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狐狸眼看都不看這邊,他嘴角微抽,無奈地擺了擺手:“走了。”
三人離開。
這三人就這麼離開了。
哦,不對,他們是去見被警署保護起來的證人了。
毛利小五郎不出意外地被白石警部批了一通,還牽連了倒黴的目暮十三。
“謹言慎行,不要以為有點小聰明就能夠肆無忌憚,懂?”白石警部怒噴了毛利小五郎一臉口水,“以後看到那樣的製服,衣襟上戴金底帶有黑色螺旋紋紐扣的,彆傻乎乎衝上去講東講西,聽到沒有!”
雖然氣惱毛利小五郎的嘴上不把門亂說話,但好歹是他手底下的警員,他總是要關心一下對方的小命。咒術高專的咒術師雖然不至於對普通人下殺手,但真弄點小手段搞人,完全能讓人有苦不知道怎麼說。
毛利小五郎縮著脖子,拚命點頭:“懂了懂了。”
跟著一起挨了批的目暮十三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問道:“長官,那他們到底是……?”
堂而皇之地介入司法機構的案件調查中,還被警部慎重禮貌地對待,雖然才是高中生,但其實是什麼大人物嗎?
白石警部看了一眼素來還算穩重的目暮十三,思忖了一下,妖怪咒靈和專門對付他們的特殊職業者是政府一直向大眾隱藏起來的秘密,他會知道一些,是因為現代社會,那些人祓除妖怪咒靈避不開司法機構的配合。即使如此,有資格知道一點內情的,至少得像他這樣,坐到警部的位置上。
像是目暮十三和毛利小五郎這樣的小警員,彆想了,暫時沒可能的。
想了想,白石警部這樣說道:“你就當他們是國家特殊機構出來的,配合工作就行。”
目暮十三&毛利小五郎:“……”
這等於什麼都沒說。
不提正在挨噴目暮十三和毛利小五郎,菅原悟、五條悟和夏油傑順利見到了從昨天晚上報案起就一直留在警局休息室中的吉野凪和她的兒子吉野順平。
吉野凪帶來的證詞很大程度上顛覆了負責記錄的警官三觀,一度認為吉野凪是睡迷糊了才將夢裡的一切當成真實跑來警局報案。不過,在她提到的幾個名字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成了新的死者,她又差點被人當成凶手或是幫凶。
還是來自東京的警部力排眾議,將她定位為重要證人,暫時安排在休息室中保護性監-禁。
很明智的做法。
菅原悟打量著這間小小的休息室和坐在簡易床上抱住熟睡兒子,看似鎮定其實宛如驚弓之鳥的吉野凪,他目光一閃,落在了她懷裡的兒子身上。
原來如此。
“吉野夫人你好,我是夏油傑。”身邊兩六眼都不是能好好跟外人說話的,夏油傑不得不主動承擔起介紹和拉進關係的重任,“這位是菅原悟,這位是五條悟。”
頓了頓,夏油傑輕聲道:“我們是咒術師,跟您的孩子一樣。”
吉野凪身體一震,眼瞳猛縮。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她張了張嘴,本想這麼說。但看著站在她眼前的三人,她忍不住去想,他們幾歲,成年了嗎,為什麼是他們來處理這麼詭異的案子。
最終,吉野凪垮下肩膀,長長地歎了口氣。她低頭看著靠在她懷裡熟睡的男孩,低聲道:“你們都知道了。”
“他被標記了,這很明顯。”菅原悟開口,在六眼的注視下,那混入這孩子身體本身咒力裡的那一絲黑色詛咒印記真的是再明顯不過。他之前還想著怎麼成為跟傑一起混入那個咒靈的領域中,現在機會直接擺在了眼前。
大幸運!
