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 萌哥兒剛剛洗香香過了, 現正拿著九連環嘀嘀咕咕念叨著什麼呢。
小豆丁聽到聲音, 抬起頭來,便笑成了一朵太陽花:“爹爹!”這幾天, 天天都能和爹爹在一起玩, 對於萌哥兒來說,可真是太幸福了。
萌哥兒把九連環放好, 半點沒有小幼兒顧頭不顧腚的毛病, 這才手腳並用地想要從榻上下來,剛到塌的邊緣準備趴著身子以腳探地呢, 寶玉揮手叫上前想要幫助萌哥兒的奶嬤嬤退開,自己長臂一撈,把兒子撈起來了。
於是萌哥兒一下子到了空中, 一看就知道背後抱起自己的人是爹爹,頓時開心得眉眼彎彎,父子兩個嘀嘀咕咕開始說起話來——主要是寶玉聽萌哥兒童趣的話語,譬如說今天的點心特彆好吃、五姑姑想要自己的九連環、五姑姑特彆羨慕自己被爹爹親親抱抱舉高高……
黛玉走進來的時候起初臉色不是很好, 聽聞萌哥兒奶聲奶氣的話才一下子忍不住沒繃住說:“你這小人精兒,今天的酥酪裡放的是花田莊子送來的花蜜調味,這都被你嘗出來了?晚上可不許再吃了,當心壞了你的小米牙。”
萌哥兒顯然有一些失望, 但是他也沒鬨騰,隻是認真地同黛玉商量:“那明天早上吃?”
“萌哥兒,你要考慮清楚了, 一天隻能吃一碗酥酪,早上吃了,晌午可就沒有了。”經過近兩年的學習,黛玉如今也算是育兒老手了,並不因為兒子賣萌就心軟給他多吃甜食。
……
這對母子正在討價還價呢。
一旁的寶玉恍然大悟:原來萌哥兒童自己嘰嘰咕咕說的是這個意思!那麼看來後頭說的,也是頗有深意吧?
果然,一問之下,萌哥兒嘻嘻笑著說:“爹爹,九連環是你送我的,我舍不得給五姑姑。”
寶玉納悶:【當初我叫一更置辦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是按照雙份來的,妍春那裡也有呀。】
“五姑姑的碎掉了。”萌哥兒接下來就替寶玉解惑了。
【原來如此……那麼親親抱抱舉高高?】
“五姑姑說她爹不抱她的,五姑姑好可憐,爹爹,你去抱抱她吧?”
她爹?她爹可是你爺爺,這稱呼可真是有夠亂的。
“怎麼,不舍得九連環但是舍得你爹爹?”寶玉問萌哥兒。
萌哥兒狡黠地眨眨眼睛:“九連環送給五姑姑,回頭也是要碎掉的,但是爹爹就算去抱抱五姑姑,也還是萌哥兒的爹爹呀。”
……
待到哄睡了萌哥兒,寶玉才笑著對黛玉說:“萌哥兒還是這麼小,就會同擬談條件了,真不知道是像誰的。”
黛玉沒好氣地說:“像誰,當然是像他爹了!他爹也是心眼子不少,出去發生好大的事,回來吱也不吱一聲。倒像個沒事人一般,半點不記得家裡還有人牽掛著的。”
寶玉抬眼看黛玉,對方神情十分篤定,看來是聽聞了前因後果,自己再狡辯也是沒用的:【壞了,定是小嬌妻聽說了自己在蘭考時候受過傷的事了……】
於是他摸了摸鼻子,湊近黛玉,攬著她說:“這也原就沒什麼……我想著這不是什麼大事,怕說了反而叫你擔心,就乾脆不說了,沒想到還是叫你知道了。”
黛玉一下掙脫開,板著臉問:“要是我沒從太太那裡聽說了這件事,你是不是就打算當這事沒發生過?”——至於王氏,則是後知後覺地今個兒傍晚才想起來叫人從賈政身邊的常隨那裡打聽出來的,身為二老爺的正妻,這點子事情,輕而易舉,沒人敢瞞她。然後王氏傍晚的時候拉著黛玉淡淡地說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寶玉這趟出門吃了苦,最近要給他好好補一補等等(還有言下之意就是叫黛玉不要太纏著寶玉沉溺床/笫之間的事傷元氣),要是按照黛玉本來的性子,自然是要不舒服的,但是現在有‘表哥曾經溺水差點不好了’這個前提,太太後來那隱晦的話黛玉壓根就沒心思聽進去了。
【對、對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也是裝的麼。】當然,這個話現在是不能說的,因為黛玉的眼眶都已經紅了,寶玉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這在他看來,真不是什麼大事兒……
“彆哭啦,我這不是好好兒的麼?就嗆了幾口水,上岸喘過氣兒來就好了,真的。是他們傳得失真了,我自己都懂醫術的,玉兒你忘記了?要是真的還有哪裡不適,我也不會逞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