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離婚(一)(2 / 2)

可她有什麼錢呢,她爸媽也不過是普通的職工,給她買這套房子已經傾儘了畢生積蓄。

他跪在她麵前哀求她,要她將這房子賣出去給他媽媽治病。

餘立怎麼可能見得他這樣哀求她呢。她難受得心都在疼。

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將這房子賣了出去,賣出去不到兩個月,他們所在城市的房價就開始飆升,不到一年時間就漲了一倍有餘。

她賣了房子之後沒地方住隻能租房子。他媽媽病好之後,逢人就誇她兒子有孝心,治病的錢都是她兒子拿的,看餘立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因為餘立在她生病期間沒有怎麼過去照顧她。

餘立實在是分身乏術。

孩子他是不會照顧的,每天上學放學都是她在接送,接回家要煮飯,要哄孩子吃飯,要給孩子洗澡,要給一家人洗衣裳,要打掃衛生收拾屋子。

通常躺在床上都已經快十一點了,而他要麼抱著手機在床上玩遊戲,要麼已經睡熟了。

餘立有時候失神地望著天花板,腦海裡卻滿是孩子的事情,比如魚肝油吃完了還沒有買,鈣片也快吃完了,孩子長得快,不少鞋已經短了不能穿了得買新的了。

諸如此類的問題擺在她麵前,她忙得連家中養的綠植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

她有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來談戀愛的時候他許下的那些承諾,竟一條都沒有實現。

結婚後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可她竟然也這樣忍了多年。

問題真正爆發是在結婚後的第六年。

他家住在城邊上,因為城市發展,家裡的房子和地都被征收了,他父母和村人鬨了無數次,爭取來了三套房子和三百萬的賠償款。

這從天而降的錢將一家人砸得暈頭轉向找不著北。

當時她和他還住在租的房子裡,賣房之後是剩了一些錢,但是卻買不到好房子了,而且當時家裡沒有半點存款,她再也不想要沒錢的時候去跟父母開口,而且無法全款買房,隻能按揭,家裡現在這種情況,她擔心還不起房貸也就一直沒有買。

賠償的三套房子兩套在他的名下,一套在他弟弟名下。

三百萬的賠償金他也拿到了一百萬。

餘立一家人也搬進了新家。

這時候的她以為是苦儘甘來,但是嘗儘了生活的苦楚的她還不知道,她最難的時候都不是她人生的低穀,金錢是把最能衡量人性的尺子。

這筆意外的橫財讓一家人都欣喜若狂,他甚至立馬就去將她父母花費了無數財力和人力才將他弄進去的國企單位給辭了。他跟她說他要乾大事,以前是苦於沒有資本,現在有了資本,他要大展拳腳。

一個男人最落魄的時候都沒有對你好,也就彆指望他發達的時候能將你放在心上了。

家裡的條件肉眼可見地變好了。可是他卻開始一天天的不著家,好不容易回來,跟她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沒事就自己躺沙發上玩手機,隻在飯菜擺上桌的時候動彈一下。

她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一種喪偶式婚姻。

有一天,她在幫他洗衣裳的時候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小小的方盒子,打開一看,裡麵裝了一枚精巧漂亮的戒指。當時她看著這枚戒指差點掉下淚來。多少年了,他從來沒有想到要送她禮物,甚至連一束花都沒有送過,他似乎從來不記得她的生日也不記得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她想他應該是想要給她驚喜的,所以她裝作沒有發現,靜靜地等他將戒指送給她。

但是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她都沒有收到。

她開始惶恐不安,不敢跟媽媽說,隻好跟自己多年的好閨蜜說了。

閨蜜一怔見血——外頭有人了呢。

她其實在詢問之前就有了懷疑,聽到這種仿佛死刑般的宣判,她有些心灰意冷。

六年,她沒有自己的人生,所有的時間都在圍著他圍著孩子打轉,最後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真是讓人喪氣。

她存著一絲絲僥幸,趁著他睡著,用他的指紋解鎖了手機,從他的微信裡麵得知了那個姑娘的信息。

兩人的聊天記錄無比的甜蜜,就像是當年她和他戀愛時那樣。

餘立終於心灰意冷。

她回想當年,自己要是聽爸媽一句勸,現在會是怎麼樣呢。

或許是她早就厭倦夠了這樣的生活,或許是一時鬼迷心竅,總之她開車去了岐江大橋。

城市的夜晚寧靜而美麗。

她靜靜地立在岐江大橋的橋欄上,看著遠處的城市夜景,夜風吹在她的臉上,將心裡的絕望重新吹起漣漪,一層又一層,蕩漾起伏。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父母隻有自己一個女兒,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才六歲。但是她真的接受不了這種將一生作為賭注最後全盤皆輸的命運。

