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有小廝在外求見寧王。
寧王摸了摸沈妘的小腹,溫柔的道:“我去書房了。”
“殿下去罷。”沈妘微笑道。
寧王又叮囑眾仆婢好好照顧沈妘,又抱了抱舒姐兒,可是舒姐兒還在研究安王送給她的禮物,沒時間搭理他。
寧王哭笑不得:“在這裡陪著你娘親,不要惹她生氣。也不要玩的時間太久了,不然會打擾她休息。”
舒姐兒衝著他咧嘴一笑,又吹了吹哨子。
寧王都走了,安王自然不好留在這裡。
“舒姐兒,四叔走了。”安王朝她招招手。
舒姐兒不理會他,典型的過河拆橋。
“真是沒良心的丫頭。”說完這話,他也笑了,向沈妘告辭離去。
走到園子裡,安陽道:“既然二哥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擾了,先回去了。”
寧王拍拍他的肩膀:“好好考慮我說的話。”
安王笑著搖搖扇子,快步跑開了。
到了前麵一個開滿紅色芍藥的涼亭,便看到沈妤憑欄而立。寧王在原地站了站,才走過去。
沈妤去了台階前:“寧王殿下。”
寧王站在台階下望著她:“寧安還未出府?”
沈妤麵色冰冷:“是啊,我在等寧王殿下,我以為,殿下有話要對我說。”
寧王皺眉:“你在說什麼?”
陽光下,芍藥開的正盛,一枝枝舒展著曼妙的身姿,豔麗而又妖嬈,與沈妤蜜合色的衣衫相得益彰。
她站在亭子上,好像和如畫風景融為一體了。
沈妤淡淡道:“殿下不好奇我是從哪裡過來的嗎?”
“哪裡?”寧王呼吸一滯。
沈妤眉梢微挑:“宮中。今天一早,賢妃娘娘就召我入宮了,美其名曰與我敘舊。”
寧王直覺不妙:“母妃與你說了什麼?”
沈妤一步步下了台階,層層裙擺拂在地上,就像一朵朵盛開的蓮花:“嫻妃娘娘說,寧王殿下告訴了她我與你合作的事,並且她認為我是大功臣,還很關心我的親事呢。”
她站在寧王麵前,輕柔的聲音帶著幾分質問:“殿下,你為何要將你我合作之事告知嫻妃娘娘?”
寧王心下一緊:“我隻是想讓母妃知道你的好處。你本就助我良多,我不過是對母妃實話實說,這樣一來,母妃會更感激你欣賞你,喜歡你……”
“敢問殿下,我要賢妃娘娘的感激欣賞和……喜歡,有何用?”沈妤打斷道。
這一瞬間,周圍氣息好像凝滯住了,這並非是什麼難題,可是寧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不想讓彆人知道那種隱秘的心思,包括他自己。
這麼多年,在彆人眼裡,他一直是個賢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他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禮賢下士。對待妻子關懷備至,對女兒疼愛有加。就連皇帝,也認為他是個至誠至孝之人。
許是偽裝的久了,他自己也分不清真假。所以,當他發現自己那點齷齪心思後,第一個反應是否認。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做些什麼。
所以,他便將沈妤幫助他一事告知了賢妃,他覺得,賢妃一定會喜歡她的。
可是,他沒想到結果卻是適得其反。
賢妃居然想插手沈妤的親事,依照沈妤的性格,一定會和賢妃不歡而散。
他覺得很是後悔,他當時就是腦袋一熱,就對賢妃和盤托出了。
如今沈妤來興師問罪,他該如何回答?
沈妤笑容很淡,好像風一吹就會散。
她道:“殿下,您還沒有回答我。”
寧王深吸一口氣,道:“此事是我考慮不周,連累你受委屈了。”
沈妤搖搖頭:“殿下錯了,我從來不是個會受委屈的人。”
隻一句話,寧王便明白過來,賢妃一定沒從沈妤這裡討得了好,恐怕還被氣的不輕。
寧王歎道:“母妃素來養尊處優,若是她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你不要在意。”
沈妤微笑道:“我自然是不在意的,賢妃娘娘是長輩,我總要看在殿下的麵子上對賢妃娘娘適當容忍的。”
若非現在還要和寧王合作,依照傅賢妃前世對沈妘做的事,沈妤早就想法子讓她償命了。
比起丟了性命,被氣病又算得了什麼呢?
寧王認真的道:“我明白,你放心。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既然殿下這麼說,我也不好抓著不放,畢竟,我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沈妤轉了話頭,“殿下和傅檸還有聯係嗎?”
寧王一怔,旋即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若是你不高興,我不再……”
“殿下,我並非是這個意思。”沈妤道。
寧王不解:“你想怎麼做?”
