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市郊區, 在崎嶇山路上行駛的汽車本來就沒有多少, 因此當一輛貨車路線突然像喝醉了酒一般左搖右晃起來時,隻有在它前方一百多米的小轎車從後視鏡發現了異常。
但沒等轎車司機有所反應, 貨車便猛地加速,頭也不回地衝出欄杆,翻下山崖。
三秒之後,裹著濃煙的火焰衝天而起。
就在轎車司機慌慌張張地停下車摸出手機報警的時候, 有一大一小兩人正站在發生爆炸的貨車附近。
個子高壯的男人眼神複雜地看著身邊的黑發小孩:“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如今確定了同伴們脫離險境, 作為首領他終於可以鬆掉心裡那根繃緊的弦,同時也能空出腦子思考太宰不對勁的地方——按照他之前的說辭, 如果橫濱安保公司YSS的首領真的能通過那個印記保護他, 並且監視他的動向,這家夥根本沒有必要和他們合作!
但他確實這麼做了,讓那個空間係異能者在路上把其他人傳送走, 他自己和男人一起留下來,在貨車翻車的瞬間讓男人帶著他跳出去。
這一番操作下來, 不止幫助作為敵人的劫匪逃出生天, 還令他自己深陷險境,全程沒有得到半點好處,男人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
可如果這孩子所說的關於印記的事情是假的,那就更沒有必要了,因為原本就是喪家之犬的劫匪在這幾天的追捕中更進一步進化成了驚弓之鳥,不僅不會威脅到他的生命安全,還會在逃命的途中儘可能討好, 免得他回去後惱羞成怒翻舊賬。
所以在男人看來,太宰的舉動實在多此一舉。
除非,他做這一切是想將他們一網打儘。
但這個念頭剛一出來,就被男人自己否定了,畢竟太宰自己作為人質留下來,手上戴著鎖鏈,身上綁了炸.彈,鎖鏈的另一頭和炸.彈的開關都被他抓在手裡,如果那個空間異能者不守約定,他這邊隨時可以……
男人低下頭看向手掌,頓時大驚失色,不知何時,他手裡的遙控開關被換成了一塊體積差不多大的石頭,上麵還用水筆畫了個賤兮兮的笑臉。而之前他太過緊張,又隔著手套,現在回想,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掉了包!
他憤怒之下用力扯動手上的鎖鏈,想把太宰拽過來質問,然而他隻是稍一使勁,那鎖鏈就嘩啦啦從太宰身上脫落,男人拽了個空。
太宰笑眯眯地轉過身,炫耀般露出夾在指間的發卡:“向一個部下學來的,很厲害吧?我隻用了三天就徹底精通了哦。”
“你想做什麼!”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徹底被愚弄,他就真的不可救藥了。男人咬著牙端起手上的槍指向太宰的腦袋,對方卻毫無懼色地歪了歪頭,看得男人一陣火大。但在他開槍之前,一陣手機鈴聲從懷裡響起。
男人看了眼太宰,還是沒有扣下扳機,但槍口仍舊維持在隨時可以打穿那顆小腦袋的地方。
他空出一隻手取出通訊設備接通,從另一邊傳來的哭喊聲混雜著求饒、辱罵一瞬間填滿了他的耳朵,聽起來分外熱鬨,在嘈雜的底音中,少年缺乏感情的聲音響起。
“太宰大人,已經按您的要求,將這些通緝犯送到了YSS本部大樓前,接下來我要去接您嗎?”
男人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這是那個奉命送人的空間異能者!所以之前的猜測果然成真,他的同伴全都被一網打儘了。但沒等他對這個消息做出反應,身前便傳來一個熟悉的童聲。
“再等兩分鐘吧,蘆花醬,我有話和這個大叔說。”
“是,太宰大人。”
通話掛斷,男人聽著聽筒裡嘟嘟的機械音,巨大的荒謬席卷過頭腦——這兩人竟然無視他的存在,堂而皇之地通過他的手機交流信息,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一時間,同伴全軍覆沒的消息都被他自覺遭到蔑視的認知壓了下去,男人凶惡地拿槍抵住為了和部下對話而走過來的男孩額頭,目露猙獰。
“膽子真大啊,小子,還是你覺得我不敢對你動手?”
“我認為你不敢對我動手。”太宰看著這個正在威脅自己性命之人的眼睛,“理由和一開始相同,殺死乾部在黑手黨的世界是挑釁,代表不死不休的追殺,而你不想和YSS敵對。”
男人不敢置信地大喊:“但你出賣了我的同伴——”
“不對哦,”太宰打斷了他,清澈的鳶色眼睛似乎可以一直看進他的內心深處,如同鏡子般映出他自己都不清楚的陰暗自我,“他們才不是你的同伴。”
“隻不過是‘暫時有著相同目的地的路人’而已,我看過你的情報,你的組織隻剩下你一個人了吧?與你關係好的同事都在戰爭中死去,所以如今跟隨你的家夥來自不同的組織,稱不上同伴。”
“如果我是你,這個時候就扔下我不管,在接應我的部下到來之前儘快離開這裡,隻要出了橫濱,YSS就不會繼續追在你身後。”
男人握槍的手微微顫抖,嘴唇張合半天說不出一句可以反駁的話。
半晌,他啞聲問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