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對麵窸窸窣窣一陣, 像是被子一把掀開的聲音。
李思怡情緒震動:“成人飛行棋啊,送錯了嗎??”
“沒——這不是重點,”路梔腦子裡全是嗡嗡聲, “你為什麼不早說是這樣的?”
“你不知道嗎?這個這麼火,你怎麼會不知道?”李思怡說,“我買給我自己的好嗎,結果從買回來之後就沒有性生活,沒派上用場, 轉贈給你了。”
路梔沉默片刻:“謝謝, 但是大可不必。”
“怎麼樣, 玩上了嗎?”
路梔現在很逃避麵對傅言商,尤其是他現在正背對著她, 不知道在看箱子裡的什麼。
她隻好硬著頭皮聊, 總比要麵對他好。
“你說呢?”
李思怡:“什麼感覺,有沒有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要是一發不可收拾了我現在跟你打電話乾嘛呢。”
或許是她這句話太清晰, 箱子旁的男人終於轉過身, 挑了挑眉,看向她。
路梔捏著手機,抿著唇沉默。
傅言商示意:“你這電話,還要打多久?”
路梔:“不是, 是我朋友, 她找我有點事, 可能等下還要……”
滴一聲, 李思怡把電話掛了。
路梔:“……”
之前她根本不避諱, 裝飛行棋的箱子就大喇喇放在他手邊,這會兒才覺得後悔,牌麵裡的東西都那樣了——箱子裡裝的還能是什麼?
黑色的絨布被他揭開, 他大概還有所舍棄,手裡顛了兩隻帶鈴鐺的貓耳朵,拜李思怡所賜,有些東西她還是認得的。
例如她知道他現在手裡的,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在看什麼?”他還特意把那鈴鐺晃了下,慢條斯理說,“你有一個朋友……送你的東西?”
“這真的是我朋友送我的!”她說,“我要知道是什麼,不可能興致勃勃地拉著你玩然後現在騎虎難下吧,那我是在玩什麼,欲擒故縱嗎?”
他偏了下頭,路梔很少見地,在他眼底看到並非一閃即逝的愉悅。
傅言商:“誰知道。”
“……”
她撇嘴:“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種人。”
他拾起一旁的骰子,路梔敏銳道:“乾嘛?你還要玩嗎?”
他偏頭:“不玩了?”
“不玩了……吧,”路梔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忙了一天,不累嗎?”
他沒給台階:“這個對我算解壓。”
“……”
啊啊啊啊——
路梔屏息逃避懲罰,舔了舔唇,斟酌道:“不好吧,你平時上班又穿西服又打領帶的,那麼正經,私下玩這麼開放多分裂啊。”
“這也不是很開放。”
路梔:“那我困了。”
“……”
“我覺得這個、這個一點也不好玩啊,”她起身,“睡覺吧,下次再說。”
“確定?”
“嗯嗯。”
“行。”
他把棋盤疊好,和道具一起扔進箱子裡。
路梔:“要丟嗎?”
他反手推到床下的儲物間,“留著。”
“……”
看出他很喜歡了,雖然……但李思怡,也算出對了一個主意。
路梔裹上被子,等他上床時才問他:“你還生氣嗎?”
傅言商瞥她一眼,像是思考她為什麼會這麼講。
他說:“我沒生氣。”
“真的?”她嘟囔,“那我不是虧了……”
他側身去關燈,一片黑暗中,路梔努力開始醞釀睡意,以免自己剛剛說的困了太不合理,思緒遊離時,忽然聽到他問:“你是不是分不清?”
這句話來得沒頭沒尾,路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漏了。
“什麼?”
“算了。”他扯了下她被角,“睡吧,這個難度目前對你來說還是太高了。”
“……?”
路梔正要開口,又聽到他問:“這周末有空?”
她想了想:“周六有,怎麼了?”
“之前不是說要帶你見我朋友,”他道,“那就周六?”
她噢了聲,說好,等著他有沒有下一句話想說,例如一共幾個人,在哪吃飯,誰是什麼性格——
但還沒等到他繼續,已經慢慢陷入夢裡。
*
周末的見麵在一家香水店。
今天是傅言商親自開車,她還是第一次體驗,他車技很穩,今天換了輛純白的布加迪,定製的愛馬仕內飾,落地都要一個多億,全球也罕見。
淡藍的燈帶映在主副駕駛中央,他在等紅燈的間隙用指腹輕輕敲著方向盤,第一次見麵時,她就對他這個動作記憶猶新,可能是他手好看,比一般人的更修長,握住方向盤也會多出來一大圈,骨節在燈光下清晰分明。
好像也沒過去太久,再看到時感受居然完全不同。
她問:“你很無聊嗎?”
“怎麼?”
“我看你,好像一無聊就敲東西。”
他眼尾抬了抬,像是讚許她的觀察能力:“思考的時候會敲。”
“那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在思考什麼?”
他偏過頭,睫毛掩住一半落下的頂光,灑在漆黑瞳仁裡隻有一束,顯出股意味悠長的探尋。
他的回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你說哪次?”
