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柔和。
淺淺覆蓋在她臉頰上, 攏出一方溫柔的圓弧,她在安撫聲中漸漸放鬆下來,閉起眼睛, 剛剛點開的綜藝已經放完,來不及關閉,自動跳向一場電影。
傅言商低眼看著她, 就在此刻,仿佛此前所有雜念都化為飛灰, 儘管知道也許不過多久又會卷土重來, 但此刻就隻想這麼看著, 看她此刻會產生的些微愉悅也許是與他有關。
被洗淨的新鮮樹莓在他手中挑挑揀揀, 檔位調得很低,初始項, 供暖來得慢, 空調暫司其職。
樓下傳來摔門和關切的聲響,大概是傅望回來了。
這麼想著,他眉頭一皺,路梔也跟著皺起眉, 恍惚間想起來:“你剛剛的問題……”
他掌心一輕。
路梔睜開眼,毫無防備就撞到他視線中:“是認真問的嗎?”
……
“怎麼這麼說。”
空調的暖風有點乾燥, 她沒忍住關了,此刻又有點兒冷, 皮膚隨著冷空氣輕輕抖著:“因為如果你是隨便問問,我認真回答, 不是很丟人。”
“……”
“晚點說。”他暫時不是很想回到現實,自顧自地在這個氛圍中再溺下幾分,“還有功夫想彆的?”
……
她很快就沒工夫了。
人確實在閒的時候才能想七想八, 一旦外力作用加大,神思就全跟著彙聚在那兒,腦袋裡也就剩一片空白。
他記起之前有想過投資一個項目,全自動的按摩湯池,但最終沒有定下,原因無他,機器跟人的本質區彆就是檔位明顯,除了一隻有二,除了二隻有三,沒有中間值可選,定了就是那一檔,他不喜歡太死板的東西。
法國電影播著,全是獨屬於法國人的浪漫溫柔調,空氣裡仿佛也彌漫著烘焙麵包的香氣,或者還有被催熟的樹莓,路梔恍惚想起來他是不是聽得懂,因為當時就連四個檔位也是他給自己介紹的……
現在好像換到第二檔了……
她在努力擢取氧氣的間隙,視線不用打開就能看到他,他表情很認真,不知道開會決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認真,全身穿戴得齊整,袖口處還做了收緊,配著法語的背景音,衣冠楚楚。
路梔伸出手。
“怎麼了,要起來?”
她說不是:“要抱。”
他心尖跟著溺向一片漫無邊際的海裡。
於是真的俯下身抱住她,共享這一刹的心跳,她脊背曬得滾燙,有薄薄的汗意,他手臂收緊,這一瞬間的力道有些發狠,她缺氧的同時看到臨界點的煙花,仿佛放映在廣袤宇宙的儘頭,是光點也在燃燒,悶著聲嘟囔了句什麼,被他駁回。
電影裡正放到煽情部分,主角分手,她臉也貼在他掌心淚眼朦朧,閉著眼不敢看他,眼淚染濕一片睫毛,再被他吻掉。
這電影跟他一樣放得漫長,臨近一個半小時終於到了結尾,男女主久彆重逢,配角哭得厲害,她也是,貼著他嗚咽出聲,被他笑著撫一撫後頸。
全汗濕了。
頭發到睡衣,枕上到枕下。
路梔在洗完澡出來,看到阿姨正在換床單時,腦內發出尖銳的爆鳴,迅速重新衝回浴室,一把關上大門。
……
後遺症一直延續到下午。
她悶著聲坐那兒喝新燉的小盅銀耳,傅言商過去,捏一捏她耳尖:“好了,真打算一下午不跟我說話?”
她耳廓憋得通紅:“我以後怎麼見人啊……”
“這有什麼?”他好笑地道,“你恐怕不知道她們在家裡乾了多少年,見證多少誕生……”
路梔不管:“都怪你。”
“行。”頓了頓,他說,“怪我什麼?”
銀耳已經見底,路梔還在機械化地舀著,聲音回蕩在碗裡,血都往一處湧:“我以前都沒有……太丟人了。”
像是裝滿潮汐的氣球被吹破,她難以回憶。
“誰告訴你以前沒有,”他道,“寶貝,你質疑我的能力?”
“……”
“…………”
“隻是以前都是我自己換的,你沒看到而已。”
“…………”
“那你,非要,非要用……”
“換個風格麼,你要不喜歡,下次還是換我。”
終於外麵傳來聲音,她推一推他:“爺爺叫你,趕緊去。”
老頭子最擅長擾人清夢,他逗得好好的非要喊他上樓,說一大堆有的沒的,工作計劃繞了一圈,他等不及:“您到底要說什麼?”
傅誠表情一臉的不爭氣,不情不願問:“你跟小梔到哪一步了?牽上手沒有?”
“……”
*
等他回到小餐廳,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人也不翼而飛,不在房間。
給她打了電話,也沒有接,他在那一層沿著自己的房間去找,太廣的位置,好一會兒才在書房找到。
正要推門進去,聽到聲音。
傅望也在。
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傅望說了什麼,他站在原地沒有推門進去,門半掩著,露出一方窄窄的縫隙,隻能看到她的背影。
傍晚光線太好,連帶著她的裙子都被光打得過曝,窗簾被吹起,她的聲音卻很清晰:“沒那麼多如果,我就算跟你結婚也不會喜歡你。”
“如果我不是那兩個月沒有亂玩,一直都沒有呢?”
“那也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會愛上的人,不會問我這種問題。”
……
書房內安靜許久,傅望在這一刻艱難地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