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到宋雲清還在繼續的說話:“剛剛張大人說李修堯現在不在京城,於我們是好事,但我卻不這樣認為。試想,李修堯現在不在京城,京城中若發生任何
事,那都是與他無關的,皇上絕怪罪不到他的身上去。”
宋博簡目光微沉:“你是說......”
“大皇子移出宮避痘之後被安置在何處?”宋雲清輕歎著,“孫大人既然能想到利用這事來做文章,心計深沉如李修堯怎麼會想不到?父親還是趕快遣人保護好大皇子的安危才是。不然若大皇子有個好歹,皇上膝下隻有兩子,儲君之位必然就會是二皇子的。”
宋博簡心中一凜。但細想來,又隻覺宋雲清所說不錯。
他連忙就叫了個自己的心腹長隨進來,極快的吩咐他在現在安置大皇子的地方加派人手,決不允許有任何可疑人物進去。長隨答應著,轉身就要出門。這時就見有個小廝急匆匆的奔了進來。也來不及對宋博簡
和宋雲清行禮了,開口就急道:“侯爺,大事不好了。剛有人來報,說大皇子感染上了天花,這會兒病況正凶險著呢,宮裡的太醫都過去了。”
宋博簡一聽,心中大驚,隨後就無力的跌坐回了椅中。
到底還是被宋雲清給說中了。
與此同時,也有人將大皇子感染上了天花的這事稟告給了李修堯。
李修堯嗯了一聲,示意他知道了,然後就揮了揮手,示意來人退下去。
來人恭敬的對他行禮,然後轉過身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屋,身形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李修堯就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看著窗外空中的彎月繁星。
總算是不枉他這一番費心籌劃,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不過離家也有近一個月了,也不知道沈沅現在怎麼樣。他是留了親信侍衛在李家暗中護著沈沅的,想必也沒有人敢欺負她。
不過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的 ,他想了想,就轉過身吩咐一直站在一旁的齊明:“找個妥當的人,回去看看夫人現在怎麼樣。”
“公子,這,”齊明猶豫著,不過到底還是開口委婉的勸說著,“您現在的蹤跡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
旁人都隻以為現在李修堯還在山西,如何會知道他其實就在京郊暗中攪動著朝中的風雲變幻?若是這會兒遣個人去看看夫人,被有心的人發現了,那豈非是前功儘棄?
不過他話一說出口,就見李修堯望著他的目光瞬間冷然犀利了起來,齊明立時就知道,他這是動怒了。
齊明心中一凜,再不敢說什麼,而是低頭應道:“是。”
說著,他就轉身出去安排人悄悄的回李府探一探夫人現在的情況。
到了次日上午,齊明遣出去的人就回來了,李修堯讓齊明帶了他進來回話。
來人跪在地上,稟告著:“屬下昨夜趁著夜色翻牆
進入府中,悄悄的找到了張侍衛,向他打探了夫人近來的事。就得知都督您剛離開的第二日,夫人用午膳的時候惡心嘔吐,叫了大夫過來診治,大夫說夫人已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其後這段日子夫人精神不大好,總是惡心乾嘔,日日隻在屋中,甚少出院門的。”
李修堯聽到說沈沅懷有三個多月身孕的時候他整個人就猛的懵住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齊明心中也震驚。沒想到公子才剛離開,夫人就被發現有孕了,而且還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那現在算起來,夫人就該有孕四個多月了......
他轉過頭看李修堯。就見這會兒李修堯雖然麵上看起來還算平靜,但握著茶杯的右手卻是緊緊的攥了起來。都要教他擔心下一刻這隻茶杯就會被李修堯給硬生生的捏碎了。
他心中就想著,看來公子肯定是很震驚的。
李修堯心中確實是很震驚。
沈沅竟然有孕了?他和她的孩子?而且她現在精神還很不好......
