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已發。
可是此時, 誰還顧得上賈政的心情與麵子?
潼關的官員被禦史一行識破了老底, 現在著急想著描補過去, 遂信誓旦旦地說:雖然地下排水道坍塌了不少, 可是依舊可以履行排/泄淤堵的職能。
然而這樣的話在這個時候說,已經不頂用了。
坍塌不少?依舊可以?部分職能?
咱們這邊來的都是工部和戶部的人, 彆的不說, 算算寫寫的能力都是出眾的。這一路戶部的官員同工部之間交流密切, 雖動手不如工部的人快,當時剛才馮郎中算二十四條排水道排水速度的方法他們還是大多都聽明白的了。
這一溜兒的隊伍這麼多人, 心裡自有算盤,有多精通此事,又豈是這麼好糊弄的?
隻不過, 心頭有數之後,工部的人是一邊慶幸及早發現潼關的這個大問題,一邊又有點隱秘的興奮——雖然這樣真的很不厚道, 這種時候還因為即將要被記下一筆的功勞升官兒而欣喜。
但是畢竟這趟出來前, 大家就知道, 這是風險與收益並存並且指標雙高的差事。
李文淵的臉色黑如鍋底,堅持要下一次排水道。
這話一說,潼關的官員麵麵相覷:這簡直就是要命啊, 自塌方開始, 那下頭已經很多年沒人下去了,欽差禦史要下去,萬一直接交代在地下, 這可不是咱的本意啊!!!
然而先皇都隻能以名聲誘李文淵在某些程度上順著他心意辦事,今上更是直接從登基開始就奉行“你高興去查貪汙受賄就去查吧”的放養政策。李文淵的性子和他的名聲一樣大,絕對不會因為潼關官員幾句危言聳聽的話而改了決定的。
當然,在李文淵看來,這就是危言聳聽罷了;在他身後的戶部、工部官員看來,這絕對是高風險的事兒。對於塌方這件事,這兩部門的人都還是很忌憚的,畢竟銀礦、鐵礦自來都免不了塌方,隻是因為地址隱秘而不為外人所知也。
【下去還是不下去?】
李文淵身後的人麵麵相覷。
從一開始就比較激進的工部馮郎中悄悄一咬牙:拚了,富貴險中求。
遂他上前一步,緊跟李文淵身後。
然後戶部一個姓秦的老主事也站了出來,倒是叫眾人刮目相看。
剩下的兩部門官員有話想說,但是李文淵抬手製止了:“本官也知下去之後有危險,諸位大人接下來的路段還有重任,就不要隨本官一起,浪費時間。咱們兵分兩路走便是。”
這話說的,聽上去就像是反話。
然後李文淵又強硬地安排了剩下的兩部官員去把整個潼關北麵、東麵、西麵的城牆都檢查一遍,這……表明,他剛才說的,倒是正話了。
兩部剩下的人鬆了一口氣,即便知道這趟出門有危險,也有很多人沒做好心理準備一開始就下塌方的地下去查探的。
潼關的官員無奈:他們身為當地官員,還親眼看見過城內地表好好兒地就塌陷一個洞的情況呢。一點都不想下去好嗎?
於是他們把目光移到了潼關守將身上——排水道麼,從前也是密道,軍事要地,咱們當地官員應當避嫌吧?對對對!就應當避嫌!
這個理由——寶玉真心想給滿分。
【感情身為一地父母官,避嫌這個理由還可以這麼用?】但是他主軍務,剛才強硬插手查探地下水道的事已經是逾越了,現在也沒有代禦史責問當地文官的職權。
【不過按照李文淵的性子,都不必秋後算賬,估計待會兒從地下出來就要這些人好看了。】寶玉心道。
然後,有駐守潼關的章將軍站出來,願帶禦史下去。
於是回過神來的賈政也連忙想要挽回一點自己的麵子,為表示自己剛才出言嗬斥寶玉是出自公心的。李文淵給了他這個麵子。
於此,寶玉環顧四周之後,安排吳鈺帶人護送一眾兩部官員,程峰帶人在下水道入口聽差,又點了朱犇等五人,每人負責保護一個(李文淵、馮郎中、戶部的秦老主事、賈政、章將軍)。
張將軍自有親衛,可是他連親衛都不耐帶,隻帶了兩人,這便是婉拒禁衛軍的人保護他的意思了——【開玩笑!潼關可是自己的地頭,要是還需要禁衛軍保護,傳出去,丟的是全部潼關守軍的臉麵。】
遂寶玉把原本安排著緊跟章將軍的禁衛軍安排在下去的時候殿後,而他自己,選擇和章將軍一起開路。
倒是叫章將軍對這個白麵小總兵生起了幾分好感——這賈瑛名號很大,想來也是有幾分本事的,沒想到,這種時候還能夠身先士卒。不管他是為了好名聲還是為了在他那個不咋靠譜的老子麵前爭口氣,都是有血性的,像是條漢子。
漢子寶玉隻是為了以防萬一,萬一要撤退,他在最後,也可以撿幾個腳軟的,搶救一下。
…………………………
其餘兩部官員倒是不想走呢。
再怎麼說,沒有同李大人一起下去,也要在入口守著表示一下擔心之意的吧?
但是李文淵很不耐地將他們趕走了:“軍事重地不是,彆圍著了。”
叫潼關官員懸著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帶著兩部官員和剩下的禁衛軍走了。
尤其出發時候那位姓吳的參將喊了一聲口號,刷拉一下,幾千禁衛軍全部蓄勢待發,叫潼關眾人無論文職武將都悚然一驚:這……這才是真正的下馬威吧?
