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姐心裡不是滋味, 可是現在都已經鐵板釘釘了,葛嚴和楊柳都已經定親了。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在一挑玉米打滿之後, 楊二姐跟著葛嚴一道將玉米搬出玉米地去。她家有一輛破舊的木輪車, 等一車玉米掰夠,就可以直接拉回家。
“葛嚴, 你什麼時候回部隊啊?”
葛嚴將自己的一挑玉米放下之後, 又幫著楊二姐將她背上的背簍接了下來。楊二姐主動跟他搭話。
“過幾天就走了。”葛嚴道。
楊二姐哦了一聲,“你們部隊在哪個位置?”
“就在省城。”具體位置葛嚴就不方便多說了。
其實這個楊二姐已經從她爹娘那裡聽說了,現在隻是找個話說而已。
葛嚴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藍色衣裳後背也被汗水打濕了,顯露出了勁挺的肌肉, 看得她不覺臉一熱。
楊二姐從衣裳荷包裡摸出手絹朝葛嚴遞過去, 秋風過境, 仿佛帶上了一股少女的清香。
葛嚴看著她遞過來的手絹愣了一下, 隨即抬手隨便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謝謝,沒事。”
他說完, 又挑著擔子往回走。
楊二姐捏著自己的手絹愣在原地。
葛嚴是真的長得很好,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帶著一股堅毅的感覺。他牙齒很白,笑起來很好看。
楊二姐死死地攥緊手帕。
分明一開始是她自己不要的啊, 現在怎麼會有這種遺憾的感覺呢。
楊二姐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她甩了甩頭, 努力地想把這些不對頭的心思給甩走。她是要讀書的, 任何人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楊二姐背著背簍走在後麵。
他們出門早,莊稼人乾活都要緊著日頭,大中午太熱了, 乾活早上和下午最好。
而這時,旁邊一塊玉米地的主人也趕來收玉米了。
這家玉米地是楊富貴家的,這會兒楊富貴和趙桂英正在田裡收莊稼呢。
楊二姐還注意到田裡有一個幾乎沒有印象的人。這個人就是楊明。
楊明本來不想來,但是楊富貴發話讓他一起來乾活。趙桂英慣著兒子,楊富貴可不慣著。以前楊二姐其實是見過楊明的,隻是次數很少,他幾乎都不怎麼出門。
趙桂英現在對楊家一家人都沒有好臉色,想當初楊柳去她家吃了一斤肉,讓她偷雞不成蝕把米,一直到現在村裡人背著她都對她議論紛紛,導致她兒子更難找兒媳了。
現在人家倒好,一開始說不嫁人,結果那是因為沒有好的人家,現在來了個條件不錯的,立馬就巴巴地貼了上去。
人家楊柳現在都已經定親了,以前的算盤算是白打了。
她看到楊二姐可以冷哼一聲就轉過頭不理會,楊二姐卻不能裝作看不到。
“叔、嬸,你們收玉米呢?”
楊富貴不知道自家婆娘和人家的過節,笑道:“你們倒來得早,幫著你們收玉米的那個是楊柳的對象啊?”
楊二姐臉上笑意微收,要是當初她自己不作怪,現在葛嚴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笑了笑,“那我過去了,你們忙。”
楊明從玉米林中投出目光來,看到楊二姐,臉上閃過失望,他比較喜歡楊柳,長得好看。楊二姐比楊柳差了不少。
趙桂英不小心瞅到了兒子的目光,心裡歎了一聲,心想聽說有人買媳婦的,不然自家也給兒子買個媳婦。要讓他就這樣打一輩子的光棍,她怎麼能忍心。
楊二姐很快回到了自家玉米地。
她爹娘已經掰了很多了,深入玉米林看不見了。楊柳和葛嚴湊在一塊在說話。
“我今年不想報名了,我想去省城,你能給我講講省城的事情嗎?”
葛嚴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不上學怎麼行呢?”
“我明年直接回來參加中考。”
“可是你現在才初二吧?你初三的知識都沒有學。中考肯定會失敗的。”
“你不管我嘛。你就跟我說說,去省城的話,怎麼樣?”
葛嚴嚴肅了臉,“不怎麼樣,你就好好地在家待著,等我回來接你,在這之前,你好好地上學,考高中考大學。學費不用擔心,我會給你的。”
楊柳一時間有些無語,她是不可能繼續留在這個小山村了,她要走出去。可是葛嚴看樣子有點固執,不相信她可以直接參加中考,興許在葛嚴看來,自己一個小姑娘進城很不安全。
“你不告訴我也行,我自己去吧。”
葛嚴急得玉米也不掰了,停下來看向她,“省城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你是不是聽彆人說起省城特彆好,所以不想讀書了想要出去打工?”
“沒有啊。”
“他們說的省城多漂亮是真的,可是鄉下人進城之後,你想過要怎麼生活嗎?高級的工作你不會,地層的工作對你而言又太累,而且掙的也不多,隻是剛夠糊口,很多人去了之後都沒有錢住招待所租房子,隻能睡大街睡天橋,就這樣你還是想去嗎”
楊柳若是隻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姑娘,她是肯定不敢出去的,外麵的世界比想象中亂,特彆是現在治安不怎樣的時候。
出去當然也有一定的風險,但是留在這裡確實沒有多大意義。
楊柳沉默不言,葛嚴以為她想通了。放柔了語氣,“你要是真的想進城去看看,等過兩年,我升銜了,你就進城去探望我,到時候可以住部隊的招待所。你覺得怎麼樣?”
楊柳看了他一眼,他一臉的認真,弄得楊柳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誰要去探望你了!”
