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淺淡一笑中的點點柔情,令季遠塵分外心驚。
三師妹…因為師尊定的人選,或許,終究還是妥協了。
長此以往,也許慢慢地,她將忘卻那日花蝶城的璀璨燈火…
長立風中一陣,季遠塵眸光在暗夜中幽幽閃動,他飛躍下樓。
回到廳中,低頭掃一眼青色圓領袍…三師妹情有獨鐘這袍子,視線總是遲遲不舍得離開,故而近日他多數時候,選擇穿著此類衣袍。
念及接下來…的行動。
季遠塵進屋,換了一身交領右衽的鬆軟常服。
交代元亮今晚不必等他,讓他先歇息後,他便迎著風雪出門。
但覺遠處山坳口,白影閃動。
季遠塵眼神微閃,運氣瞬身。
搶在那白衣青年之前,落到白晶樓前,微微頓了頓,抬手叩響門扉。
“誰呀?”三師妹清冷淡雅的聲音。
“三師妹!是我。”
季遠塵掩唇,一隻手微微運力,於丹田處靈力威震。
感受到舌尖鐵鏽味微微上湧,他停下靈力,手掌無力扶住門框。
吱呀一聲,門開了。
“哎呀,大師兄,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你怎麼,啊,快扶住我。”
寒風中,青衣的俊美青年麵色蒼白,搖搖欲墜。
溫軟的一隻小手,用力地扶住他的胳膊,把他扶進院子。
“大師兄,你這是…你彆嚇我,我去喊師尊過來。”
“不必!”季遠塵出聲阻止,“三師妹,勞你先給我行針,我有些眩暈。”
“我?可是我得醫術真的不行……大師兄,你彆暈。行,扶你去藥房紮針,等你好些了,就去找師尊。”
“嗯……”
兩人‘跌跌撞撞’去往內院。
虛掩的院子門,被季遠塵暗自運力,將其合上,阻擋其外正在窺探的白衣青年。
顧長夏抱住大師兄的肩膀,扶著他匆匆進到藥房。
十來盞宮燈被她倏然點亮。
她冷吸了一口氣,強自冷靜下來,解開金針擺在一側。
“大師兄,你傷在何處?”
“丹田。”往日裡清冽的聲音,有些微嘶啞。
俊臉在燈光下一片蒼白,冷汗細密爬上了他的額角。
他此時應該一定已經痛極。
或許大師兄本是去師尊那兒,誰知到她這兒便撐不住了。
顧長夏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一掃而空。
此時先穩住大師兄的丹田再說。
她金針細探之下。發覺大師兄這丹田灼燒似火,隱然有清脆鳥鳴之聲…
果然天才的丹田跟旁人很不一樣。
而大師兄跟衛安寧一樣貼心,他很會按照醫書受傷。
淩泉公子當年也遇到過一模一樣的症狀,那位傷員,是他的妻子杜若仙子。
不過,杜若仙子那時還是淩泉公子的愛慕者。
她自震丹田,倒在了他的門扉前。
淩泉公子撿了病號回屋,每晚醫治,第二日,傷情便更重。
他便一次次幫著醫治。
直到某天,被病號親上臉頰,磕開了他塵封許久的心……
在這次病例之上。淩泉公子後期有一句批語,金鳳血脈者,乃冷傲狡詐之輩,勸後來者莫要落入他們深情編織的情網陷阱,否則終將插翅難飛…
從兩人那遺留下來的秘境宅子來看。淩泉公子的確插翅難飛,一直與杜若仙子長相廝守,直至大戰來臨,兩人雙雙戰死在修真界終極滅魔之戰中。
史冊上,他們都是拯救人類於水火的英雄。
大師兄雖然也是金鳳血脈者,天才的驕傲是自然有的,狡詐…顧長夏是沒太看出來。
從她追蹤大師兄這些日子來看,大師兄實實在在是一個溫潤的端方君子。
至於自震丹田受傷…這更不可能。
大師兄今日引動鳳凰真身異象,損傷丹田也是自然而然之事。
有了淩泉公子的醫書在前擺著。
顧長夏心裡有底,便不怕了。
“大師兄,接下來,我要替你施針,不過,必須要解開你的衣襟。”
她問了一聲。
俊美青年微微看了她一眼,便撇開視線,語聲清淡。
“無妨。”
他這比衛安寧鎮定多了。
換衛安寧在這,此時應該已經麵紅耳赤,要擺出哥哥的譜訓斥她了。
“那大師兄,事不宜遲,我便開始了。”
顧長夏見大師兄麵色蒼白,說話聲也有低沉無力。
“得罪了,大師兄!”
她直接上手。
滋啦一聲!
