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 2)

但是後來就再也沒有那個微乎其微的可能了。

某天他們吃完飯(乾饅頭),和往常一樣排著隊進了房間——哦,那陰暗潮濕的地洞乾本就不能稱之為房間。

因為常年在地下生活,郝老大的腳上長滿了癬,發作起來癢得要死。今日分饅頭之前,他才撓了一遍腳丫子過過癮,又沒有乾淨的清水洗手,看到饅頭根本就沒胃口,於是隻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分給高家老大了——高家老大來此的時間更久,幾乎是“元老”級彆的了,莫說是腳上,就連臉上都開始長癬了,不過他老實,已經認命了:多吃一點,明天才有力氣乾活,才會少挨打。

大家都躺下之後,郝老大還是覺得腳丫子不舒坦,於是坐起來繼續摳腳。便是今日,洞穴竟然開始微微晃動,郝老大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等到再不一會兒,頭上開始往下掉細碎的沙土……而大家夥兒打呼聲連天……

郝老大拍拍這個拍拍那個,好不容易弄醒了幾個人,大家都發現這洞穴似乎要垮塌的,於是擁到柵欄邊去喊看守的人。沒錯,就是柵欄,他們在地下,受到的待遇和囚犯無異。

平時有個風吹草動就出現的看守人這會兒怎麼喊也喊不來,往常他們在外麵的鋪蓋、酒瓶、皮/鞭都不見了……

都不見了。

然後,地塌了。

郝老大很幸運,第一塊石頭砸下來的時候,柵欄就碎了,他的眼睛常年在黑暗中已經能夠憑著微弱的光看清腳下的路。這麼多年,他一直記得胡子李找到的出口,鑽出去遇到怪石的地方。跑之前,他喊了清醒著的那些人,可是也不知是他們沒聽清或者是根本就沒機會跑出來,反正郝老大終於有時間回頭的時候,身後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在地下的是十死無生,跑出來的郝老大雖然被那詭異的礁石砸斷了雙腿,可是好歹還是有命在的。

【也好,腿也斷了,再也不必擔心腳丫子癢的難受了。】

然後便是他躲在石窟窿裡,餐風飲露,以為自己要餓死了,結果機緣巧合遇到一個當地的青年,那小青年卻奇怪得很,竟然能憑著感覺走進走出礁石陣,便是他十天半個月來給郝老大送一些吃的,才叫他活到現在的。

“這麼說來,當初看守你們的人竟然是早早就撤離了,之後再也沒回頭看過?”十六詢問。

“是的,現在想來,當天的饅頭裡應該是被下了藥。高大,對不住,你哥哥他……”郝老大以手掩麵。

“大哥,你彆這麼說,這都是命,好歹我哥哥先前,還是活著的呢……”高大也是虎目含淚。

雖然揭開彆人的傷疤很殘忍,但是十六和寶玉還是細細詢問了郝老大這些年在地下煮鹽場的各種細節,而郝老大也是心細之人,居然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將很多事情記得一清二楚,給十六等人提供了不少線索。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東方泛白了。

一夜沒睡的眾人終於是覺得有些困頓了,於是各自歇下,因寶玉的房間給了郝老大和高大,寶玉便去柳岩那裡歪了一會兒。

睡了個把時辰,總算是清醒了些,寶玉打發完楊縣令,說今日郡王殿下休整休整就要離去了,弄得楊縣令又是覺得輕鬆,又是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用過早飯,十六喊來了王禦醫,他祖籍淮安,爺爺和老父親都在老家,本次陛下要給蘇北郡王選一個就藩的禦醫,他便毛遂自薦了,王禦醫醫術中平,和他的性子一樣,慣來在太醫院都不出挑,老皇帝查探了一番,才發現對方也是個妙人,出身杏林世家,如今的江南神醫沈千針年少時還曾拜在王禦醫爺爺門下學過內科。

王禦醫年紀不大,約摸四十出頭,來到賈大人的屋子卻見到一位斷了雙腿的中年病患也是麵色如常。

他不緊不慢地把脈,又不緊不慢地掀開郝老大的褲腿摸了摸骨頭,最後開始小聲地自言自語了。

可把高大急壞了:這禦醫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怎麼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歎氣的?可是老大有什麼不好的?

