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今天的公子實在是陌生。
如此尖酸刻薄的公子,他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
“轟隆”一聲,雷聲越大,蘇邀月瞪大的眼睛裡飄進很多雨水。
她努力不眨眼,因為她知道,隻要她一眨眼,自己含在眼眶裡的淚水就會止不住的往下掉。
本來,她是很樂意讓陸枕看到她哭得梨花帶雨的小模樣,然後被她蠱惑著幫助她的,可現在,蘇邀月心中那股子自尊心卻突然冒了出來。
“誰會愛你!像你這樣的人,我一輩子都不會愛!”
蘇邀月被氣瘋了,她受不了陸枕的尖酸刻薄,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麼忍下來的。
頂著風雨,蘇邀月扭頭就走。
轉身的一瞬間,她努力忍住的淚水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
越掉越多,越哭越慘。
混雜著風霜雪雨,蘇邀月覺得現在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慘的人。
誰都沒有她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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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泉悶不吭聲的跟在陸枕身後,看著自家公子鐵青著臉轉身進了耳房。
耳房裡一片狼藉,門房還抱著酒壺醉生夢死。
陸枕沉著麵色,低頭撿到一封信,然後又看到那桌上剩下一半的牛排。
用小水果切成的愛心還擺在那裡,四周是泛著惡心酒氣的味道,完全將這份美食玷汙了。
“賤□□……”門房不知夢到什麼,嘟囔了一句。
在長泉的注視下,自家這位素來端莊守禮的公子一腳將這門房踹翻在地。
門房磕到地上,醒了,還在嘟囔著罵人,抬頭一看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是誰,登時被嚇得醒了酒。
“公,公子?奴才不知道是公子……”
“誰送的?”陸枕抬手指向那盤牛排。
門房看一眼,笑道:“是我媳婦給我送來的。”
他知道自家公子一向脾氣好,因此也糊弄習慣了,覺得今日自己像往常糊弄一下,這事就過去了。
“你媳婦?”耳房內燈光不好。
因此,門房並未清楚的看到陸枕此刻的麵色。
“是,是啊。”
陸枕的嗓音變得很低,即使他說話的語調一慣溫和,可服侍了他那麼久的長泉知道,自家公子今日很不對勁。
而這位門房,明顯就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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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枕從耳房裡出來的時候,長泉的腿還是抖的。
他並未見過這樣的公子,他那個冷靜、克製、溫柔的公子仿佛隻是他做的一個夢。
“吃進去的繼續讓他吐出來,”陸枕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去自己手背處的血跡,眉眼之中是尚未消退的狠戾,“還有,沒死的話,告訴他,明日不用過來了。”
長泉的頭垂得極低,“是,公子。”
男人繼續往前去,長泉趕緊跑上去給他撐傘。
走在前麵的陸枕冷不丁道:“就該給她一個教訓。”
長泉不知道如何接話,索性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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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邀月這具身體本就孱弱,現在淋了雨後已經開始出現發熱症狀。
她腳步虛浮地扶著牆壁,一邊哆嗦,一邊惡狠狠的咒罵陸枕。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然後身子一歪,不小心撞開了一扇門,摔在了地上。
汙水濺了她半臉,蘇邀月連咒罵的力氣都沒了。
“喵~~~~”耳邊傳來貓叫聲,蘇邀月努力睜開眼,看到一隻小奶貓兒站在不遠處朝著她叫。
蘇邀月撐起身子,想來自己這是不小心走到彆人家去了。
她起身,頭重腳輕的正準備出去,突然看到從主屋內出來的顧深棲。
男人穿著白色的中衣,長發披散,身上沒有佩劍,正小心翼翼地彎腰將地上的小奶貓兒抱起來。
因為改變了穿著,再加上有小貓加持,因此,顧深棲完全沒有了那股子閻王爺的暴戾之色,反而透出一股居家好男人的呆萌氣質。
蘇邀月站在院中,立在雨裡,可能是被雨水澆傻了,她冷不丁開口詢問,“顧大人娶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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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陸枕,這位三皇子還有另外一位忌憚的人物,那就是錦衣衛指揮使顧深棲。
陸枕善文,顧深棲善武,隻有這兩位青年才俊,未來的國家棟梁掌握在自己手中,三皇子的未來才能璀璨光明一片。
是啊,除了陸枕,她這不是還有第二選擇嗎?
蘇邀月倒在了顧深棲的院子裡,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很硬的床鋪上。
大冬天的,屋子裡也沒有燒炭盆,床上麵也隻墊著薄薄一層被褥,咯得蘇邀月難受極了。
她冷得不行,裹緊床鋪上唯一的一條被褥蜷縮成團,然後觀察了一下自己現在住的這間屋子。
很簡單,太簡單了。
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兩個板凳。
然後就是一麵牆的書,除了這些,其餘全部都是小貓用的東西。
什麼古代貓抓板、貓窩、逗貓棒、貓碗之類的。
古代寵物店也坑人,蘇邀月能看出來,這些貓用品一定不便宜。可她更能看出來,一個穿著補丁中衣,卻願意給貓花這麼多錢的男人,一定不像他表麵表現出來的那麼冷血無情。
難道人設有誤?