被禁衛軍軍威震懾的潼關眾人老老實實地領路。
而李文淵這一邊。
章將軍帶著親衛,指點了磚塊之後,便抱拳要借留下的禁衛軍一起來撬開這幾塊青石板。
寶玉上前一步,打量了一番,然後說:“並不必如此麻煩,讓我來一試便可。”
這麼多年過去,寶玉傳揚出去的名聲再也不是單單地得聖心、貌若好女等等了,取而代之地,是他幾次展露實力的事跡,尤其在西行西域一路上所經州府更為揚名。
山西也不例外。
故而章將軍還真的聽過賈瑛的名號,不過近日見到對方實在是年輕,免不了生出幾分傳言言過其實的感覺。
這時候賈瑛站出來自告奮勇地撬動石板,再次讓章將軍高看他幾分,甚至開始覺得自己一開始太過武斷了——這種情況下,賈瑛沒必要為了麵子出來做不能做到的事,不然才是真的丟人。這麼說來,賈瑛力大的傳聞到是詳實的吧!
再接著……
寶玉叫在場眾人親眼看到什麼叫做舉重若輕。
一塊青石板,不下五百斤,寶玉一點一點地將它抬起來,並且挪開,露出下頭黝黑的洞口。
李文淵:……
馮郎中:……
秦主事:……
章將軍:……
隻有禁衛軍程峰朱犇等人呱唧呱唧給他們總兵大人鼓掌來著了。寶玉笑罵一句:“不要貧嘴。”然後輕輕鬆鬆地將石板子平移開,露出入口。
哦,還有一人呆愣,便是賈政。
賈政知道自己兒子是武狀元——但是他並不清楚寶玉的武學造詣到底到了什麼境界,就算府中老祖宗說起來寶玉如何能耐,他偶爾晨起見寶玉舞劍或者打拳,也瞧不出什麼門道,他內心深處還是有幾分不相信的。
然後,他,此刻,約摸,石化了。
他、他、他,從未想過,自己兒子竟力大如此!
【原來這逆子考上武狀元,是憑的真本事而不是上頭的意思啊!】
賈政到這一刻才恍然大悟,並且開始覺得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隻覺得這樣的天賦,還不如叫仙人給換成過目不忘呢,好歹家裡能再出一個進士(寶玉對此表示:┑( ̄Д  ̄)┍)當然對於剛才他當眾落了寶玉麵子這件事情,賈政是沒有往心裡去的——總歸自己是這個逆子的親爹,偶有訓斥幾句,難道對方就敢忤逆麼?
…………………………
寶玉不是不敢,而是覺得沒必要和一個二愣子計較。
再說,即便他不開口,也有彆人幫他找回場子——當夜住進驛站之後,李文淵就指名道姓將賈政罵了個臭頭:“公私不分!沒有半點大局觀!”等等等,此為後話。
現在,眾人收拾好因寶玉力氣和外貌完全不成正比帶來的震撼之情之後,李文淵馬上開口要進入地下排水道去了。
章將軍製止了對方的舉動,並叫親衛掏出火折子去洞口試了試,確保火折子不熄,才肯讓眾人下去。
而正是這一點,叫馮郎中點了點頭,並與李文淵解釋說,如是,代表下頭的排水道並未完全堵上。
章將軍帶路、寶玉打頭、之後是李文淵和馮郎中、秦主事和賈政。
下去之後,因長時間未見天日,地麵有些濕滑,火把照亮的範圍有限,年紀最大的秦主事差點摔倒,幸好他身旁的禁衛軍眼疾手快,將他提起來了,不然老骨頭老腰的,這麼來一下,也許就折了哪兒去。
秦主事小聲地道了一聲謝,然後更加小心翼翼地跟著眾人走。
前頭一截都挺好的,雖然有濕滑,但是並無塌方,到走了小半刻鐘之後,便不行了,淩亂的碎石散落在路麵上,叫人必須走得更加謹慎。
可是總的來說,大體還是通暢的。
章將軍聽聞後頭的賈政這麼說,麵上不顯地撇了撇嘴:這一條,已經算是二十四條中情況最好的了,我也不是傻,能一下子就帶禦史去危險境地麼?
走了一半左右,火把開始微弱了些,章將軍示意必須返回了,於是眾人往回走。
出了地道之後,李文淵要求再去下一條。
整個禦史隊伍,李文淵是老大。
而且,既然已經走過一條了,並無什麼危險,想來不過是先前潼關的官員為了勸住禦史一行人才故意說得嚴重些的,所以同行幾人不會、也不敢有不同意見。
章將軍想著:【都到這一步了,沒必要再遮掩,總歸自己就算不帶路,憑賈瑛踏步辨虛實的本事,也能找到地下中空的地方,與其那樣,還不如好好配合。】
於是他們又去了附近的第二條。
第二條才打開青石板,就有惡臭撲鼻而來。
章將軍想了想:“好似後來說城內將幾條排水道改了改,排汙穢用的。”
這裡的汙穢並不是指屎/尿/屁——這是農家肥,一般人家都舍不得丟的,城中還有專門收夜香的人呢。因而指的是生活汙水,臭是臭了點,好歹不算太惡心。
但是這樣,眾人也麵麵相覷:還要下去麼?
“下!”李文淵開口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