“標記?”吉野凪心頭一顫,不知想起了什麼,她的臉上露出驚懼的表情來。
“談談吧,吉野夫人。”夏油傑輕聲開口,明顯不想吵醒這個熟睡的男孩。這位母親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孩子的特殊,看上去還想要保護他,這很好,是他的幸運。
五條悟眼疾手快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吉野凪阻攔不及下戳中熟睡男孩的額頭。
“你——”
“好了,他暫時不會醒過來了。”五條悟比了一個大拇指,“放心好了,我隻是讓他睡得熟一些,不會突然醒過來。”
吉野凪仔細摸了摸兒子的臉頰脖子,看著似乎真的是讓兒子睡得更熟一些的手段。想想昨天經曆過的一切,吉野凪定了定神,緩緩開口。
“事情是這樣的……”
吉野凪的舅舅堂本太郎對吉野凪和吉野順平一向疼愛,聽說堂本舅舅突然去世,她便帶著吉野順平回家鄉吊唁。
噩夢就是在他們返回奧多摩町的第二個夜晚降臨。
彼時,奧多摩町的意外死亡頻發,當地政府部門為免引起民眾恐慌,一直有意在引導輿論。吉野凪帶著吉野順平來到奧多摩町的時候並不知道這裡已經死了那麼多人,她打算吊唁舅舅後在這裡小住一日就返回川崎。
晚上八點,已經學會獨自一個屋子睡覺的兒子突然抱著被子敲響吉野凪的房門,說:“媽媽,屋外一直有人在踢罐子,好吵啊。”
吉野凪不解,因為她並沒有聽到什麼踢罐子聲。她以為兒子睡迷糊了,想著孩子還小,即使還不太了解死亡的意義,在這樣的環境裡也有些害怕,索性讓他今晚跟她一起睡。
萬萬沒有想到,吉野凪剛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兩下,想要哄他睡覺的時候,周圍的一切突然就變了。
吉野凪如墜夢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回了五六歲大的外表,與兒子吉野順平還有另外四個不認識的孩子出現在一塊用白線畫出來的空地中。
吉野凪看得清楚,他們落腳的空地其實是一條參道,兩邊有玉垣相對佇立。正前方是流造式神社建築,破舊開裂的大門緊閉,昭示著此處廢棄已久的現實。
吉野凪應該害怕,因為不僅是她陷入了這可怕的境地,她才五歲的兒子也卷了進來。但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錮了她的身體,讓她無法言語,反而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吉野凪完全能夠想象得到自己臉上當時的笑容有多扭曲,因為以她的角度能夠看到彆人臉上的笑容。他們似乎也陷入了跟她一樣的境地,不得不站在圈子裡,不得不笑出來。
“嗨,大家好。”首先開口的是一個穿著紅色外套的男孩,他笑得一派天真爛漫,鮮活靈動,笑嘻嘻地說道:“大家一起玩遊戲啊。”
沒有人反對,因為大家都在笑。
因為踢罐子遊戲需要鬼找到人後叫出他/她的名字,所以在遊戲開始前,所有人都不受控製地自報了姓名,除了那個穿著紅色外套的男孩。
沒有人敢質疑,因為他們連質疑都無法發出。
他們就像是牽線木偶,在“石頭剪刀布”的環節中不受控製地出了剪刀,唯有那個表情和語氣最鮮活的紅外套男孩出了布。
他輸了。
或許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因為這一局中,他是鬼,負責尋找他們這些人。
在那隻果汁罐被踢飛的那一刻,吉野凪終於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權。她顧不上其他,在那個男孩的倒數聲中拉著兒子就衝了出去。
說到這裡,吉野凪閉了閉眼睛,臉上露出驚懼交加的表情來。
“我本來想帶著順平逃出那個鬼地方,但無論怎麼跑都找不到出口……後來,我被他找到了。”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男孩叫出她名字時的樣子。原本孩童的清脆嗓音裡摻雜上了幽深沉悶的回響,他在笑,笑容裡卻是滿滿的惡意,就像是有惡鬼撕破了偽裝,露出恐怖猙獰的一角真相。
“抓住你了,小凪!”
吉野凪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想聽人這麼親昵地稱呼她了。
被抓住了。
被鬼抓住了。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就像是冰冷的海水漫過身體,漫過口鼻,寒冷與窒息感一同向她壓了過來。她的意識被拋離出身體,在半空中飄飄蕩蕩,她已經無法主宰自己的身體了。
她死了。
吉野凪忽然就意識到這一點。
僅剩的理智隻能擠出一點慶幸與希冀。
幸好她察覺不對,事先將順平藏了起來。
順平他一定要藏好啊,千萬不要被那個鬼找到了。
“不對吧。”菅原悟摸了摸下巴,直接道:“你們不是在玩踢罐子遊戲嗎?雖然參與者中有一個不是人的家夥,但你們也是在玩遊戲,光躲著怎麼可能贏。”
頓了頓,菅原悟求誇獎似的看向夏油傑,“我說的對不對,傑?”
夏油傑微微頷首,緩聲道:“悟先生說的很對,隻是身在局中難免會忽略一些細節,吉野夫人之前沒有接觸過這些,能不忘保護孩子已經做得很好了。”
吉野凪又不像是他們這些整日跟咒靈打交道的咒術師,他完全能夠想象得出她當時有多慌亂恐懼。
五條悟撇了撇嘴,暫時咽下“明明就是她太笨連遊戲規則都沒想起來”這句話。這種時候惹傑生氣,菅原悟那家夥肯定會趁機進讒言,不能給他機會!
啊啊啊,真是的,傑為什麼就是不相信他是真心想要跟他結婚的呢,明明他都那麼真誠地向傑表達了一輩子在一起的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