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握了握她的手,很是欣慰的樣子:“這是你和朕的第一個孩子,素日裡要小心些才是。”
阮昭容麵露羞赧,道:“謝陛下關懷。”
傅賢妃和安德妃都向阮昭容投去一抹嫉恨的眼神,阮昭容像是沒有看到一般,笑容越發深了。
很快,皇子和公主們陸陸續續的送上壽禮,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不過,要說是獨具匠心,還是景王妃傅檸。
傅檸和景王走上前拜了拜,又說了幾句吉祥話。傅檸對身後人道:“將壽禮呈上來罷。”
少傾,就有幾個宮女,抬著個長方形的的東西上來,乍一看好像是屏風。眾人紛紛側目,都很是好奇。
皇後眸光微閃,笑道:“不知景王妃給母後準備了什麼壽禮?”
太後也十分感興趣的模樣,立刻坐直了身子。
傅檸抬手,一個宮女就將上麵的紅綢掀開了。
頓時,嘖嘖讚歎之聲此起彼伏,隻覺得在燈火的映照下,這架屏風閃爍著千萬道金光。上麵是上百個用金線繡成的壽字,而且繡工精湛,每個壽字的字體也不一樣。
原來,是一幅百壽圖啊。
傅檸笑道:“臣妾不才,找不到太過貴重的壽禮,所以便親手繡了這幅百壽圖,聊表心意,請太後娘娘不要嫌棄。”
太後笑著點頭,很是滿意:“你有心了。”
“太後娘娘喜歡就好。”
她又給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將屏風轉了過來,紅綢被扔到了地上,隻見百壽圖的背麵,赫然是一隻金色的鳳凰,鳳凰繡的栩栩如生,高貴典雅,絲毫不遜於那上百個壽字。
原來,這竟是一幅雙麵繡。
懷慶公主張大了嘴巴,歎道:“真好看。”
其他人也麵露驚歎,沒想到傅檸還有這等本事。
太後看著這隻鳳凰,好半天才道:“的確繡的好,景王妃,你的孝心哀家收到了。繡這一架屏風,費了你不少時間和精力罷?”
傅檸笑道:“橫豎臣妾在王府有的是時間,不如多為太後娘娘儘儘孝心。”
太後連連點頭:“好,很好。來人,將這架屏風收起來罷,這既是景王妃的一片心意,哀家自然會好好保存。”
傅檸滿麵歡喜之色:“能得太後娘娘喜歡,是臣妾的福氣。”
沈妗隻是個妾室,自然沒有機會像傅檸一樣,大大方方的向太後祝壽送壽禮,隻能用羨慕嫉妒的眼光看著她,更羨慕傅檸能和景王並肩而立。
太後對皇帝道:“皇帝,你給景王指了一個好妻子啊。”
皇帝看向景王的目光並未有多少溫度,反而是多了幾分審視。他笑了笑:“隻要母後喜歡,也不枉費景王妃的一片心意。”
傅檸原先是傅賢妃的侄女,一直在她身後諂媚討好,如今卻幫著景王討太後歡心。這落差來的太大,太快,傅賢妃接受不了,臉上的血色全部褪去,手也緊緊地捏住酒杯。
安德妃雖然不喜歡傅檸,但是看到傅賢妃氣成這個樣子,她心下得意,笑容帶了三分挑釁:“檸兒不愧是賢妃姐姐的侄女,和姐姐一樣,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真的很討人喜歡。”
傅賢妃笑容淒冷,瞥了傅檸一眼:“是啊,檸兒的確很討人喜歡,也是她和德妃妹妹有緣,讓你們成了婆媳。”
傅賢妃抿唇笑著,金簪上的流蘇隨之擺動:“可不是嗎,我也很喜歡檸兒,真是要多謝陛下成全這一段美好姻緣。”
兩人話裡有話打著機鋒,下麵的人眼觀鼻鼻觀心,好像聽不懂的樣子。
皇後笑而不語,如今她越看後宮女人爭鬥越是覺得有意思。橫豎她是皇後,她們動搖不了她的地位,她樂得看熱鬨。
回到席位上,沈妗為景王夾了一道菜,筷子剛伸過去,傅檸的筷子就從那邊伸過來了。
“殿下,您嘗嘗,這個味道不錯。”傅檸微笑道。
景王沒有看沈妗,吃下了傅檸為他夾的菜。
宴會上人很多,無人會注意到這種小事,可是沈妗卻覺得麵上難堪,好像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而幸災樂禍最厲害的就是沈妤。
這麼想著,她四下尋找著沈妤,恰好和一雙冰涼的眼神碰到一起。她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發現正是沈妤。
沈妤朝她舉舉酒杯,笑容明媚,一飲而儘。
沈妗怒意堵在心口。她原以為嫁給景王,憑借她的心機手腕能得到景王的寵愛,可是她想岔了,景王根本就不喜歡她。她以為景王最得聖心,將來登上皇位,她也能跟著一飛衝天,可是沒想到景王這麼快就失寵了。
她成了一個失寵皇子的無寵妾室,以後該怎麼辦的?