葛嚴見她將頭彆了過去,無聲地笑了笑。
她真的還小,要等結婚,至少要四年呢。不過四年後,如果她還上學,她也剛高中畢業,如果順利考上大學,估計這個時間還得再長一些。
這樣算下來,他就得等八年,好像是長了一點。
葛嚴一邊想一邊掰玉米。
楊二姐沒有聽見兩人在說什麼,因為兩人的聲音很小,隻能模模糊糊地聽到幾個字節。
她心裡有些發酸。而且一看到葛嚴笑,露出那一拍整齊潔白的牙齒的時候,她就感覺自己好像半邊身體都酥了一樣,心裡有種特彆的悸動。
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她以前心裡一心隻想著學習讀書,她還不太明白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隻是覺得自己很想看到他,看到了之後也想多看幾眼。
一上午過去,葛嚴往家裡拉了好幾車玉米,每次楊二姐都自然而然地跟在後麵一起去卸車。她本來還擔心楊柳會搶著乾這個活,但是楊柳壓根就沒有動靜。
其實葛嚴也挺想和楊柳單獨待一會兒說說話的,但是楊柳鑽進玉米地裡就不出來,不管是背玉米還是拉玉米,她都不參與。
回家的路上,楊二姐有些心疼葛嚴獨自拉車,就在後麵幫著推。她從後麵看去,葛嚴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濡濕了,底下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
楊二姐盯著他的背影出神。
一天下來,一塊玉米地已經掰了。
葛嚴在楊家吃的晚飯。
葛嚴過來的時候是提著肉過來的,早上就隨便烙了餅,中午也是隨便吃了點,到了下午,劉來娣一早就回了家弄飯,等葛嚴他們將玉米收回去,劉來娣已經在炒菜了。
一股肉香從廚房中飄了出來,村裡不知是誰家的狗聞到了肉味,徘徊在院外不肯離去。
楊二姐從廚房裡打了盆水出來給葛嚴洗臉,她拿了自己的毛巾。
這毛巾還是去年她考了第一名,纏著楊柱給她買的呢。
她平時都很愛惜,從來不肯給彆人用的。
楊柳都沒有自己的毛巾。其他人都是用一根毛巾。
劉來娣平時用毛巾的時候,還會用毛巾擦牙齒。所以楊柳從來不會碰那根毛巾。
葛嚴不知道這麼多,他謝過了楊二姐,就將水接過來洗臉了。
楊柳在一旁看著,意外地看了楊二姐一眼。她看到楊二姐盯著葛嚴用了她的毛巾,眼睛裡滿是歡喜。
楊柳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這個楊二姐是個什麼意思?她最開始來的時候還不知道這根毛巾是她專屬的時候,曾經想用它來洗頭,楊二姐看到之後,就一把搶了過去,不讓她用。
楊二姐對這根毛巾這麼寶貝,會隨便給彆人用?
楊柳身經百戰,對這種小姑娘的心思一眼就能看穿了。
她有些無語。
既然楊二姐對葛嚴有意思,為什麼一開始不答應下來呢?現在人家都已經快成為她妹夫了,又開始來覬覦?賤的嗎?
等葛嚴洗了臉,楊二姐又很殷勤地想去幫他倒水,但是葛嚴在軍中自己動手習慣了,剛才楊二姐給他倒水是因為他沒有看到。現在是無論如何不會讓她動手的。
楊柳真的很討厭這種行為,楊二姐腦子是怎麼長的?即使她對葛嚴沒有那種未婚妻對未婚夫的感覺,葛嚴現在名以上是她的未婚夫,她不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彆人覬覦她的東西。
楊柳突然出聲,“嚴哥,幫我打一盆水來嘛?”
一聲突如其來的嚴哥將那兩人都怔住了。
興許是女人之間的直覺,楊二姐敢接自己從這特彆的稱呼中聽到了一種宣誓主權的意味在裡麵;而葛嚴在片刻的怔愣之後,立馬就反應了過來,他嘴唇歡喜地翹了起來,將自己洗過的水倒了之後,還用清水將盆子給洗了一遍才裝了乾淨的水給楊柳端了過去。
楊柳道了謝,心安理得地洗了一把臉。
楊二姐就站在一旁,看著葛嚴服侍楊柳。她真的恨不痛快,極不痛快,不痛快到必須要說點什麼才能派遣心中的鬱悶。
“我說三妹,人家葛嚴來家裡是客人,你怎麼能支使他做事呢?”
楊柳用手鞠了一捧水拍在臉上,現在沒有防曬霜,唯一能防曬的就是頭頂的帽子,但是一天下來,臉還是火辣辣的疼。
清涼的井水拍在臉上很舒服,她又拍了幾下,才直起腰來。
水珠從她曬紅的但是還是猶如剝殼雞蛋一般的臉上滑了下來,一種屬於青春少女的獨特美讓一旁的葛嚴看得心裡一動。
“二姐,葛嚴是家裡客人沒錯,可是他又不是我的客人,他是我對象,我還不能支使他做點事了?你說呢葛嚴?”最後一句,她將頭歪向一旁的葛嚴,問道。
葛嚴已經被她那句“他是我對象”給美得找不著北了,隻感覺頭都美得暈暈的,不管這時候楊柳說什麼他都會說好,他連連點頭。
楊柳得意地朝楊二姐一笑,這笑容就在宣誓葛嚴的主權了。
楊二姐被氣得不輕,心裡越發的後悔。
葛嚴很勤快地進廚房幫忙去了,楊二姐賭氣回了屋。
等到吃飯的時候,劉來娣見她不在,問道:“二姐呢?跑哪去了,也不知道幫忙擺個碗筷,這眼看著天都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