季遠塵看著被…撕開的衣裳。
這與他預想的似乎…不太一樣,三師妹會如此下手,他不曾預料。
下手如此之快,他更加不曾想象。
熱霞如潮水般,攀升向臉頰。
季遠塵臉扭向一旁,竭力鎮定。
顧長夏見他瞬間緋紅的俊臉,有點兒想笑。
原來這人剛剛在強撐,這衣衫一解開,與衛安寧其實也相差無幾。
這害羞勁兒。
她一指彈射一枚安魂丸到香爐中,點燃。
隨即深吸一口氣。
此時不比給衛安寧施針,可以慢慢地來。
她根本無心欣賞美‘色’,收斂心神後,便開始按照淩泉公子書中行針手法,開始給大師兄施針。
大師兄起初嫣紅的麵色,漸漸被蒼白之色替代。
她這手法還是太粗糙,不比淩泉公子,能一邊施針,一邊給病人減輕痛苦。
“大師兄,你再忍忍,我給你後背上完針後,才能騰出手來,幫你緩解痛苦。”
“無妨,不疼,你彆怕。”
“嗯。”
這是她第二個病人了,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此時的確沒有當初的慌亂。
前方施針完畢後,顧長夏抹抹汗,轉去後背,繼續給大師兄施一遍針。
隨後,她轉過身去,蹲著寫程序,複製幾百分雲朵,刷然施與數百金針之上。
但見金針顫動如蝶,金芒在明亮的燈光下晃動,熠熠生輝。
大師兄詫異的神色,低頭看著那些雲朵。
但美麗的眼睛微微掃過來一眼,卻沒有問。
隨後,顧長夏給他施展了幾輪雲朵,一炷香時間過去後,取下金針。
安坐的俊美青年悶哼一聲,人便軟軟跌落。
顧長夏一把抱住他肩膀。
“大師兄,一輪針法過後,你會有些疲憊,休息一炷香時間,便會恢複力氣。”
這是書中提及。
淩泉公子曾經暗搓搓加了一句,他嚴重懷疑,這是杜若仙子引誘他的一個策略。
但是,如今懷抱著大師兄,將滿臉通紅,羞憤地偏臉看向一旁的青年放入到軟椅躺下後。
顧長夏必須給杜若仙子證明,她的確不是裝的。
要不然,大師兄一個大男人,不會願意被她‘公主抱’。
躺在軟塌上的青年,閉著眼睛,根本不願意看人。
顧長夏有些好笑,抿唇撈起被子,給他蓋上時。
視線才從他那他勁瘦得宜的身材一掃而過。
大師兄的身材似乎比小哥哥還要好一點,小哥哥常年病痛,到底有些太瘦了。
她抬起眼,眼神竟與大師兄撞在一起。
“……大師兄,你先休息一會,我去打水。”
顧長夏麵不改色,轉身出屋。
哪怕好‘色’,當然也絕不能承認。
一會打了水來,隻給大師兄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彆的,等他恢複了,自己去拾掇吧。
隨即,顧長夏蹲身,撿起地上的外衣。
那被撕裂之處…顯示了剛剛她多麼心急,不是,她醫治之心多麼急迫。
回身,輕輕地將衣服疊好,放在軟塌一側。
她正要出屋。
軟塌上的病美人卻輕輕喊了一聲。
“三師妹。”
一陣過後,才略顯羞澀的語調,雖然他極力粉飾。“……能否,留下來…陪我一會。”
顧長夏默了默。
她懷疑大師兄一定是疼寵長大的孩子,很喜歡被溫暖所環繞。
她想了想,應允了。
吞服一枚清心丹後,她掏出書本,在一旁默看。
一炷香時間後,大師兄深深呼吸一口氣,麵色寧靜看過來,視線之中有很明顯的震驚之色。
畢竟,不需要吞服丹藥,如此重傷,竟然一次施針,便能好個七八成。
還不是她一個菜鳥醫修該有的水平。
顧長夏看著他微微一笑。
“大師兄,你先更衣。”
她出去到前廳,煮了一壺暖身的藥茶。
一會,大師兄換了一身精致軟袍,施施然推門進屋。
兩人喝了暖身茶後,大師兄起身告辭。
雖然不言一個謝字,但是到了門口,大師兄回身看過來那溫暖的眼神和淺淡笑意代表了一切。
看著他如玉身影消失在東邊側門,顧長夏才回屋。
對麵青芒山,算定今晚不會太平的落楓尊者。
眼見著年輕人進進出出的情形,尤其塵兒自震丹田,滿臉哀絕之色扶住門框之時。
他忍不住一隻手扶住半邊臉。
他忽然記起來。
當年寧兒忽然有感而發。阿楓,其實跟你一起過一輩子也挺不錯。
這種話過後。
衛靖在秘境中忽然衝進密林,當時以為這人吃醋吃瘋了,他心底還樂。
誰知半夜,這臭不要臉的,竟然滿身是傷,倒在了寧兒的帳篷跟前。
致命傷在丹田,他當時看的明明白白。那會還納悶,幾隻妖獸竟然能傷到衛靖的丹田。
此時見到塵兒所為…他才明白。
當年他是如此天真。
塵兒這臭小子,好的不學,這是從哪兒學來的奸詐本事。
這樣下去不行啊。長夏這臭丫頭跟她娘一個樣,心花好‘色’,沒有什麼定力。塵兒如此美人計施展下,遲早這一對,是要成了。
落楓尊者打定主意,從明日開始,拘著塵兒在寒竹軒中,不讓二人見麵。
他心中又感慨。玄英這孩子,跟他一樣老實啊。他這都創造了多少機會,竟然還沒能把那臭丫頭的心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