“景王不傻,他是絕對不會相信傅檸的,而且還會防備傅檸。可傅檸就沒那麼聰明了,她以為景王給她點好臉色就等於是景王對她放下戒心了。”
寧王道:“你說的不錯。近來,傅檸時常傳消息給我,可都是些虛假或者無用的消息。想來景王府戒備森嚴,傅檸傳遞的消息,不過是在他的默許之內罷了。”
沈妤清澈的眸子倒影出水波,長長的眼睫也鍍上了一層金光:“殿下所言極是。既然景王想讓殿下相信傅檸,那您就如他所願罷。”
寧王凝視她一會,道:“我明白了。”
沈妤眸光漾起:“如此,寧安就告辭了。”
說著,她施了一禮,舉步前行,寬大的袖子垂下,微風吹來,飄飄揚揚,好像下一刻就會羽化成仙。
“等等。”寧王在她身後道。
“殿下還何事?”
默然良久,寧王低低一歎:“你與陸家結了仇,要小心才是,陸行川雖是個武夫,但也不是傻子。他本就恨極了你,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
沈妤眼睫顫了顫:“我明白,多謝殿下提醒。”
遠處的蘇葉和紫菀急忙跟上來,向寧王行了一禮,追著沈妤出了王府。
傍晚時分,景王正在書房看著各方的密信。許是最近受到的打擊太大,他越發覺得頭疼,甚至覺得有心無力。
他不明白,原本一片大好形勢,怎麼就輸給了寧王,而且輸的那麼慘?
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一個身影,他簡直是對那個人又愛又恨。
沈妤!
她為什麼總和他作對,這麼聰慧的女子為何不能為他所用?
他越想越覺得心情焦躁,將書案上的筆墨紙硯掃落在地。漆黑的墨汁染黑了地麵,又濺到了彆處。
穆昶一開門,白色繪水墨畫的衣袖就被墨染上了臟汙,他撫了撫衣袖道:“殿下。”
景王又換上一副笑容:“先生來了。”
穆昶將一張紙交給景王:“這是方才被截獲的信。”
景王打開,快速看完。隨即冷笑一聲:“寧王!”
穆昶站在書案前:“殿下,信裡說什麼?”
景王站起身,繞過書案:“這是寧王寫給傅檸的信,讓她繼續盯著我。”
“哦,看來寧王相信您已經對王妃放下戒心了,或者他覺得王妃值得信任?”
景王踱步一會,搖搖頭:“不,你錯了,我現在才知道,我那個皇兄有多狡猾,又有沈妤為他出謀劃策,他怎麼會輕易上當?想來,他早就看破我的計劃了,來個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是啊,將計就計。”景王道,“他怎麼會不知道傅檸傳給他的消息是我默許的,又怎麼會不知道我想讓他相信傅檸?所以啊,他就故意寫了這封信,讓我攔截,反過來利用我。”
穆昶了然:“那麼這封信還要不要交給王妃?”
景王冷笑道:“給她,自然要給她。她對寧王癡心一片,定然是盼著寧王給她回信,盼到茶飯不思了。”
果不其然,傅檸接到了寧王府的信鴿,急急忙忙打開信來看。
她激動的雙手在顫抖,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表哥終於回信給我了。”
她並沒有將這封信燒掉,而是視若珍寶一般,小心的夾在書頁裡,又鎖在抽屜。
她喃喃自語道:“表哥,隻要能幫到你,就算讓我陪在景王身邊,也值了。”
思及此,她站起身道:“去小廚房。”
奴婢道:“王妃要下廚?”
傅檸笑道:“是啊,殿下公務繁忙,太過勞累,我自然要為他做些事了。”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道,“沈妗那個賤人近來如何了?”
婢女偷笑道:“景王殿下如今可不待見她,殿下心裡一心隻想著您呢。”
“你去告訴沈妗,就說寧王妃有了沈妘,這幾日許多人都去寧王府賀喜,她身寧王妃的堂妹,按理說自然也要去的。我並非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主母,就準她出府罷。”
婢女應道:“是,王妃。”
她這樣答應著,可是並沒有去沈妗的院子,而是偷偷去了書房,將傅檸的話說與了書房外守著的隨從。
隨從立刻進了書房將這些話告知了景王。
聞言,景王嗤笑一聲:“看來我這個王妃也不算太傻,都知道借刀殺人了。沈妗與沈妘姐妹向來不和,想來她是很願意為傅檸效力的。”
穆昶沉吟道:“殿下,贖屬下直言,您也需要一個嫡子。”
“這一點我自然明白,可是我的嫡子絕不能從傅檸肚子裡爬出來。”景王恨恨道,“寧王啊寧王,你可不要高興的太早,你盼了幾年的嫡子,還不一定能平安降生呢!”
…
回到侯府,沈妤先去慈安堂給太夫人請了安。
剛走到門口,屋裡就傳來一陣歡笑聲,沈妤掀開簾子進去:“祖母在和三嬸說什麼,祖母怎麼這麼高興?”
太夫人笑道:“你來的正好,我和你三嬸正說起你四姐的親事呢。”
沈妤一轉頭,就發現沈婉一臉羞澀的坐在一旁,看起來是很滿意這門親事了。
難怪那次她覺得沈婉心事重重,想來她是中意韋璟的。
沈妤笑道:“親事定下了嗎?”
