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八十年代(四)(1 / 2)

等葛嚴走遠, 楊叔喝了一聲,馬車繼續踏上回家的路。

“我說楊柳啊,你這是什麼東西啊, 能賣這麼多錢?”楊叔還是對她的玩具能賣這麼多錢感到驚訝。

楊柳笑道:“這玩意兒啊,在城裡比較多見,咱鄉下是沒有的, 我今天在集市上撿到的,我等了半天也沒有人回來找, 就拿著回來了。”

隻能用這樣的理由了,不然她還真是不好解釋這些東西為什麼自己會有。

她假意從包中取出一個出來,是個玩偶,遞給楊叔。

“楊叔, 這個我就送給你了,你拿回家給你小孫子玩吧。”

楊叔連連擺手,“這可不成,這東西這麼貴,你家現在這麼困難, 還是留著賣吧。”

楊柳笑道,“沒事,這東西在城裡才能賣,鄉下人誰會花錢買啊,賣不出去的,我給你放車上了啊!”

“彆彆!”楊叔連忙阻止她。

“車上臟, 謝謝你啊,楊柳,叔經常要上鎮上去賣柴火的,以後你要是要進鎮上啊, 就搭個話,叔載著你一塊去。這東西給我吧,我揣在兜裡,彆弄臟了。”毛茸茸的,看著都挺可愛的。

“行。”楊柳笑了笑,將玩偶遞給了楊叔,楊叔小心翼翼地將玩偶揣進了兜裡。

“叔,我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楊柳說道。

楊叔道:“啥事,侄女你說。”

這東西雖然在鄉下賣不出去,但是是個稀罕物啊,他大孫子肯定喜歡。楊叔高興得不得了,聽楊柳說有個事情,就很樂嗬地問。

“就是,你也知道,我娘那個人吧,不太願意送我們上學,這錢我不能讓我娘知道,免得被她搶走。我娘前兩天還因為不送我們上學的事跟我爹鬨呢。所以我想請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到時候就算是我娘不肯送,我自己也有錢送自己。”

楊叔這輩子雖然也大字不識一個,但是他是十分佩服文化人的。他觀念裡雖然也有些重男輕女吧,但是彆人家的姑娘他管不著。

他點點頭,“行,叔一定不說。”

很快就到了村口,和楊叔揮彆,楊柳走回了家。

今天劉來娣已經稍微正常了些了,隻是精神偶爾會有些錯亂,而且為了逃避自己良心上的譴責,她潛意識將所有過錯的根源都歸咎於兩姐妹念書上。

以前兩姐妹不去乾農活的時候,劉來娣雖然不高興,態度不會特彆強硬,但是現在,她就非得要兩人去,若是不去就抄起棍棒就開始打人。

今天楊柳不知道是跑去哪裡了,隻有楊二姐獨自在家,劉來娣硬是逼著她去地裡除了一天草,給楊二姐曬得頭發昏眼發黑。

而楊柳因為跑得不見人影,已經被劉來娣罵了一天。

下午,楊柳剛出現在院門口,在豬圈邊喂豬的劉來娣發現了她的聲音,扯著嗓子就開始罵了起來。

“楊柳,你死哪去了,還知道回來?啊?現在地裡活路這麼多,你成天就知道偷懶!今晚上你彆想吃飯!我說了算數!”

楊柱就坐在簷下,頭抵在黃土牆上,雙眼無神地看著漆黑的房梁,聽到劉來娣的罵聲,將目光朝院門口掃過來。

不過兩天,楊柱就好像是老了十歲,頭上的白發也鑽出來了許多。

楊柱嘴唇囁嚅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話。

這兩天家裡就屬他壓力最大,家裡現在分文沒有了,以前每年都會差一點錢,每年都需要在村裡借點錢,學費加上生活費,二十來塊是要的。

但是那是自己家有大頭的情況下。今年因為大兒子偷偷地給了點錢,家裡才有三十來塊,現在都沒了。村裡都是本姓人,借多半也能借到,可是借了要怎麼還呢?幾十塊錢,糧食是不敢賣的,家裡這麼多人,賣了就沒有吃的了。

劉來娣現在精神也恍恍惚惚的,說不定得去看看醫生,可是家裡現在已經分文都沒有了。

楊柱這兩天做活路的時候都時常覺得頭暈,經過這一個打擊,他本來就有些透支的身體更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爹。”

楊柳搬了個板凳,坐在了楊柱身邊。

“三兒啊!”

