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殊不知太子也是很冤的好嗎?太子與幕僚就十五皇子與十六皇子的封地提出過猜測,當時覺著的是小十五理應是去閩北,小十六或許有可能是蘇北、蘇南之中的一個。

可是沒想到皇帝他居然一點都不為未來的儲君考慮,將一母同胞的兩個皇子封地挨在一起,日後勢大,恐是大患。這一點,朝臣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無一不是表達了這樣的意思。因此朝中對這樣的提議反對聲甚為強烈,至於十六皇子,那就是大家夥兒順手反對一下的,免得皇帝做事情太順心了,日後想一出是一出的頒布什麼旨意,叫大家難做事兒。

真心還是假意的反駁,皇帝自然能夠分辨清楚。不隻是朝堂上的老奸巨猾們與皇帝鬥了一輩子的法,皇帝與臣子們之間也是東風壓倒西風,或者東風被西風壓倒的關係,一則勢大另一則便示弱了。

所以皇帝看出眾多重臣主要反對的還是小十五的封地,這本就是皇帝的試探一提,想要試探部分人。

雖然是試探,但是朝臣有組織地反駁對於這個年過花甲的皇帝來說,也是一件令他不開心的事。老小老小,凡是年紀大了,脾氣就越來越古怪,其實這種古怪就是與小孩子耍小脾氣沒什麼兩樣,隻有一個邏輯可循:順著他的心意就對的。

大臣們不能夠一味地順著皇帝的心意啊,就比如現在皇帝大肆封賞幼子,絲毫不考慮國情的舉措,他們就要站出來忠言逆耳了啊。

看在皇帝眼裡便是臣子們紛紛以太子的意誌馬首是瞻——說到這裡,太子是冤枉的。蓋是因為前頭朝堂也聽過小道消息,知道許貴妃徐娘半老了還是挺受寵的,又見皇帝看著是個長壽的,東宮……人心思動也有,投機分子也有。聽聞皇帝想要給十五皇子冊封蘇北之後紛紛呢去覷太子的臉色。

就好像讀書的時候,坐在講台上的老師總是能看到下頭的人到底是偷看還是在傳小紙條,坐在金鑾殿上頭的老皇帝對下麵的眉眼官司也是看得一清二楚——更何況,年紀大了,皇帝還有些老花眼,近東西是看不清楚了,可是遠處的東西就能看得真真兒的。

這可好了麼!

【朕還沒死呢,你們就去看看太子的眼色行事了!】皇帝心裡的怒氣值一直在上漲,但是麵上還是隱忍不發,唯獨站在他背後的平安無端端打了個寒顫:哪裡來的殺氣?

朝會算是不歡而散。

皇帝退朝之後去了許貴妃的延禧宮,太子則是打著與母後侍奉湯藥的名頭去了坤寧宮。

皇後麵色蒼白,但見長子神色鬱鬱,輕輕咳了兩聲:“太子可是為了你兩個弟弟的封地的事兒……?”

因皇後身體不好,前頭的事情沒精力去打聽(雖從前幾個朝代開始就流傳著一句後宮不得乾政的話,但是朝堂和後宮從來都沒有辦法斷開得乾乾淨淨,尤其皇後娘娘出身山陰胡氏,胡氏一族人才濟濟,在朝堂上也頗有分量,所以她想要知道些什麼方才出的政令也是不難的),可是做了皇後這麼幾十年,有些時候,不必去打聽,自然有人把消息就往她的身邊送了。

“母後身體不好,還是不要為這些事兒操心了。”太子對於皇後娘娘還是真心地孝順的,他也知道,有這個親娘的存在,自己東宮的位子才更加穩當一些,“小十六呢?今兒怎麼沒有過來?”

“他不耐煩聽我念叨秀女們的家世和性情,才跑掉一會兒。”大兒子小兒子,說起來令人頭疼的是皮孩子小的那個,但是皇後心裡清楚,小的那個嘴甜心寬,與皇帝倒是親昵的很了。而身為儲君的大兒子,如今的處境才叫不好,“不要帶開話題了。我怎麼聽說要給小十六封湘北去?”

“小十六的封地倒是不妨事,左右都是我嫡親弟弟,可是母後,小十五的封地絕對不能在蘇北,也不能在與齊地太近的地方。”

“所以你在朝堂上駁了你父皇話?”

“兒臣並沒有。兒臣隻是勸說父皇聽一聽眾多大臣們的意思。”

“糊塗!你怎麼不清楚,這本就是你父皇試探提出的,如今你領著臣子反對,反倒是叫他更加不快,要堅持促成這件事了!”皇後娘娘自認為還是很了解皇帝的,當然,自從那件事之後,她也明白了,後宮裡,了解皇帝的女人多了,隻是她們都沒有自己與皇帝共患難的情誼,也沒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不成氣候。可是這整個後宮裡,也就有那麼一個意外——許貴妃。

“母後,但凡有一個萬一,兒子日後……日後就要受他們挾製頗多。”太子委屈地開口,四十多歲的人了,還是一個二把手,他的委屈有誰知道?明明差一點,差一點點就是萬人之上了,偏偏做了“一人之下”三十多年!這種壓抑感幾乎要把他逼瘋了。

聖人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再熬下去,自己都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連嫡子修遠的妻妾都已經懷上了——更不要提自己的庶長子已經做父親好多年、庶長女已經嫁出去好多年了。

偶爾,太子會很陰暗地想,父皇的命是不是太硬了,自己沒出生,父皇就沒了親爹娘,然後自己出生後,眼見著父皇的兄弟姐妹一個個的各種死去,隻剩下一個年紀最小的弟弟,也就是醇親王叔,可是皇叔也……身患隱疾。現在母後的身子也是一日壞過一日了,怎麼偏偏父皇精神瞿爍的……

“什麼日後?什麼萬一?太子,慎言!”皇後娘娘喘急了,用力捏了捏帕子,“越是這個時候,你就越是不能急躁。”

“母後……”

“這事兒,你不要逆著你父皇了。”皇後一錘定音,表示不想再談。

“母後?”