她什麼也不想想了,隻寧願自己從來不曾來過,那些苦楚不曾白白吃過。

最後一絲留戀,她撥通了家裡熟睡的男人的電話。她跟他說她已經知道了他出軌的事情。

她多想他當時會承認錯誤,會說自己會改過自新,會跟她道歉,說他知道她這些年的不容易。但是什麼都沒有,他顯得平靜得可怕。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麼我們離婚吧。我早就想提了。”

她想再來一次她不會絕望地跳下去吧,那樣太傻了。

陸漁看完這個女人的一聲,緩緩地籲了一口氣。

“宿主,你有權選擇要帶著記憶還是封存記憶。”拿拿再次提示她。

“我想,如果我帶著記憶,我永遠都是旁觀者,我無法感受當事人當時內心的絕望,也就不能切身處地地幫她重新作出選擇。”

“我選擇,封存記憶。”

……

江邊的夜風猛烈地吹在臉上,冰涼像毒蛇一樣攀爬上了餘立的後背。

她隻穿著睡衣,倉皇之間,她甚至忘記要換衣裳。這時候她才有些後悔,自己應該要體麵地死去。

遠處的城市像一頭沉睡的巨獸,白日的喧囂仿佛被這呼嘯的夜風吹散了。

讓人窒息的寧靜下,岐江水麵起了一圈圈淩亂的漣漪,無聲地朝岸邊推送出去。

餘立死死地握著手機,胸口在劇烈地起伏。

那種讓她無法喘息的絕望在一點一點地將她的理智吞噬。轎車停在她身邊,雙閃燈那紅色的光芒穿透了朦朧的薄霧,映出了大橋欄杆邊那人臉上的慘白。

餘立知道自己的生活總有一天會被什麼東西打破,但是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整整六年啊,青蔥姑娘都蹉跎成了家庭婦女。她感覺胸口像是被一塊無形的大石死死地壓住,讓她不由得張大了嘴,卻還是仿佛吸不到新鮮空氣,一種沉重的窒息感在她四肢百骸蔓延。

她就這樣在原地待了近一個小時,求生的本能讓她抓起手機,撥出了那個本該是最親密的人的電話,

嘟嘟聲將氣氛壓縮得更加的緊張。

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接了。

“喂?”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顯然是在睡夢中被吵醒。

“江岩,戒指呢?”她問。

“什麼戒指?”江岩睡得好好的被她吵醒,顯得很不耐煩,他甚至沒有想為什麼大半夜的她沒有睡在他身邊,而是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打來了這個電話。

“你西裝口袋裡的鑽石戒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將這個撕破他們平靜生活的罪魁禍首說了出來。

江岩沉默了很久,她也沒有說話,聽筒貼在她的耳朵邊,她試圖聽到江岩緊張的聲音,但是沒有,江岩在沉默了接近三分鐘之後,終於開口。

他的口吻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你都知道了?那行,我們離婚吧。”

掛斷了電話,餘立憤恨地將手機扔進岐江,跪伏在欄杆邊,終於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飽含絕望的哭聲穿過越發濃厚的晨霧,沒有傳出多遠就被獵獵的夜風吹散,鑽入這方天地的空隙再也不見了蹤影,就像是餘立這無人記得的六年。

淚水無法將她滿腔的絕望衝散,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要怎麼以這副失敗的麵孔去麵對自己父母。為了自己,他們傾儘了所有,可自己堅持嫁的人,最後將自己辜負得這樣徹底。

她甚至無法麵對自己。到底需要怎樣的堅強,才能說服已經付出一切的自己接受這樣的命運?她今年也不過二十七,身邊沒有結婚的朋友也大有人在,她在本該享受人生的時候,人生已經潦草成這副樣子。

滾滾的江水偶爾發出擊浪的聲響,那黑沉不見底的江水,似乎可以將她所有的絕望掩藏,從此再也無人記得她的狼狽。

那江水像是有什麼魔力在吸引著她。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

餘立盯著江水,她緩緩地抬腳,似乎是想要跨過這道欄杆,從此就能得到解脫。

她心如死灰。

她義無反顧地想要翻過這道欄杆,大概從此就再也沒有了痛苦。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寂靜的夜色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兩道光芒。她的一隻腳已經翻過了欄杆,隻要她往前一撲,所有的痛苦就能結束。

“你在做什麼?!”

身後傳來一聲爆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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