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鮮血像溪流一樣蜿蜒流淌,整個屋子都是腥甜的味道。
阿秋一手拿著匕首,保持著刺入心臟的姿勢,然後猛地拔出匕首,鮮血噴湧而出,噴了她一臉血,
而地上躺著的周王,瞪大了一雙眼睛,瞳孔倒映著阿秋和五公主的影子。阿秋探了探他的鼻息,淡淡道:“公主,他死了。”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死了!五公主怒吼:“阿秋,誰準許你這麼做的!”
阿秋擦擦臉上的鮮血,笑容詭異:“我是在替公主殺人滅口啊。”
五公主不敢置信:“我從未讓你這麼做,你……你……”
阿秋道:“公主,這下你再也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和紀世子雙宿雙飛了。”
五公主覺得阿秋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她覺得阿秋好可怕,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趕緊逃。
這時候,聽到‘蹬蹬瞪’的聲音,有人上來了。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剛推開門,就有衣裙護衛闖了進來。
“殿下,殿下——”
他們麵露驚恐,周王……周王竟然死了!
他們互相看看,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何事。一轉頭就發現阿秋滿身是血,手上還拿著一把匕首,而周王身上的傷明顯是被人刺傷的。
有個護衛指著阿秋大喊道:“是她,是她殺了周王殿下!”
又有護衛大喊:“方才咱們在外麵聽到殿下的呼救聲,可是有人故意攔著我們不讓我們上來,顯然是故意的,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她好有時間殺了殿下!”
阿秋麵無懼色,仰頭大笑,看向五公主。
“看來還是晚了一步,竟然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這一瞬間,所有護衛都認定了,就是五公主指使阿秋殺死了周王!
周王好歹是皇帝的兒子,不明不白的被人殺死在這裡,他們也難逃罪責,若想減輕罪責,最好的辦法就是抓住五公主和阿秋,帶到皇帝麵前。
有護衛率先大喊:“北縉五公主和其婢女殺死了周王殿下,快抓住她們,彆讓她們跑了!”
五公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阿秋殺了周王,她是無法洗脫罪名的。北縉隻是大景的一個番邦,為了讓大景皇室出口氣,無論是不是她殺的周王,北縉皇帝都會讓她承擔罪名,她若是被抓捕,必死無疑!
思及此,她顧不得阿秋,闖出雅室跑了出去。
幾個護衛將阿秋捆住,其他護衛則是衝出去追趕五公主。由於他們太著急,不小心撞到了客人,打翻了美人手上的托盤,掀翻了桌椅,一時間歸雲閣兵荒馬亂。
受到驚嚇的人開始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卻聽到有護衛大喊:“北縉五公主殺了周王殿下,千萬不能讓她逃走!”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歸雲閣所有人都知道了五公主殺人一事,而且殺的還是自己的未婚夫,周王!
護衛一路追一路喊,漸漸地歸雲閣以外的人都知道了,想必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京城,傳到皇帝的耳朵!
周王殿下死在了歸雲閣,所有人都驚慌不已,紛紛出了房間,四下張望。
沈嬋嚇的酒杯跌落在地:“五姐……你聽到外麵說什麼了嗎,周王……周王被五公主殺死了!”
沈妤也故作驚慌:“怎麼會死人呢?五公主和周王的大婚之日就要到了,五公主怎麼突然殺了周王呢?”
沈嬋拉著沈妤的手,臉色慘白:“五姐,咱們回府罷,這裡好可怕……”
沈妤安撫的拍拍她的手:“這與我們無關,不必害怕。”
鬱珩正色道:“還是快些回府罷,很快周王被五公主殺死一事就會傳到宮裡,來歸雲閣吃酒的人也會受到牽連,未免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儘快回去為好。”
沈嫿瑟瑟發抖:“五姐……楚王殿下所言極是,我們快點走。”
沈妤麵露擔憂:“好。”
這次不用沈妤提醒,沈嬋和沈嫿就戴上了麵紗,一行人出了歸雲閣,上了那輛樸素的馬車。
一路上,他們發現,不少人都和他們一樣,趁著此事剛剛發生,迅速離開了歸雲閣,一時間道路十分擁擠。
這種時候鬱珩以親王的身份出現在這裡更引人猜疑,是以他便和沈明洹坐在一輛馬車。
原本他想和沈妤單獨在一輛馬車,卻是被沈妤拒絕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不好耍無賴,隻能放棄。
果不其然,回到侯府,周王被五公主殺死、五公主畏罪潛逃一事傳到了禦前,皇帝龍顏大怒,當即派人去追捕五公主,並且去驛館捉拿三王子。
可是到了驛館,三王子卻是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更坐實了三王子的罪名。不,很有可能三王子是幕後主使。
但是眾人始終想不明白,三王子和五公主為何要殺死周王。
接著,又有人彈劾鎮北王,說鎮北王勾結北縉,在邊境集結了三十萬大軍,意圖和北縉聯合起來入侵中原,而紀晏行也早就消失在京城了。
恐怕三王子和五公主就是為紀晏行所救。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這可是通敵賣國之罪,紀家真是膽大妄為!