幸好王禦醫不久就開口了,不然高大不知道自己憋不憋得住不上前去搖一搖禦醫叫他回神。

“病患應當是常年在潮濕的地方生活,體內濕氣寒氣頗重,需要慢慢拔除;又有飲食不規律,腸胃也需要調養;隻是如今他實在太虛,得用猛藥吊一吊這口氣才好。等內腑都調理好了,再說腿骨的事吧,現如今他也吃不住正骨之痛了。”王禦醫刷刷地寫好方子,既然此人是在賈大人房間裡的,那麼說明叫自己醫治他,是殿下的意思。王禦醫慷他人之慨,把需要的藥材都寫好了,“賈大人,您看一看?”上好的人參可需要不少,沒賈大人過目卻是領不出前院庫房裡頭的藥材的。

寶玉看了一眼,用了印,遞了回去:“那便有勞王禦醫了。”

午飯後,楊縣令送彆了蘇北郡王一行人,他擦了擦汗,踱著步子往家裡走:該回去收拾家裡頭貪墨費用的下人了。

楊縣令身後的衙役頭頭也擦了擦汗:可算是沒讓他們去十裡坡。

…………………………

十六在回淮安的路上就給自己的父皇寫了秘折,從當年被高大高二擄走一事細細說起,說到高大高二的籍貫,與籍貫地發生的異常。再說起如今郝老大的慘狀和十裡坡的詭異。樁樁件件,事無巨細。最後他慷慨激昂地說,絕不準許自己藩地出現這樣的事情,勢必要追查清楚!

其中雖沒寫明這幕後之人是誰,但是劍指齊郡王。

秘折是柳岩叫鐵甲禁衛中的心腹送回去的。

一個月後,老皇帝鐵畫銀鉤的批複也下來了:準爾便宜行事。一同送來的,還有半枚虎符,憑此,可調動江北大營、江南水師的兵力。

十六自然是不知道,他父皇批複這六個字需要多大的決心——因為這代表著,他將正視起自己七兒子表裡不一、心思深沉這個事實。

沒錯,老皇帝知道得比十六早多了,早在林如海將雙腿的刺青展示於金鑾殿之後,原本因為略有些偏心而不願意正視事實的老皇帝終於肯承認:老七,老七是一個心大的。原本的點點移情和少許的愧疚終究是抵不過對江山社稷的看重。老七,是得警告一下了。

等待父皇批複的期間,十六和寶玉梳理了藩地一州六縣的防務,結合林如海私下提供的信息,找出可疑人員若乾——以海州城內的官紳、小世家、小豪強為首,糾結當地駐軍與水軍,竟然是一張密密的利益網。先前林如海撤換的官員,隻是撬動其中一角而已。

越查越是驚心,越查越是駭人。自海州到鹽城,居然有四個亂礁石陣法!四個!

十六簡直不敢想,這四處私鹽場下頭是怎樣的累累白骨!!!

五月,得了皇帝手諭和江北大營虎符的蘇北郡王去信無錫,吳濤接到殿下的信,便整裝待發,拉起一批兒郎們自長江口沿海北上海州。

此次,十六必須坐鎮淮安,應對各方心懷不軌的人,而能夠讓他放心帶著半枚虎符去江北大營的人,隻有寶玉了。

“寶玉,一路上多加小心!”

“殿下放心,虎符在,我在。”

當然,寶玉也不是一個人上路的,另有十個禁衛中會劃船、能遊水的漢子組成的精銳小隊隨行保護;除此之外,同一天,淮安城四個城門都有相似裝扮的人出城,抄著不同的路往南邊去。

雖不知齊郡王的勢力有沒有滲透到淮安、或者說滲透到淮安如何程度,但是小心總是無大錯的。

…………………………

江北大營在揚州城外,與江南大營隔長江相呼應 ,拱衛金陵與揚州。

寶玉等人自淮安南下,雇的是小船、走的是水路——江蘇一地,水網密布,出門乘舟比騎馬方便多了。十名禁衛輪番劃船,水順而下,白天還好,顧忌著有人看見,便是一般的速度;夜裡的時候猶如飛舟,嗖嗖前行,反正船就這麼小,既不怕擱淺、也不怕觸底。就是那賈大人也是能吃苦的,隻能坐在轉身都困難的船艙裡也什麼抱怨都沒有——因為此十人中恰好有那一夜夜探十裡坡裡的幾位,雖然那夜的事情不好張揚,但是不影響他們看著寶玉以崇拜、敬仰的目光。其餘幾人能被派出來做這樣重要的事兒,怎麼也不會是無腦的,看到彆的弟兄對唇紅齒白、嬌嬌嫩嫩的賈大人如此客氣,自然也是不敢造次。

畢竟此行的任務就是護送賈大人以最快速度去揚州城外江北大營,臨行之前都是立下軍令狀的,如有閃失,軍法處置。

作者有話要說:  盒子裡的貓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7-03-03 14:15:52

盒子裡的貓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7-03-07 23:23:45

卿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7-03-03 12:35:27

謝謝貓貓,這個月破費了。我有時候囉嗦一下有點小小的抱怨,但是很快就可以調節回來的。你這樣子叫我真的敲級不好意思……(づ ̄3 ̄)づ╭❤~

ps我做外貿的啦,昨天也沒穿高跟鞋。黑色平底小皮鞋回家變成灰色的,全部都是倉庫的灰,鼻孔裡也全部都是灰。深刻覺得自己當初好好念書不用做體力勞動者真是幸福,因為倉庫工人比我辛苦多了,我隻是站了六七個小時,他們是搬貨,天天搬貨!

不過港真現在勞動力也挺高的,反正他們日薪比我高,嗯哼。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