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寶玉怎能不從命?一行人出了城門便可以儘在官道上策馬了,倒是苦了初一,畢竟是個內侍官,與寶玉那幾個從跟隨他開始就被/的小廝、家丁是不能比,更加不要說和禁衛軍的馬上功夫相提並論了,最後還是娃娃臉侍衛看不過眼,一把把初一拉到自己馬背後頭,才算完。
到了花田莊子大門處,眾人駐馬,初一一個踉蹌下地,覺得胃裡頭油潑麵和桂花圓子羹一陣翻滾,幾乎要滿出來,於是他沒好氣地對娃娃臉侍衛說:“我謝謝您(大爺)勒。”
娃娃臉侍衛仿佛是聽不懂初一憤憤的語氣,笑出兩個酒窩說:“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把初一小哥噎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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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一更的阿爺老孫頭飼弄花草很有一套,原先這樣子的人才怎麼就埋沒在榮國府前院做雜活兒了呢?
寶玉領著十六皇子等人到來,叫老孫頭一陣激動:“寶二爺啊,您可算來了!我跟您說,那茉莉花的種子留得不夠多……哦,對了,前些日子給您送去的墨菊您還喜歡不?小老兒絕對沒有在乾分內差事的時候偷懶,那是我閒的時候悄悄扡插的!小老兒的拿手絕活兒,專門孝敬您的!”
老孫頭嘰嘰咕咕對著寶玉說了一大堆,然後才發現今個兒他的小孫子也跟來了,於是輕描淡寫地打了個招呼:“哦,麼妹兒(一更從前在家的小名)也來了?”
娃娃臉侍衛一個沒忍住噗呲一下笑出來,然後捂嘴連連說:“麼妹兒?一更小哥,對不住。”
一更心說:我也許有個假的阿爺罷?
倒是初一橫了娃娃臉一眼:“你懂什麼,窮人家孩子取個賤名好養活。”
寶玉婉拒了老孫頭想要帶路的好意,叫一更二更跟著老孫頭去弄點瓜果給眾人解解渴,然後領著十六皇子去到花田中央的一個茅草亭子小坐。
說是茅草亭子,可是粗中有細,因著要與周圍景致和諧的緣故,不好建一個雕欄畫棟的四角閣,便是一月二月的審美拯救了此地的風景,按照二月畫的樣子,建了一個頗有野趣的茅草亭子,供人小憩。
因周圍花田的植物都低矮,最高不過成人膝蓋上,放眼望去是隻見飛鳥舞蝶,所以娃娃臉侍衛這回沒反駁主子的意思,叫弟兄幾個找了附近的田埂,要來幾塊油紙布就坐下了。
十六皇子看了初一一眼,初一就蹬蹬蹬地跑到茅草亭子兩丈多處,既能看清楚主子隨時的需要,又不會聽見主子講話。
老孫頭叫他小孫子一更沏了送上來的是菊花茶,明目清火。
“你出門尋我定是不止來這兒看看這麼簡單吧?”
“想找個地方散散心,可是偌大的京城卻不知道該去哪裡。”十六皇子喝了一口菊花茶,苦笑一下,“思來想去,隻有來找你。”原先他也有兩個伴讀的,一個前些年回家守孝去了,孝期結束,十六皇子也開始進入朝堂旁聽了,並不再需要伴讀;另一個就是曹家二房的嫡子,那個小子從小就鬼精,十句話裡頭有九句半是做不得準的,越是長大越不合十六的脾性。
“男人嘛!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等你出了孝期,我陪你大醉一場,什麼煩惱憂愁都沒有了!”寶玉拍拍未十分寬厚的胸膛,一副講義氣的樣子。
十六皇子被逗笑了:“你才幾歲,就想著大醉一場,恐怕是一杯就倒。”
寶玉心說:這你可就猜錯了,從前的從前,我在商場上廝殺,可是有千杯不醉的名號的。
不過眼見十六皇子臉上的陰雲消散了些,寶玉終究還是開口勸了一句:“不論怎麼樣,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這也是你最親近的人的願望吧。你看看,現在身板和小雞仔似的,不要說和我比劃了,恐怕一更都能放倒你。”
十六皇子被激起了好勝之心:“你力氣本就那麼大,原先要撂倒我也是輕而易舉的,這如何能相提並論。”
寶玉摸摸鼻子,看來之前在寶應的時候實在是爆發驚人,叫十六皇子現在還記得自己力大好似蠻牛的樣子呢。
“那你說如何?”寶玉開口。
“要我說,咱們不能比力氣,就比比身手靈巧吧。”十六皇子從亭子附近擼了兩根長莖植株,頭頂是一排紅豔豔的小花朵,正是花期較長的一串紅,“誰先將花汁染到對方身上,誰就贏了。”
寶玉看了一眼這兩株可憐的一串紅,竟然是被十六皇子連根拔起的:“有贏就有輸,彩頭可要下?”