後麵,又有大臣你一句我一句網羅罪名彈劾紀家。
“功高蓋主,早有不臣之心。”
“擁兵自重,意圖謀逆。”
“勾結異族,侵害中原,罪無可赦!”
“救走殺人凶手,謀害周王一事很可能也有紀晏行在背後出謀劃策。”
“……”
皇帝目光陰鷙,掃過朝堂眾人,最後落在景王身上。
景王不知道皇帝在想什麼,一臉悲慟。
其實周王被殺,景王也深感意外,也亦是傷心,畢竟周王追隨他這麼多年,對他忠心不二。
可是到現在,他都沒有弄明白,事情為何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又是誰在背後謀劃?是三王子,是鬱瑄,還是沈妤?紀晏行又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這樣想著,他看向鬱瑄,卻是和鬱瑄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鬱瑄微笑頷首。
他瞬間了然,果然是鬱瑄!
朝堂上仍是討論的熱火朝天,眾大臣紛紛求情皇帝給鎮北王定罪,但奇怪的是,皇帝明明早就有除掉紀家之心,好不容易得來了機會,他卻是遲遲不肯做決定。
恰在此時,一個小內侍匆匆進來:“陛下,刺殺周王殿下的凶手抓到了,就是北縉五公主身邊的心腹婢女。”
皇帝沉聲道:“帶進來!”
經過審問,阿秋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並且指認五公主是指使者。
至於五公主為何要殺了周王,其實也算是一時衝動,因為五公主去南風館找小館館一事被周王知道了,並且還查到了她在北縉時的風流韻事。兩人對質過程中,發生了爭執,五公主怕本就瞧不上周王,又怕周王一怒之下將這些事嚷嚷出去,就讓她殺了周王。
“其實,殺了周王後五公主也後悔了,但是她不願殺人償命,就逃了。”阿秋道。
皇帝一下子踹翻了桌案:“北縉敢這樣糊弄朕,讓一個寡廉鮮恥又膽大包天的公主來和親。殺了朕的兒子畏罪潛逃,看來朕對這些番邦實在是太寬容了,以至於他們漸漸不將大景皇室放在眼裡!”
眾朝臣一齊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皇帝氣的麵色漲紅:“傳朕旨意,封鎖城門,掘地三尺要將那兩個北縉人找出來!”
新上任的禁軍統領領了旨意立刻出宮去了,接著又有人來入宮求見皇帝,自稱是紀世子派來的人。
皇帝在原地踱步,眉頭緊鎖:“宣。”
一個侍衛進了大殿,先行了大禮,托著一張迷信道:“陛下,世子發現了三王子和五公主的蹤跡,親自去追捕了。”
全公公拿過密信,呈給皇帝。
方才那些爭相彈劾紀晏行的人老臉一紅,原來紀晏行並非和異族勾結,竟是去追捕他們了。
皇帝快速看完信,越看麵色越陰沉。
三王子和五公主竟然逃出城內了。
他將信團成一團擲在地上,怒聲道:“傳令到京畿營,仔細搜查,務必將兩人捉拿歸案!”
又有人大著膽子道:“陛下紀世子親自去捉捕三王子和五公主或許是真的,可是鎮北王在邊境集結三十萬大軍,不是意圖謀反嗎?”
皇帝冷笑一聲:“太子,你來說。”
鬱瑄出列,道:“兒臣很早就懷疑北縉有不臣之心,來大景朝貢的目的不純,就請求父皇秘密去邊境詳查。果然,有人發現,三王子此來大景,在邊境留了十萬鐵騎,以尋機入侵大景。由於鎮北王鎮守之地離北縉比較近,所以父皇就傳了密旨到北地,讓鎮北王早做準備,所以才有三十萬大軍集結在邊境。諸位大臣一片好心,卻是誤會了鎮北王。”
那些奉命彈劾紀家的大臣又是震驚又是羞愧,方才他們言辭激烈,一定要給紀家扣個謀逆大罪,結果人家是奉旨集兵。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一副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臉。
景王心頭一凜,他猛然意識到,他上當了!