楊柱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叫她。

在原主的記憶中,楊柱除了在她很小的時候這樣叫過她,後來幾乎沒有過。現在突然這樣叫她,楊柳心裡有了一些預感。

楊柱又黑又瘦,滿是穀壑的臉對著她,乾皮的嘴唇囁嚅了很久才說道:“三兒啊,現在家裡實在是沒有錢了,爹和你商量一件事。”

楊柳沒有作聲,楊柱仿佛是愧對她的目光,慌忙將頭轉了過去,過了一會兒,才艱難道:“三兒啊,你比你姐姐小一歲,今年家裡這情況你也知道,實在是供不起兩個學生了,不如你今年就緩一緩,明年再去,你姐比你大一歲,不能耽誤了。”

楊柱這樣的考慮也很合情合理。楊柳實在是不忍心逼著這樣一個農民用命去勞作換取她的學費。

楊柳也並沒有反對,她的學費她自己已經掙到了,等到了開學的時候再說好了,免得現在讓劉來娣知道了之後,徒生波折。

劉來娣在喂豬,那些豬吃食的聲音哐哐的。

而廁所中,楊二姐端了一盆水在裡麵擦澡。

從廁所木板門的縫隙中,她看到了她爹在和楊柳說話,臉上是她很少很少在父親臉上見到的溫和慈祥。

她心裡一個咯噔。

現在家裡這個情況隻能送得起一個學生,而她爹向來又偏愛三妹一些,不會是在和她說家裡隻送楊柳了吧!

想到這裡,楊二姐也沒有心思再擦澡了,她匆匆地抹了兩把,穿了衣服倒了水,端著盆走了出來。

她今天在地裡也沒乾多少活,但是劉來娣也在,她不敢偷懶,在地裡著實被曬得皮都腫了。

“爹,你們在說什麼呢?”

楊柱看了一眼三女兒,他剛才隻是和三女兒在商量,三女兒都還沒有同意呢,他現在不好直接跟二女兒說,免得後麵弄出什麼事情來,導致三女兒埋怨二女兒。

楊柱擺擺手,“說什麼,還不快去廚房端碗筷出來。”

楊柳站起來,正要去幫忙,一旁的劉來娣聽到了,嚷道:“楊柳今晚上不許吃晚飯。”

楊柱本來對三女兒就愧疚得心慌,哪裡會依劉來娣。嗬斥了一聲,“鬨什麼?彆人聽到了好聽嗎?”

劉來娣被楊柱這麼一凶,也就不敢再多說了。但是還是不滿,瞪了楊柳一眼。

楊柳對這個自私自利隻知道自己的兒子的母親也沒有什麼好感,通常都是在忽視她的。

楊柳跟著楊二姐一起進了廚房,廚房裡已經做好了晚飯。

依舊沒有肉,隻有高粱飯,一碗炒白菜,一碗絲瓜湯。都沒有見到幾個油星子。

楊柳上次在趙桂英家吃的肉都還沒有吃完呢,隻不過那個她已經吃到嘴裡了,雖然可能沒沾著口水,總是有些不太好。

一家人沉默地吃完了飯。

晚上睡覺,楊二姐想起自己前天跟楊柳說過自己要將上學的機會讓給她,她不會將這個和她爹說了吧?這樣的話,她可就完了。

本來現在家裡就隻能送一個學生,現在她自己又主動提出讓出機會,她爹肯定會同意的啊!

“二妹。你方才晚飯前跟爹說什麼呢?”楊二姐問她。

“說上學的事情。”

楊二姐心裡一個激靈,“說什麼了?是不是爹說隻能送一個人。”

“是啊,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二姐不是說要將機會讓給我嗎?”

楊二姐心中暗自叫苦,果然她將這件事告訴她爹了。

現在要怎麼辦?楊二姐一時間沒了主意。她今天勞作了一天,脖子上和臉上手上露出來的皮膚全部都曬脫皮了。這隻是一天,她就這樣受不了,若是一輩子都這樣背朝黃土麵朝天的,她這輩子就完了。她一定要走出這座大山!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楊二姐這輩子沒有像前世那樣心生歹意,她也不會去對她做什麼,但是若是楊二姐故技重施,那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楊二姐一晚上又沒怎麼睡好,一來是被曬傷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二來是她擔心自己上學的機會被楊柳搶走。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被劉來娣給叫醒了。

楊柳的工作依舊是去放母豬,而楊二姐的任務就是去山裡砍一捆柴火回來。

可憐楊二姐以前雖然砍過柴,但是都是偶爾跟著上山,沒有經常做農活的人,是沒有力氣的。新砍的柴火有水份,所以特彆沉。而且山還不近,一路扛回家,是件特彆累人的事情。

“三妹,不如我們換換吧,我去放豬,你去砍柴。”楊二姐和楊柳商量。換了以前,楊柳都會同意。

楊柳剛想拒絕,想了一下,她還想去山上看看有沒有什麼藥材可以挖去賣。

“好吧。”

楊柳和楊二姐更換了之後,揣著柴刀上山去了。

這裡的大山和她前麵那個任務裡的大山不太一樣,那邊的大山通常是很荒涼的,但是這裡的大山鬱鬱青青滿是樹木。相比之下,這裡的大山距離已經很近了。

楊柳也不害怕,朝著世世代代的村人踩出來的山路爬上了山。

她找了好大一圈,失望了。

路上也看到了一些草藥,但是都不是什麼稀缺的,而且數量不多,靠挖這個吃飯是不行的。

不過她發現了兩樹野果,不過現在還沒有到成熟的季節。

她打了兩串酸棗,送進嘴裡無聊的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