太夫人笑的越發開懷:“你三嬸已經和韋夫人商議好了,過兩日就去合八字,然後再交換庚帖,寫下婚書,正式定下。”
沈妤笑容真誠:“那真是要恭喜三嬸,恭喜四姐了。”
薑氏麵色紅潤,滿臉堆笑:“婉兒定下了,六姑娘在守孝,嬋兒年紀還小,就隻剩下你了。”
沈妤撒嬌似的看著太夫人,太夫人點了點她的額頭:“她這個性子,哪個人家肯娶?依我看,還是在我身邊多留幾年,我再教導教導她,免得嫁了人總是惹禍。”
沈妤挽著太夫人的手臂:“是啊,我也舍不得祖母的。”
太夫人輕撫著她的頭發,笑道:“今日回來這麼晚,是出宮後又去看你大姐了?”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祖母。”沈妤笑容璀璨。
“哼,就會說好聽的哄我開心。”太夫人道,“你大姐如何了?”
沈妤垂眸,又抬眼笑道:“大姐很好,孩子也很好,寧王對大姐也很好。”
太夫人道:“現在說這個還早,若是妘兒再給他生個女兒,他還能一如既往的對妘兒好,我才相信他。總之,過幾天我是一定要去看她的,你們可不許阻攔。”
“我已經和大姐說好了,祖母儘管去就是。”
韋夫人帶著人來沈家提親這天,沈妗也回來了。
這次她識趣的沒有去見太夫人,而是去見了沈嫿。
太夫人知道了也沒說什麼,沈嫿畢竟是沈妗的親妹妹,她們見麵,太夫人也不好阻攔。
天氣越來越熱,沈妗穿著一身粉色軟煙羅做的的衣衫,淡掃蛾眉,略施粉黛,長長的裙擺垂下,露出粉色的鞋尖,端的是人比花嬌。
但她遺憾的是,她不是正室,不能穿正紅色。景王不喜歡她,傅檸還時不時為難她,就連出府都要請求傅檸同意。
她以前隻聽說過做妾難,可是那時候傅檸還沒進門。現在她才知道,做妾這麼難。
她現在沒了彆的奢望,隻希望想辦法解決沈妤和沈妘。
沈嫿垂下頭:“三姐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沈妗嗔怪道:“我們何時變得這麼生疏了?親姐妹敘敘舊,不是很正常嗎?”
沈嫿不語。
沈妗的手覆蓋住她的,似是無聲的安慰:“我知道雪姨娘去了你很傷心,但是你也不能總是這樣。人還是要向前看,祖母到底仁慈,你隻要好好的孝順她老人家,她也會對你好的,你的將來就不用愁了。”
沈嫿到底年輕,沉不住氣,沈妗幾句話就激的她說了真心話。
“三姐也不必安慰我,我雖然姓沈,但是早就被祖母厭棄。後來我們二房又被分出去,我留在侯府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至於孝順祖母,討好祖母——哼,我倒是想呢,可是祖母待我不過是麵子情罷了,她身邊有五姐,心裡隻有五姐,有五姐在,哪輪得到我孝順祖母?祖母偏心,所有人都知道,更何況我隻是一個小小庶女。”
沈妗同情的歎道:“你這話說的自然有理,但是有句實話我必須說。”
“三姐說便是。”
沈妗道:“若是當初雪姨娘沒做錯事,祖母怎麼會厭棄你呢?但是她人已經不在了,祖母想來寬宏大量,想來該原諒你才是,怎麼……”
提起雪姨娘的死,沈嫿麵色漲紅:“我娘死了,她們高興該來不及呢,怎麼會因此原諒我?隻怕我再在侯府生活,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沈妗四下看看:“六妹,不許胡說!這話怎麼好亂說?”
沈嫿冷聲道:“三姐,我沒有胡說。”
“那你何出此言呢?”
沈嫿的雙唇翕動了一下。
沈妗循循善誘:“六妹,咱們才是親姐妹,又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不瞞你說,自從母親去世,大哥和三姐消失的無影無蹤,父親被流放,我覺得心裡越發悲涼,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隻有我們兩姐妹相依為命了。不瞞你說,我也很怨祖母,怨五妹。五妹從小就比我們受寵,祖母一心為她,就連將來要嫁的人也是精挑細選,和我們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我是萬萬不能再和她冰釋前嫌,所以有心事隻能和你說一說。當然,你若是不想和我再扯上關係,我以後不見你就是了。”
聞言,沈嫿立刻感同身受,她回握住沈妗的手:“三姐……你說的不錯,如今沈家隻有我們兩人相依為命了。”
沈妗微笑:“你明白就好。”
猶豫了一會,沈嫿道:“三姐,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沈妗溫聲道:“什麼?”
沈嫿抓著她的手猛然收緊,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恨意。她咬牙道:“三姐,我娘不是生病去世,她是被人害死的!”
沈妗心中沒有半分驚訝,卻是故意捂住嘴道:“你說什麼?!”
“我娘是被人害死的!”
沈妗不敢置信:“六妹,這話可不能亂說,雪姨娘在家廟思過,誰會去害她?”
沈嫿眼中盛滿淚水:“我娘彌留之際,囑咐我,讓我就當做不知道此事,她是為了我好,怕我被人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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