三王子不願再與他合作是真,但是紀晏行和三王子勾結密謀造反卻是假的。
不,應該說,三王子和五公主以為是真的,可是這根本就是鬱瑄、紀晏行和沈妤聯手設計的一場陰謀。紀晏行從未想過要和北縉勾結,隻是做了一場戲給周王看罷了。本就被五公主刺激到的周王信以為真,將他所看的告訴了景王。
景王將信將疑,可是就是因為他半信半疑而猶豫不決的時候,給了鬱瑄幾人機會。
周王突然死了,毫無預兆的死了。
果然是沈妤的行事風格,謀定而後動,隻要有把握計劃能成功,下手一定快、準、狠,不給敵人反應的機會。
鬱瑄請求皇帝派人秘密去邊境詳查,一定也是沈妤為他出的主意。緊接著皇帝吩咐鎮北王集結兵力,也是為了誤導他,誤導三王子和五公主,讓他們以為紀家果然投靠了北縉。等三王子和五公主滿心歡喜的聯合紀家入侵大景的時候,紀家再倒戈相向,若是不出意外,北縉定然全軍覆沒。
到那時候,功勞就是屬於鬱瑄和紀家的。
而景王,白白做了人家的踏腳石。
大殿裡鴉雀無聲,隻有呼吸聲和風聲融為一體。許多人心裡都已經想明白,這場無聲的爭鬥,勝負已分。
*
此時的三王子和五公主正在逃命途中,若非紀晏行及時出現,他們早就被禁軍抓住了。
而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回到邊境,攻打大景。
五公主頭發蓬亂,麵上沾染了泥土,一身華服也被劃破了。她向紀晏行哭訴道:“世子,我沒有讓阿秋殺周王,我不知道阿秋為何會這麼做。”
紀晏行吩咐譚煦找來一輛馬車,咬牙道:“是有人收買了阿秋。”
“誰?”三王子啃了一塊餅子,怒聲道,“誰敢算計我們!”
紀晏行道:“不是太子就是景王,總之,你們是他們爬向高處的墊腳石。”
三王子從沒有這樣狼狽的時候,他惡狠狠道:“我早晚要殺了他們。”
紀晏行與三王子對視一眼,達成了某種默契。他道:“想必你該知道,我父親已經在邊境集結三十萬大軍了,恐怕現在朝堂上不少人都在彈劾紀家,我們都沒有退路了,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一路逃命,身上沒有銀子,三王子又累又餓。他又啃了一口餅子,道:“這次我能逃出來,多虧了紀世子。等以後我登上帝位,一定好好獎賞你,給你親王爵位。”
紀晏行笑笑:“此事以後再說罷,先掀翻鬱家的皇位才好。”
幾人喬裝打扮了一番,上了馬車,逃過了守衛軍的搜查,終於離開了京城,在數日之後達到了大景與北縉的邊境。
到了自己的地盤,三王子仰天大笑:“大景,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很快,整個大景都會是我的!”
五公主彈出窗子,極目遠眺,看到前麵烏泱泱一群人,正是北縉十萬鐵騎。她笑聲開懷:“三哥,我們終於回到北縉了。”
紀晏行也望著前麵,一望無際的草原映入眼簾。而且現在正是春天,天氣越來越暖和。北地春季天氣乾燥,風沙又大,拍打在人的臉上有種隱隱的痛感。紀晏行這兩年一直在京城,回到北地,倒是有些不適應。
五公主語氣輕快:“世子在想什麼?”
紀晏行笑了笑:“這裡碧空如洗,草木十分茂盛,就是風大了些。”
五公主沒有聽出話外之音,道:“春天的風的確很討厭。”
車輪和馬蹄沒入草地,馬兒狂奔,很快就來到了十萬鐵騎麵前。
三王子率先跳下馬車,站在瞭望台上的士兵遠遠地望見他,立刻通知眾人。很快,就有將領親自過來迎接他,在看到他這一副落魄模樣的時候,驚道:“三王子,您這是?”
三王子沒時間多做解釋,再者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他道:“傳我命令,所有將士集合,準備攻打大景!”
然後又問紀晏行:“不知鎮北王何時趕到?”
紀晏行道:“我已經給父親送了密信,不出兩日,他就會來到此地與北縉大軍集合。”
紀晏行沒有食言,果然不出兩日,浩浩蕩蕩的軍隊便從不遠處趕來了,為首的是一個騎著高頭大馬、身披鎧甲的中年男子,皮膚略黑,一臉冷肅,但可以看出來年輕時是一位俊朗公子,仔細一看,紀晏行的五官與他有幾分相似。
此人正是紀晏行的父親,鎮北王。
紀晏行踩著茂盛的草木迎上去:“父親,總算來了,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鎮北王翻身下馬:“已經好多了。”
傷自然是假的,不過是兩人合演的一出戲罷了。
紀晏行悄悄眨眨眼睛:“母親和弟弟妹妹呢?”
“為父已經將他們送到了一處安全隱秘之地,等到此事結束,就將他們接回來,我們一家人團圓。”父子倆已經兩年多未見,雖然鎮北王很想念這個兒子,表麵卻是不露分毫。
三王子和五公主也走過來,三王子抱拳道:“原來您就是鎮北王,久仰大名。”
兩人客套了幾句,五公主笑道:“您一路風塵仆仆,隨我們進帳篷罷,我們也好為您接風洗塵。”
父子兩人都沒有回答,好像在等待什麼。
一個士兵跑過來,焦急道:“三王子,大景的大軍追上來了。”
三王子以為,是大景皇帝知道了鎮北王背叛了他,所以令派將領帶領大軍前來和北縉作戰。
他大手一揮,大喊道:“準備迎戰!”
他現在不隻有北縉的十萬鐵騎,還有紀家三十萬大軍,很容易就能取勝。
聽到三王子下令,鼓聲和號角聲響起來了,而此時大景大軍正來到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