皇後閉眼:“扶我躺下吧。”

“是。”

太子退下了,回了東宮。

可是身為皇後嫡兒媳婦兒的太子妃還在侍疾呢。皇後覺得曹氏哪裡都好,就是有些小性子,不過回頭想想自己年輕時候因為醋了做的傻事,又覺得曹氏這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也去眯一會兒吧,本宮這會兒有胡嬤嬤候著呢。”皇後娘娘身邊的胡嬤嬤,是皇後的遠房族妹,因臉上有一塊胎記而被她父母嫌惡,皇後娘娘未出閣的時候就頗為照顧她。後來因為跟著當今聖上起事,東奔西走,也沒來得及與她話彆。後來再一見麵,得知這個族妹差點被那狠心的父母配了冥婚,於是皇後發了話,叫她進宮來做了個女官。說起此事,這胡嬤嬤一房的人都感慨,這無顏女是走了好運。

胡嬤嬤的胎記乃是血紅色的,分布在左半邊臉的整個臉頰,單單看她的右側麵,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影子,該是容色秀麗的女子——這也就是了,她的爹娘都是好相貌,一母同胞的姐妹也是難得的美人兒。就胡嬤嬤算現在年歲大了,眼尾的皺紋已經爬起了,可是許是因為在皇後娘娘身邊久了,胡嬤嬤自有一股子氣度,比之大家的夫人也是不多讓。

太子妃想著:【這樣的相貌和家勢,要是沒有那胎記,恐怕胡嬤嬤也是隨隨便便就能嫁得一個好人家的。而現在呢,隻能入宮伺候母後,一輩子無兒無女……】

胡嬤嬤是一個安靜的人,就算是皇後娘娘的族妹,又是皇後平日裡最信任的人,她也完全不囂張跋扈,而是總低著頭與人說話,也許還是很在意麵頰上的胎記吧。

此時,她低著頭與太子妃說:“還請太子妃娘娘先去隔壁塌上歇一會兒,皇後娘娘這兒有我呢。”

“那便勞煩胡嬤嬤了。”太子妃從前剛嫁給太子的時候,還試著稱呼胡嬤嬤為姨媽,然而對方完全不敢接受的樣子,叫她好沒意思。皇後娘娘說與胡嬤嬤說了無數次,隻當她妹妹而不是宮裡的嬤嬤,又許以她,以後叫小十六開了府,接她出去住,定是要給她養老送終的。當時的胡嬤嬤跪地叩頭,感激涕零,然而還是不肯受太子、太子妃、十六皇子口裡“姨母”的稱呼。堅持在宮中,尊卑規矩不可廢。

目送太子妃去了隔壁,胡嬤嬤轉身回到正屋,給坐起身的皇後攙了一把後背,又摸了摸皇後的手:“娘娘該披一件衣服。”

“我這會兒,心裡都是涼的,再裹著大氅也是毫無用處。”

“娘娘……”

“你說,太子他怎麼就能下那樣的命令呢?小十六,是他的親弟弟啊……”

“娘娘,這其中許是有什麼誤會呢?”

“能有什麼誤會呢?”皇後歎了一口氣,這是好不容易從平安那裡打聽出來的消息,這平安,鬼精的很,和他的乾爹老四喜一樣,油鹽不進隻一心為皇上辦事。但是幸好也不是一絲不漏的——思及此,皇後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低著頭給自己整理衣襟的族妹,倒是沒想到平安那樣無根的人,也會想女人,而且居然是自己的族妹,“阿好,若是我日後有個萬一,你就去小十六身邊待著吧。”

“娘娘,您瞎說什麼……”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那沈千針不也說了,若是我能夠安心靜養或許有兩三年的壽數?可是身在後宮,為一國之母,我如何能靜養?太子那裡……他大啦,我是管不了啦。小十六還沒有成家呢,若是有那麼一天,你幫我好好照顧小十六,看著他娶妻生子、看著他兒孫滿堂。好不好?”

胡嬤嬤閨名一個好字,可是前半生從來都被人感歎命不好,後半生則是因為受到貴為一國之母的皇後娘娘信任而被人說是時來運轉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姓胡,與皇後娘娘的血緣是斬不斷的;無顏,在後宮中是半點威脅都沒有;從小看著十六皇子長大,情分也是有的。正是皇後最好的托孤人選……

結合平安傳來的消息,太子這幾年越發急躁了,做事也失去了章法,越來越不得聖心。

胡嬤嬤曉得,如果萬一皇後真的有什麼不好,而皇帝還能健康活著三五年,那麼沒了皇後娘娘在其中周旋,僅靠皇太孫從中調和,太子之位是真的懸乎了——從來沒有聽說有能活到新帝登基的廢太子。如果真有那一天,屆時,自己在十六皇子身邊,好歹是一道助力——皇後希望的是,接下來坐龍椅的隻能是她自己生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大肥章,完美!哈哈哈,可逗了昨天我男票來家裡吃飯,噗,我要扶牆笑一會兒,一開始他說話有點發抖。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