一想到這裡,李修堯就覺得很心疼,恨不能現在就要看到沈沅才好。
他揮手讓那人退了下去,轉頭望著窗外的梧桐樹。
一人都合抱不過來的一株梧桐樹。正是春日,枝頭的葉子青綠。淡淡的日光照在上麵,仿似半透明一般。
沈沅現在懷著他的孩子,而且還很難受,但是他卻不在她身邊。她心中會不會怪他?會不會覺得很委屈
,很無措?一想到這裡,李修堯就恨不能現在就去見沈沅,將她抱在他懷中,愛憐的親吻著她。
他用了很大的意誌力才勉強將心中的這股念頭給硬生生的壓製了下去。不過等到入夜了,他還是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風,吩咐齊明:“我現在出去一趟,山齋裡麵你仔細守著。”
齊明心知他這定然是想趁著夜色去看沈沅的。有心想要勸他現在正是緊要關頭,等過完這些日子他自然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府見到沈沅了,又何必要這樣偷偷摸摸的?而且還要冒著被人發現,前功儘棄的風險?但想一想昨兒他勸說的時候李修堯動怒的樣子,他還是默默的將這些話咽了回去,轉而說道:“公子小心。”
李修堯點了點頭,又吩咐著:“有任何重要的事都等我回來再說。”
隨後他就轉身快步的出了屋。
山路崎嶇,不過他還是一路快速的下了山。山下自然有他安排下的人牽馬在等候著,他接過馬韁繩和馬鞭,翻身上馬,雙腿用力的一夾馬腹,馬兒立時就如飛一般的躥了出去。
他一路專挑隱蔽的小路走。等將要入城之時又將馬匹放走,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入城,身形極快的穿過小巷,往家的方向而去。
果不其然,李宅附件還是有旁人的耳目的。他小心的避過,翻牆入內,然後抬腳就往靜園的方向走。
靜園外麵有他一早就布置下的暗衛,這會兒見他闖入,立時就有人從暗處現身出來阻攔,低聲的喝問著:“什麼人?”
李修堯不說話,隻將頭上戴著的黑色風帽拿了下來。暗衛一見是李修堯,大吃一驚,慌忙向他單膝下跪行禮,說道:“屬下參見主上。”
李修堯示意他起來,又低聲的吩咐他:“在外麵好好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
暗衛忙低聲領命,眼看著李修堯翻牆而過,進入院內。
已經是亥正時分了,靜園裡的丫鬟仆婦都已經入睡了,屋內都是漆黑一片的,隻有廊簷下掛著的燈籠裡麵的燭火還在亮著。
李修堯知道沈沅入睡的時候是不喜歡有丫鬟在旁邊伺候的,雖然門是從裡麵反鎖著的,但這自然也難不到他。
解下腰間的軟劍,順著細細的門縫進去,再輕輕的挑開門上的門閂,李修堯輕輕的推開半扇門,悄悄的走進了屋裡麵,又反手輕輕的關上了門。
然後他的腳步不由的就快了起來,抬腳闊步的往臥房而去。
屋中雖然沒有點燈,但還是有星月光從糊著綠紗的窗子中透了進來,是可以看清屋中一切的。李修堯一眼就看到沈沅正闔目躺在床上。
他走過去站在床邊,目光細細的看她。
分開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看著卻消瘦了許多,下巴都尖俏了起來。而且她睡的仿似也很不安穩,眉頭輕輕的蹙著,纖長的睫毛也是輕微的顫動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麼,還是因著有身孕不舒服的緣
故......
想到這裡,李修堯隻覺心中大為心疼。忍不住的就單膝跪在了床前,低頭愛憐的親吻著她的眉心,輕聲的叫她:“沅沅。”
他心中著急要見到沈沅,剛剛又迎著夜風趕了這許久的路,這會兒一開口說話,聲音聽上去就嘶啞的不行,也心痛的不行,甚至都隱隱的有些哽咽了起來。
而沈沅原本還在睡夢中,一會兒夢到玉郞隱在煙霧中,相貌影影綽綽的看不分明,隻能聽到他哀傷的聲音在說道:“你有了夫君和孩子,是想要徹底的忘卻我了麼?”一會兒又夢到李修堯在憤怒的質問她:“你已經是我的妻子,腹中還懷了我的孩子,心中怎能還想著另外一個男人?”
沈沅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但是她心中不願意舍棄
掉玉郞,也不願意舍棄掉李修堯。她痛恨這樣的自己。
恍惚中,她仿似聽到玉郞在啞聲的叫她沅沅。
雖然上輩子她和玉郞在一起有一年之久,但玉郞都是對她以禮相待,從來不曾叫過她沅沅的。也是她快死的那一刻,他抱著她在懷中,親吻著她的眉心,壓抑著痛苦,啞聲的哽咽著叫她沅沅。
這一聲呼喚她從來沒有忘記過。而現在,她的耳邊仿似又有人在這樣的叫著她沅沅。
沈沅忍不住的就痛哭出聲來。她哽咽的叫著玉郞,又說著:“對不起。玉郞,對不起。”
可是她還是不能放下李修堯啊。李修堯已經是她的夫君,而且還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這輩子無論如何
,她都是沒有法子離開李修堯的。
哭到後來,她醒了過來。淚眼朦朧中,她仿似看到床前正有一個人在低頭看她。
她看不到李修堯眼中驚訝的目光,她隻以為這還是在夢裡,眼前的這個人是玉郞,於是她伸手緊緊的攥住了李修堯身上披風的前襟,哭的不能自製,哽咽的說道:“玉郞,玉郞,是不是你?對不起,對不起。但是我不能,我,我不能拋開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