十六皇子昂頭,是頗為自信的樣子:“自然是要的。我贏了,便在日後去封地之後封你做個王府長史。”
本朝親王府、郡王府皆設長史,品級高下視所屬機構而異,從三品至七品不等。郡王府的長史也能夠是個五六品的官兒了,須知,絕大多數情況下科舉入仕一開始也不過是頂了天的從六品翰林修撰或者編修——也不乏殿試的時候某學子實在是才華出眾、一鳴驚人,叫皇帝與六部尚書驚為天人然後升官發財走上人生巔峰——恩,幾百年也不能出一個這樣的人物,偶爾出現還是王朝將傾、國生妖孽、吏治混亂的時候。
當然,長史和進士日後的前途是不同的,這無可非議。
“那要是我贏了呢?”寶玉開口。
“若是僥幸你贏了,那便是我輸了。我就勉強答應了你要來本王王府做長史的要求罷。”
恩?哈?啥?
寶玉一時間被青少年搞得有點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少嚕嗦,你們幾個,退開點,我和寶玉比劃一下……寶玉,咱們開始吧。”娃娃臉侍衛一看主子的架勢,覺得沒甚威脅,就招手叫弟兄們排排坐好圍觀,十六皇子把左手的一串紅拋過去,沒等寶玉接住,就右手攻過來。他在宮裡從前也有專門的武師傅教授騎射課程,雖然老皇帝不要求兒子們能夠成為千人敵萬人敵,但是最起碼拉弓射箭舞刀弄槍還是得會的,君子六藝,樣樣都請了大能/高手來教,能學進去多少,就看天資和勤奮程度了。
原先的十六皇子天資其實是挺好的,就是貪玩,回回六藝考試,就是中等偏下,偶爾被皇後娘娘逼急了,才能考出中不溜的好成績。尤其在當初被遊俠兒用不入流手段擄走之後,回到宮裡的他好一陣子發憤圖強,想要成為高手中的高手,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就連授課的武藝師傅都在心裡讚歎,十六皇子這樣,若是日後上戰場可成一員猛將。
這年頭,講究的是君子以配劍為美,不過十六皇子練的是槍,而寶玉——對不住,頭兩年在努力融彙蠻力,爭取收放自如,後來便是一門心思撲在鑽研《易經》和翻版的《淩波微步》上頭,唯一擅長一點的就是弓箭了,和一串紅長得一點也不像,總不能把它當做一支箭“咻”地一下射出去吧。
再說了,近身搏鬥,隻要一擊不中就得閃躲,先射之人萬一射空了,手無寸縷,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
幸好,雖然十六皇子攻寶玉不備,可是寶玉反應快啊!
那誰誰不是說了麼,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參透淩波微步步法的寶玉在小小一個亭子中間閃來閃去,一開始用了五成的能力,才出腳沒幾步就發現這樣的難度對於十六皇子來說有點大了,於是又悄悄換成三成的能力,好歹是要僵持一會兒,給十六皇子在他手下人麵前留一點麵子——至於自己的手下人?自己的麵子不是單純的武力來維持的,一更二更對自己的信服也不會因為偶爾一次比試的輸贏而有所動搖。
這,便是寶玉的自信。
片刻之後,寶玉見十六皇子已經氣喘籲籲滿頭是汗了,便不再拖延,蹬腿飛身上了茅草亭子的柱子,整個身子在空中淩空躍起,然後一串紅在十六皇子左肩輕輕一點,借著這一點之力,順勢翻身下地站穩。
三丈之外的娃娃臉侍衛一個沒忍住,開口叫好。被初一瞪了一眼,於是又馬上閉嘴去偷偷瞄主子的臉色——不過主子麵頰通紅,大汗淋漓,看不出臉色。
初一瞪完娃娃臉,連忙去找帶著出主子來備用的衣服,待會兒好替換。
一時間,捂住自己嘴巴的的娃娃臉也不敢發出聲音,其餘人自然都是作看天看地看風景狀。
“我贏了。”寶玉淡淡開口,一瞬間覺得自己今日裝逼真是裝到了極致,又是從一碗麵講述人生哲理,又是從武力值上摧毀人家的信心——這感覺,真特麼的爽!雖然做口脂做香皂也很爽,但是寶玉知道,那畢竟是不被主流社會認可的小道。如今擺在自己麵前,未來郡王府長史的官職,做不做?論起來,寶玉現年才十一,十六皇子即如今的蘇北郡王給出這樣的承諾,完全就是對他能力的盲目信任……
然後,愣神完畢的十六皇子啪嘰一下把一串紅丟開:“你這本領和誰學的???”
“哈?”
“介不介意多一個師弟?”
“哈?”
“快快帶我去拜見師傅他老人家!今日便舉行拜師禮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