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2)

“可惜我身邊得用的人太少。”十六歎了一口氣, “我應該去稟報父皇才是。”

寶玉點點頭: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 作為在京城毫無根基的藩王, 十六知道的、能做的實在有限,隻比自己強一點罷了。

憂心忡忡的二人回頭各自心裡如何費思量且不說,寶玉回府之後, 首先就同老祖宗說了薛家的事兒。

賈母聽了之後,心裡是有幾分不快的:這薛家在咱們府上住了多年, 薛蟠背著的命案以及念書的事體老二家都出力了、寶丫頭在自己這兒也是和親孫女沒差多少了、更不要提花想容那邊的合作帶給薛家的名氣和收益……平心而論, 這件事若是真的, 那是薛家人的不厚道了。

但是又能怎麼辦呢?寶玉消息的來源也不光明,薛姨媽那邊既然年前堅持搬走,打的主意無非也就是拖,拖到瞞不住了,也就是成定局了——那時候賈府的人能說什麼呢?是能阻止皇太孫不要納妾、還是能乾涉薛家女婚配大事?

都、不、能!

【姻親,這就是姻親!】賈母心裡頭歎了一口氣:“這事兒, 還得知會你大姐姐一聲, 好叫她有個準備。”

老祖宗自有手段繞過王氏, 叫元春身邊的抱琴傳遞消息。

元春知道之後愣了一愣:雖然年前傳聞娘娘要給殿下物色新人, 可是……殿下完全沒有和自己表露過要納薛家女的意思。

想到自殿下招攬寶玉不成之後,對自己頗有意見, 若不是看在一雙兒女的麵子上,恐怕……雖後來殿下又對自己百般體貼起來,但是總有那麼一絲有所圖的意思,甚至有時提及過榮國府有什麼新奇的古籍字畫等等。

元春從來都不笨:這世間哪來那麼多你儂我儂、郎情妾意?皇家的男人能有幾個癡情種?殿下他吧, 是要做大事的人,招攬寶玉不成,眼見幾次見過自家爹爹之後心情也不是很好,恐怕沒什麼耐心了。殿下小事上毫不計較,譬如給賞賜之類也很大方,可是殿下要納薛家女,真的……是小事麼?

…………………………

“父皇,這真的是小事麼?”十六打著給老皇帝請安並送來一道府裡廚子拿手的淮揚點心,將京中種種反常如實報給了皇帝。

可是老皇帝卻對十六說,這些許小事,他心中有數的。

眼見從前最貪玩的兒子如今都有些能夠獨當一麵的意思了,老皇帝覺得很寬慰,但是再次肯定自己原先,是做錯了——把兒子們都分封出去,羽翼漸豐,可不就是會叫他們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自己隻想著前朝鎮守州府的節度使權力過大引發割據混亂,卻沒想到,身為皇子的兒子們,放飛之後野望更大……

這些後悔的情緒,小十六就不必知道了,老皇帝點點頭:“朕已經知道了,你放心吧。”

十六帶著對親爹的無條件信任出宮了。

正月十四,乾清宮家宴。

吃完這一頓,該滾蛋的郡王們就該滾蛋了,哦,就該回封地了。

既說了是家宴,那麼也就沒那許多的規矩,男女各開席麵。

女眷那邊由賢、榮、德、宜四位妃子招待——說起來,許貴妃已經‘抱恙’很久了,你要說她失寵麼,陛下三不五時還有賞賜送去,名義上總理六宮事務還是她,四妃協理有什麼要用印的地方,還得去延禧宮請印。宮中妃嬪表示看不太明白……不過也無所謂,陛下這個年紀也不寵信新人了,而在妃位上的妃子們也基本都絕經了,不指望聖寵過日子的。

女眷那邊說話打機鋒,郭氏因為有孕,胃口不好,又因為這一屋子暖烘烘、香噴噴,氣味複雜,更加不想吃東西了,遂舉了舉筷子做做樣子。

前頭,父與子、兄與弟,幾十年了,誰不知道誰啊。

以太子為首的皇子們先給皇帝敬酒,然後又給醇親王敬酒。

老皇帝眯著眼睛說:“莫凡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膝下空虛總不是一個事兒,你看,朕兒子多,要不,你挑一個過繼過去,才沒叫你那一脈斷了呀。”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叫太子身後的一眾皇子都嚇了一跳:過繼?