說到底,她落到這樣兩難的境地,罪魁禍首還是沈妤。若非沈妤總是和她爭搶,她又怎麼會被逼無奈主動獻身景王呢?
對於沈妤來說,沈妗隻是個小嘍囉,她並不將她放在眼裡,她關心的是今晚的熱鬨。
思及此,她往上麵望去,阮昭容朝她點點頭,沈妤微笑頷首。
歌舞正在繼續,眾人一邊說笑,一邊觀看歌舞。即便殿內美人眾多,可是都及不上沈妤的容貌,一眼就讓人看到她。
崔葇正是如此。
雖然她竭力掩飾,可是崔大夫人仍舊看出她哭過了,站在沈妤的位置,好像能看見崔大夫人在對崔葇說什麼,觀其表情,忽而生氣,忽而心疼,不停地勸慰著她。
崔大夫人道:“你彆傷心了,這根本就是無濟於事。你方才為何不經我同意就去質問寧安郡主,依照她的性情,她不反駁你才怪。寧安郡主縱然可惡,但還是次要的。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先想辦法籠絡住陸行舟的心。你看你每天哭哭啼啼的,哪個男人看到會喜歡?”
崔葇低聲道:“可是我試過了,他好像真的不喜歡我。”
“那又如何?”崔大夫人耐心道,“無論他心裡那個人是誰,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再喜歡寧安郡主,還能將寧安郡主娶回去嗎?”
崔葇搖搖頭:“不能。”
“那你擔心什麼?”
“我……我……”她隻是不甘心。
崔葇到底年紀不大,對於男女之情還抱有很大期待的。她也希望能和自己的夫君恩愛有加,而不是相敬如賓。
崔大夫人年紀大些,比她看得開,勸道:“葇兒,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夫妻之情是最不可靠的。你與其追求虛無縹緲的愛情,還不如想想如何在陸家站穩腳跟,將陸家的大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為人妻子,自當賢良淑德,溫柔體貼。久而久之,他縱然不會像喜歡沈妤一樣喜歡你,卻是能做到信任你、尊重你。你明白嗎?”
崔葇的手在桌子底下絞著帕子:“可是,我還這麼年輕,就要以這樣的方式和夫君生活一輩子嗎?”
沒有喜歡,隻有尊重,她無法接受。
崔大夫人撫了撫她的頭發,輕歎一聲:“你還是太年輕了,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明白了,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永城侯世子並不是隻有崔大夫人一個妻子,還有幾個通房姨娘,崔大夫人也不指望他身邊隻她一個女人。但是無論他寵愛誰,都對崔大夫人信任有加,很是尊重,所以崔大夫人才會這樣勸崔葇。
崔葇不置可否。陸行舟也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她喜歡他,自然也希望能得到回應。隻是相敬如賓,她真的很不甘心。同為女子,為什麼沈妤可以得到他的心,而她卻不能呢?
酒宴半酣,眾人都有些疲乏,就連皇帝也有些倦怠了。很快,歌舞也下去了,風穿過四麵的窗子吹進來,一陣陣涼意沁入人的肌膚,色彩絢麗的紗簾也隨風飛揚。
這時,一個宮女將托盤端至齊眉,恭恭敬敬道:“陛下,阮昭容該吃安胎藥了。”
皇帝一聽,倦意消散了不少,道:“這件事自然是耽擱不得的。”
宮女將托盤放下,端過藥碗捧給阮昭容。
阮昭容不情不願道:“這樣苦的藥,還要每天吃。”
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子,哈哈一笑道:“這可是為了愛妃和朕的孩子,你就辛苦一些罷。”
如此親昵的動作,所有人都儘收眼底,太後笑著轉過身去。安德妃心中的酸意上湧,以前情到濃時,皇帝也這般與她親近的,而現在,她成了失寵妃子,皇帝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另外一個女子……
阮昭容秀氣的眉頭皺了皺:“那臣妾隻能聽陛下的了。”
她接過藥碗,剛要喝下去,突然麵露痛苦,‘嘩啦’一聲,藥碗被打翻在地,她捂著小腹痛呼出聲。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皇帝也嚇了一跳,隨後更為惱怒:“這是怎麼回事?”
阮昭容眼淚沾在長長的眼睫上,忍著痛苦坐好,拉了拉皇帝的袖子:“陛下不要著急,不過是小事罷了。”
皇帝怒目圓睜:“這也叫小事?”
