言又止。
林溪看他,他卻又沒說什麼,隻是伸手摸了摸她,然後就轉身給她倒了一杯炒米茶。
林溪身體不舒服,也沒有急著問他什麼。
中午的時候小野吳嬸還有趙憶雪孫明明一起來看林溪。
護士特地抱了孩子過來大家看了一陣,一個個都興奮得不行。
等護士抱著孩子離開,大家就討論孩子的小名。
吳嬸就道:“哎呀,這孩子啊就是你們命裡的福星,要我說不如就叫阿福,或者阿貴。”
阿福阿貴……林溪正喝著一口炒米茶,差點就把自己給嗆到。
不過為啥說他是福星啊?
她這樣想著,為了岔開吳嬸的“阿福”“阿貴”,就隨口問了出來。
“哎喲!”
吳嬸道,“你可是還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昨兒晚上十一點多,就花城往北城那邊一架私人飛機出事故了!機上所有人,沒有一個活著下來的!”
吳嬸叨叨道,“昨兒個你一入院,肇成他大哥就不停往家裡打電話,說什麼老將軍不好,要肇成立即去花城,坐那架私人飛機去北城,我今兒個早上聽新聞,還不信有這麼巧,問肇成,果然就是那架飛機喲!這可不虧得有了阿福這孩子,不然想想這事我心裡就慌得不得了啊……”
吳嬸絮絮叨叨的。
但林溪後麵卻聽不進去了,她抬頭呆呆地看向了梁肇成。
梁肇成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沒事了,我沒有坐那飛機。”
林溪的眼睛卻是越來越脹,然後眼淚就刷地一下落了下來。
她低下頭,想擦一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忍不住嗚咽出聲。
梁肇成伸手幫她擦,然後就將她拉入了懷中,安撫她道:“沒事了,我不是在這裡嗎?以後都不用擔心了。”
吳嬸看林溪突然哭起來,忙一邊遞了毛巾過來,一邊就急道:“哎喲喲,哭什麼呀,小祖宗,你這才生完孩子,怎麼能哭呢?這樣你以後眼睛可怎麼得了?”
林溪伸手接過毛巾,從梁肇成的懷裡退了出來,拿毛巾按了按臉,吸了吸鼻子,笑道:“嗯,沒事了,我就是有些後怕。”
“可不是嗎?”
吳嬸也認同,道,“想想這事我們也後怕得很。不過這不是沒事嗎?所以我說啊,可不得叫這孩子阿福,多虧了你們兒子呢。”
林溪抿唇笑了笑。
她沒說,就算是沒阿福,不不不,就算是沒這兒子她也不會讓他坐那飛機的。
不過她心裡高興,就順了吳嬸的話道:“是挺吉利的,吉祥如意嘛,要不就叫祥祥或者阿祥吧。”
“這也成,”
吳嬸認同。
她道,“雖然沒有阿福直接,但也可以,那就叫阿祥吧。”
梁與臻同學的小名就這麼定了下來。
北城的電話持續不斷的打過來,梁肇成陪了林溪兩天,第三天可總算是坐火車去了北城。
他到的時候梁老將軍大部分時間都是昏迷,醒過來的時候目光次次在人群裡轉上一圈之後,就會定定看向門口,梁恒毅看得眼睛都紅了。
等梁肇成從火車站直接到了病房,已經守了幾天病房的眾人神色憔悴,看到他都有些想噴火,但想到那架失事的飛機,那火卻隻能自己憋著,發不出來。
梁恒毅領了梁肇成到他爸的病床前,眼睛紅腫,低聲道:“爸,肇成回來了。”
梁老將軍原先還像是昏迷著。
聽了長子這話卻睜開了眼睛,目光緩慢的聚焦,在人群中尋找著,最後總算是定在了次子的身上。
“肇成。”
他微弱地喚道。
“爸。”
“肇成。”
他的手從被中拿了出來,戰戰巍巍地挪動著,梁肇成伸手過去,他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對不起,”
他緩慢道,其實已經發不了多少聲音,隻能從那微弱的聲音加上口型來判斷。
他看著自己的次子,定定看著他,像是想從他的臉上找到些什麼,隔了好一會兒,喘了好幾口氣,他才繼續問他,道,“你一直不肯跟我說,她臨終前,你媽她臨終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她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嗎?因為恨我,所以一直不肯說嗎?還恨我嗎?”
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