譬如十一皇子那樣不受寵的,心思就轉起來了:皇叔的爵位是三代不降的,要是自己過繼給皇叔,襲爵了還是個親王呢!這款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當然也有不樂意的,譬如十六這樣真正愛著皇帝老子的;或者是……有野望的。

看得出來,醇親王也被他皇兄這麼一句話給弄懵了,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舉杯對著上首的老皇帝說:“還是皇兄想得周到,先前他們小時候,您要是提這事兒,我可真不敢應下,現在麼……”

“哈哈,朕就知道你最會偷懶,那時候問你,你還說帶一個奶娃娃太費工夫,說現寄存在朕這裡,養大一點再來挑。現在夠大了吧,每一個都當爹了,領回去,你現成就做了阿爺。對了,叫後頭把皇孫們都帶過來,跟他們爹站一起。”

上頭張張嘴,下頭跑斷腿,於是以皇太孫水修遠為首的水家王朝第三代又從偏殿過來了,一溜兒站好,足足三十來人,最小的幾個都是抱在手裡的,譬如亮亮。

亮亮吃蛋羹吃得正高興呢,被人打斷了報過來,嘟嘟囔囔嘴巴裡不知道在念叨什麼,就在十六擔心小霸王出岔子的時候,隻見他摸了摸腰上的荷包,又開始傻樂了。

皇孫們還不知道被叫來是什麼事兒,但是皇家人懂事早,哪怕十一皇子家裡頭四五歲的孩子都老老實實站著呢。

“莫凡,你挑挑。”

“還是由皇兄做主得好。”

“你覺得,小十六怎麼樣?”

【不怎麼樣!】十六內心抓狂!

……

一頓家宴是不歡而散,因為陛下想過繼十六皇子,但是十六皇子這個牛脾氣的硬是當場就跪下了不說話。陛下也尷尬、醇親王也尷尬,叫陛下的一番苦心付諸東流……

各郡王紛紛攜妻子回府,在馬車上就忍不住說起這件事。

有覺得父皇偏心的、也有覺得十六傻的。

“我才不稀罕什麼世襲罔替。被過繼出去,就得喊父皇伯父,這我可喊不出口!”十六氣呼呼地說,一拳捶在小案幾上,力氣之大,擺在格子裡的茶杯都跳了一跳。

郭氏一路都挺安靜,被十六這麼一嚇,連連叫小東喊車夫慢一點,畢竟她現在有身孕,動不動就犯惡心,坐在車廂裡搖搖晃晃不一會兒,嘴裡就開始反酸了。

好麼,天大地大,懷了孕的妻子最大,十六頓時也不敢繼續發脾氣了,連忙把一杯熱水遞過去:“壓一壓,快漱漱……”口。

話還未說完,外頭就響起了雜亂的聲音。

篤篤篤篤篤篤密集的聲音,是箭支打在車廂上發出的。

柳岩連忙大喊:“有刺客!”

車廂裡,十六一手按下坐在窗子旁邊透氣的郭氏,另一手把亮亮攬在懷裡,又指揮小東小西把案幾掀起來,頂住車門。

十六尚且來不及慶幸因為前幾天的事兒,自己叫人加固了馬車車廂——就已經聽見外頭拉車的馬匹的悲鳴、然後是車夫的慘叫,這代表,車子已經走不了了!

刺客用的,是弩而非箭,自高處一陣連射,除了最先死的車夫,王府護衛倒下的也不知凡幾。

情勢危急。

柳岩想要點燃懷中的焰火報信,但是對方的攻勢密不透風,根本騰不出手來。

幸好,十六的車廂裡備著幾枝焰火,小西將之湊在溫茶水的小火爐上點著,又將車廂的窗簾掀開一條縫,把焰火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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