“還能哪次,我們第一次見麵——”說到這兒她反應過來,那場高珠晚宴,他可能都沒注意到她,“就是我剛跟傅望訂婚的那周,有個珠寶宴會,你記得嗎?你好像遲到了,全場等了你一個多小時。”
“我說了不用等我,本來都沒打算去,”他頓了頓,“誰知道拖了那麼久,我還以為已經散場結束了。”
“你低估了自己的人脈關係。”路梔說,“既然不想去,那你為什麼過去?你看起來不像會做不喜歡的事的人。”
他笑了下。
“我在生活裡當然可以,不想吃的東西不吃,不喜歡的人不見,但是工作上會有很多掣肘,例如那天,合作的項目方邀請,麵子總是要給的。”
她一語中的:“可你如果真的想給麵子,不會遲到。”
“我那天遲到是開會的問題,當然,你說的也對,”車平穩停進車庫,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完全地側身傾向她,“如果那天很重要,我不會提前安排一場會議。”
“那……”
“也許有一件彆的事情,在我打算不去之後,影響了我。”
她還要繼續開口,但這個話題看起來不是三兩分鐘能解決的,他們好像應該投入彆的事項了。
井池在門口招手。
傅言商不置可否地偏了偏頭,解開她安全帶,捏了下她因為空調有些冰的指尖:“你這股聰明勁兒能用在彆的地方就好了。”
“才開到二十六度,冷?”
“還好,我就是……”
她還沒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什麼:“以及,我記性很好,你直接說珠寶晚宴我能想起來,不用特意加一句你在那周跟傅望訂婚,你讓你現在的老公怎麼想,他現在人在洛杉磯每天罰站,被老頭子罵得半隻腳都快入土了。”
“……”
你是不是把我的每句話拆解開,做閱讀理解和挑刺啊?
不過她真的很好奇傅望現在過的是什麼人畜不分的日子,這會讓她的心情變得很愉悅,但是考慮到傅言商的嘴,她還是決定暫時乖乖閉嘴,下次旁敲側擊地,問一下。
井池這回手裡提著東西,路梔還以為是方糖的新品嘗鮮,打開才看到裡麵居然是立體的梔子花瓣蛋糕,她沒見店裡賣過。
“特意請我家總部甜點師做的,”井池努努嘴,“你老公,說是正式的第一次見麵,要準備禮物。”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收禮物,她謹慎小心地把盒子扣上,生怕弄壞形狀:“謝謝。”
傅言商:“不該謝我?他就動個嘴皮子的事兒。”
井池:“夫妻還說謝謝多生分啊,哥,你想跟嫂子做生分的夫妻嗎?”
路梔頻頻點頭,“就是就是。”
“……”
走出車庫,正門口就是一家香氛店,她路過過很多次,每次店門口的香味都不一樣,據說是老板特調,每個月都會換一次味道。
路梔正想說門口是不是站著人,猝不及防,身旁的井池一揮手:“陸哥!”
陸哥?陸承期?
這位的人設在世家圈也是獨一份,她不算太愛了解這個圈子,也從彆人的口中聽到過幾句,總之就是長了張看起來很會玩弄人感情的渣男臉,實則逍遙又厭世,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包括家業。
她反應過來,小聲問傅言商:“這家店是他開的嗎?”
“嗯,他是幕後的老板,台前登記的人不是他。”
她微怔,抬頭去看,木色的牌匾上寫著這家香水品牌的名稱,lukko。
芬蘭語裡的鎖。
她買過這個牌子最經典款的香水,所以有所了解,它翻譯過來的中文很簡單,不期。
這麼一想好像就對上了。
她出神時,一旁的傅言商也開口:“他是承擔所有期待出生的,所以他的夢想是,可以不再承擔任何期待,隨性地活。”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門口,她這會兒看清陸承期的臉,和傅言商完全是兩種路子,不笑時桃花眼看著也像在笑,標標準準一張禍害小姑娘的臉。
他將袋子遞過來,跟她簡單打了個招呼:“下午好,見麵禮。”
她禮貌道謝,lukko家最經典的設計就是把香水瓶做成金絲籠,華麗精細到每一根纏繞的金絲都耀麗奪目,logo的部分卻是一把簡單的鎖,沒有鑰匙,也能很輕易地打開,可玩性很強。
剛接過袋子,微冷的前調撲麵而來。
她抬頭看傅言商:“好熟悉的味道。”
“前調和你老公是同款。”陸承期沒想到她還挺懂,讚許地朝傅言商遞了個眼神,“不過放心,一小時後的尾調就不一樣了,會更少女輕快一些,是梔子香,你老公親自點的。”
她點頭,上樓時問傅言商:“你的香水也是他設計的嗎?”
前方帶路的陸承期沒個正形地回頭:“用設計兩個字太重了,我瞎調的。”
傅言商:“……”
原來他私下和朋友是這樣,放鬆、適意,怪不得他說他並不難相處,他們之間的氛圍確實很好。
二樓是香味實驗室,有各種各樣的味道被製成香水,她甚至還聞到了灰塵,是一種浪漫向的還原,泥土的味道,混合風裡的薄荷氣息。
她小聲跟傅言商討論:“他看起來就把過很多妹。”
“那你高估他了,”傅言商笑,“他是我們裡麵唯一一個沒有結婚的,母胎單身。沒談過。”
“……”路梔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