不,蘇邀月已經不相信什麼狗屁人設了。
說好的溫潤君子呢?狗屁!陸枕那個狗男人簡直小肚雞腸壞了!
蘇邀月身上裹著灰色的被褥,她低頭一看就能看到上麵沾滿了毛毛。
除了被褥,還有枕頭,到處都能看到貓咪肆虐的痕跡。
不難猜出,那位冷血的閻王大人晚上估計是……抱著貓一起睡的。
外麵傳來腳步聲,蘇邀月立刻伸手順了順頭發,想照照鏡子的她發現這屋子裡根本就沒有鏡子,隻有貓窩上麵被豎了一個小小的靶鏡。
蘇邀月:……咋,貓還能照鏡子?
蘇邀月裹著被子起身,搶走了小貓咪的小靶鏡對著自己照了照。
小靶鏡上麵蒙了一層薄薄的貓毛,蘇邀月嫌棄的用手抹開,然後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臉。
妝麵花了,雖然麵色有些蒼白狼狽,但畢竟底子在,看起來我見猶憐的很。
蘇邀月隨意整理了一下,然後端端正正站好,屋門在此刻被打開。
她抬眸望過去,站在那裡的是個中年男子,“娘子醒了?那就請離開吧。”
什麼?
下一刻,蘇邀月後退一步,暈眩著倒在床鋪上,“我頭好暈啊。”
中年男子:……
“娘子,此處是顧大人住的院子,就是那位錦衣衛指揮使顧深棲,顧大人。”
顧大人惡名在外,沒有哪家閨秀敢跟他有所接觸。
雖然顧大人名利皆有,但有錢沒命花可不是一件好事。
“原來是顧大人救了我。”蘇邀月嬌弱的起身,朝那中年男子盈盈一拜,“既是救命之恩,小女子自當回報。”頓了頓,蘇邀月想起昨天她問顧深棲的話,他還沒有回答。
“請問,顧大人娶妻了嗎?”
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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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深棲沒有娶妻,當然了,如果他娶妻了,那麼還怎麼跟女主洛川相親相愛呢?
蘇邀月賴在顧深棲的院子裡沒走,那位中年男子也不是個不講理的,當然,論不講理,誰都比不過蘇邀月。
小娘子隨手拿了件顧深棲的大氅將自己裹了,然後掏出銀子請中年男人去給自己買藥。
開玩笑,在古代傷寒可是會要人命的。
除了藥,她還讓中年男人替她買了很多東西。
比如被褥、炭盆、吃食等等。
中年男人莫名其妙被指使了一通,等他按照蘇邀月的吩咐將東西都買回來之後,才恍然回神,這到底是誰的宅子?
可中年男人一想到自家大人願意收留一位陌生女子,莫不是真……鐵樹開花了?
中年男人服侍顧深棲很久了,確實從未見過自家大人對哪位女子如此特殊過。
自家大人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有身家清白的女子願意跟著,照顧起居,那也是極好的。
蘇邀月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拿胭脂的手都在哆嗦。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努力的在化妝。
美貌是絕對不能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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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深棲公乾回來,滿身血腥氣還未消退。
院子不大,一進門,他就看到自己的貓窩在另外一個人的懷裡,那人穿著自己的大氅,長發未梳,就那麼披散著下來,露出柔軟漂亮的麵頰。
“誰家的小貓咪這麼可愛呀~哦,是我家的小貓咪呀~”
冬日暖陽下,少女溫柔地撫摸著黃白色的小橘貓,渾身都散發著漂亮的微光,一眼治愈。
蘇邀月早就在門口埋伏了很久,一看到顧深棲的身影出現,就立刻奔回院子裡,然後一把抓起躺在窩裡睡覺的小貓咪抱在懷裡。
還沒睡醒的小貓咪實在好擺弄。
不過這爪子怎麼老喜歡往她臉上伸?不行,弄壞了她好不容易畫好的妝麵怎麼辦?
雖然蘇邀月有些嫌棄這貓兒滿身掉毛,但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她還是必須要帶著這貓表現出自己的善良溫柔。
畢竟按照設定,洛川就是這樣打動這位冷麵閻羅王的心的。
顧深棲站在門口沒動。
蘇邀月也沒有聽到聲響,她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顧大人……”小娘子旎儂著嗓音,轉頭看過去,發現顧深棲竟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一身暗紋長袍,外罩雪白大氅,玉冠束發,容貌俊美,任憑誰見了都要道一句:真君子。
這個人不是彆人,正是陸枕。
蘇邀月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陸枕站在顧深棲側後方。
看到少女蒼白著一張臉蹲在院中。
她身著中衣,掩不住裡頭的纖細線條。外套一件彆的男人的大氅,更襯得其身段纖薄如紙。長發未束,一副慵懶纖弱居家姿態,領口微微敞開,露出誘人的白皙鎖骨。
又純又欲。
仿佛正在等待家夫歸來的家妻。
不一樣的是,溫柔賢良的妻子一扭頭,卻發現自己丈夫跟自己的出軌情人一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