阮昭容臉色發白,卻還是強笑道:“之前幾次,妾身都是小腹突然作痛,過一會就好了。太醫說,是因為臣妾體弱,又是頭胎,孩子月份淺,所以會偶爾腹痛,不打緊的,陛下無須擔心。”
皇帝狐疑的盯著她:“也就是說,這不是第一次了?”
阮昭容微笑道:“臣妾無礙,不過是有孕婦人常有的毛病罷了,陛下不要勞師動眾,否則臣妾心裡過意不去。”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麼,沒有說話。皇後道:“陛下,太後,臣妾雖然沒有懷孕經驗,但是出於謹慎,臣妾覺得,不能大意。畢竟,阮昭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龍胎,一定要小心為上,就算真的沒有大礙,請太醫再細細看過,我們也能放心。”
太後點頭:“皇後說的很是。阮昭容,你現在是皇帝的嬪妃,不必那麼謹小慎微,不舒服就請太醫看,這沒什麼。”
然後她對身邊的宮女道:“請太醫過來。”
今夜當值的正是劉太醫,劉太醫是太醫院的婦科聖手,請她給阮昭容診治正好。
很快,劉太醫就趕過來了,皇帝道:“劉太醫,你給阮昭容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太醫道:“是,陛下。”
說著,他打開藥箱,拿出一塊雪白的絲帕放在阮昭容手腕上,再搭上手指。
過了一會,劉太醫突然眉頭緊鎖。似乎是不能確定,他又診了一次。
少傾,他站起身,卻是欲言又止。
皇帝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劉太醫道:“回陛下,看阮昭容的脈象,似乎有些蹊蹺。”
皇帝麵色一沉:“怎麼回事,你照實說就是。”
聽劉太醫這話,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呢,原本有些疲乏的人,也立刻來了精神。
良久,劉太醫才道:“陛下,微臣判斷,阮昭容的症狀不像是有孕婦人的尋常症狀,而像是中了毒。”
皇帝臉色又沉了幾分,猛然站起身:“你再說一遍?”
劉太醫也有些緊張,道:“回陛下,阮昭容像是中了毒。”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皇帝怒聲道:“誰那麼大的膽子,敢謀害朕的兒子?!”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不敢開口。
劉太醫猶豫了一下,又道:“陛下,經臣診斷,阮昭容已經有小產之兆。”
阮昭容嚇的花容失色:“怎麼……怎麼會?我的孩子一直很好,怎麼會小產呢?”
劉太醫道:“阮昭容偶爾會小腹痛,就是小產之兆。想來是因為長期服用毒藥的緣故,毒藥在體內日積月累,便會小產。”
皇後也是變了臉色:“自阮昭容有孕以來,吃穿用度都極為精細,本宮也特意警告宮裡的人,務必要小心照顧阮昭容,是誰起了歹心敢害阮昭容和肚子裡的孩子,又是如何給阮昭容下的毒?”
劉太醫搖搖頭:“這……微臣就不知了。”
阮昭容驚懼不已,因為疼痛,再加上受了驚嚇,她臉色慘白的嚇人,下意識退後幾步:“不,怎麼會……怎麼會……”
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而有宮女及時扶住了她。她順著宮女的手徑直跪在地上,淚水瞬間流下來,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陛下,到底誰要害臣妾?”
太後皺眉道:“阮昭容,你現在身體不好,快起來,你既受了委屈,自有皇帝為你做主。”
阮昭容淚水連連,就像一隻被雨水嬌慣的瘦弱的花:“陛下,臣隻是一介民女,偶爾有了機會,入宮見到了陛下,得到了陛下的寵愛。對此,臣妾一直是感恩戴德的。臣妾也知道,臣妾出身低微,身似浮萍,無依無靠,能得到陛下的關心和愛護,是臣妾幾世修來的福氣,也是僥幸。
臣妾想著,隻要臣妾能陪在陛下身邊,已經滿足了,臣妾有自知之明,也不會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直安守本分,可是為什麼,還是有人容不下臣妾?臣妾死不足惜,隻是可憐了肚子裡的孩子……“
聞言,皇帝怒氣不減。他親自將阮昭容扶起來,目光在人群逡巡著:“查,給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誰那麼膽大包天,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齷齪之事!”
阮昭容哀聲道:“臣妾多謝陛下……”
皇帝目光淡淡的看著皇後道:“皇後,你是六宮之主,如今宮裡竟出了謀害皇嗣之事,你覺得該怎麼辦?”
皇帝懷疑宮裡所有的妃嬪,自然也不會相信皇後。
皇後掩住眸中冷潮,道:“臣妾身為六宮之主,管理後宮,竟被無恥小人鑽了空子,也是臣妾的失職。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查明誰是謀害阮昭容的幕後主使。恕臣妾直言,臣妾想,能悄無聲息的給阮昭容下毒,還讓阮昭容毫無察覺的服用了這麼久,是不是應該先懷疑阮昭容身邊伺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