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然為什麼你能從上一個夢境裡帶出葉青青他們?”沈樓輕輕揚手,圖鑒書從殷流明口袋裡飛出來,浮在空中,“這本圖鑒書來自世界上最貼近真實的‘零點’,借助它的力量,任何虛幻都能轉變為真實。”
“那你為何還是這副模樣?”殷流明打量了一下沈樓淺藍色透明的軀體,一句“發光水母”的評價含在嘴裡沒有說出口。
沈樓臉上浮現出一抹矜持:“因為現在的我並不完整。”
殷流明挑眉。
“我的力量被分散成了無數片,不收集齊的話無法轉變為真實。”
“圖鑒就是你分散的力量?”殷流明露出懷疑的神情,“你就是夢魘本人?”
沈樓笑眯眯地搖頭:“不,我曾經試圖毀滅世界,後來被人打敗——他將我的力量打散到夢魘遊戲中,隻餘下我的本體封進了圖鑒。”
殷流明:“……”
殷流明:“所以你現在打算告訴我,你是一個毀滅世界的魔王?”
“也許曾經是。”沈樓攤開手,“我的記憶還不完整,毀滅世界隻是根據我殘留的記憶和一些依據推斷出來的。”
殷流明點點頭:“怎麼放棄夢境?我覺得失眠也挺好的。”
沈樓眼含深意地看著他:“恐怕已經晚了。”
殷流明抬頭望著他,揣摩著沈樓剛才的話的真實性。
半晌之後,沈樓忽然笑了起來:“放心,無論以前的我是不是打算毀滅世界,現在的我隻是單純地想變成一個真實的人而已,絕對不會傷害你們世界的任何一個人。”
沈樓會這麼儒雅隨和?
殷流明眯了眯眼:“如果碰到當初把你打敗的人呢?”
雖然沈樓透露的信息不多,但殷流明猜測打敗沈樓的人應該是夢魘遊戲的一個玩家。
沈樓麵不改色地改口:“我相信人類不介意犧牲一個人來防止世界被破壞。”
殷流明“嗬嗬”了一聲。
“彆這樣看我。”沈樓貌似無辜地攤開手,“你總不會聖母到不允許我報私仇吧?”
殷流明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沈樓微笑道:“看來我們達成一致了。”
殷流明挑眉,沒有反駁。
他現在還不能完全信任沈樓——他可沒忘記第一次遇到沈樓的時候,沈樓開口就想奪舍他的身體來著。
……
小鎮上依然人煙稀少,殷流明隻看到一對夫妻蹲在碼頭動作遲緩地處理著漁網,發現殷流明之後迅速收拾東西走了。
殷流明看著那對夫妻依偎著進了一家門,微微皺眉。
他走到兩人剛才在的位置。
碼頭昏暗的海水旁邊躺著一隻約莫兩三米長的獨木舟,裡麵放著幾條破布和魚叉,還有匕首之類的,全都散發著腐爛的魚腥味。
殷流明現在手邊沒有武器,本打算拿把匕首用——但濃鬱的腥臭讓他望而卻步。
這股腥臭聞起來還有點熟悉……
殷流明想起晚上女仆們給玩家門上塗的那種汙水,若有所思。
他來到那對夫妻的家門口,轉悠了兩圈。
“殷哥,你在乾什麼?”
殷流明敲了敲窗戶,聽了聽動靜:“在看哪裡能闖進去。”
米安培:“……”
殷流明回頭:“怎麼了?”
“小遲讓我來找你。”米安培拉著殷流明就跑,“鎮民派那邊死人了。”
……
鎮民派這邊死了三個玩家。
剩下的玩家聚在一旁,臉色都有些陰沉。
四具屍體整整齊齊地躺在臟兮兮的毯子上,卡夫正提著一壺水給他們臉上撒,嘴裡一邊歎:“願你們的靈魂能被魚神接納……”
殷流明趕到樹林旁,打量著那四具屍體,眉頭深深擰了起來。
這四個人死狀不太好看——他們的眼窩深陷,眼球已不翼而飛,紅紅白白的液體乾涸在臉上,顯得驚悚又恐怖。其中三個明顯是玩家的打扮,還有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似乎是鎮民。
“鎮民也死了??”
遲夕點點頭:“嗯,一起發現的。”
殷流明側頭看向遲夕:“他們怎麼死的?”
遲夕吞了口口水:“卡夫帶我們去見了鎮民派的代表,他請我們吃了早餐,然後交給我們一項任務,說祭海的儀式要把祭品放在獨木舟上送入大海深處,需要我們幫忙製作獨木舟……他們三個做得很快,比我們先完成,就去樹林裡調查——我們突然聽到他們的慘叫,趕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他小心瞥了一眼卡夫,壓低了聲音,“聽說這三個玩家裡有兩個很擅長戰鬥,我們都在懷疑是不是那個鎮民有什麼惡意,然後被玩家同歸於儘了。”
殷流明思忖片刻,問:“早餐時他們有沒有什麼特彆的表現?”
遲夕怔了一下:“特彆的表現?”
“比如吃過什麼特殊東西、喝過什麼特殊飲料。”
遲夕回憶片刻後突然想起來:“有一份聞起來味道比較古怪的飲料,我感覺有點刺鼻沒喝,他們三個喝過。”
他反應過來,吃驚地道,“殷哥,你覺得……有問題?”
遲夕目光落在卡夫的身上。
殷流明點點頭,簡要地介紹了一下今天在索拉瑞莊園裡打探到的消息。
索拉瑞夫人說的未必是真實的,但鎮民也未必就乾淨。
遲夕心頭陡然升起一層涼意,捂著嘴看著那邊的卡夫。
卡夫似乎沒有看到玩家們難看的臉色,歎息道:“我們鎮上偶爾會有一些野獸,這些孩子真是太不幸了。”
——什麼野獸彆的不碰,單獨挖掉人的眼球再入侵大腦?
殷流明目光再次落在玩家屍體上,腦海中模擬了一下他們的行動:
走到樹邊,剛好一條蛇一樣的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直接從眼窩刺進他們的大腦……
殷流明眯了眯眼。
雷英哲注意到殷流明這邊的動靜,不動聲色地走過來,低聲問:“這位朋友,有什麼新情報嗎?”
殷流明看了他一眼,直言道:“鎮民可能有問題。”
雷英哲竟然沒有露出意外之色,點點頭:“祭祀海洋恐怕不會比祭祀太陽容易多少。”
殷流明挑眉。
雷英哲笑了起來:“越危險,越說明我們已經接觸到了這個夢境的核心,塗夢者的身份也就更加明顯。”
殷流明淡淡地道:“那就恭喜你了。”
遲夕有些不安地看著他們兩個。
雷英哲依然笑得溫和:“那就看看我們誰能先破關吧。”
殷流明不感興趣地轉身離開了。
……
按照索拉瑞小鎮的傳統,死去的三個玩家、一個鎮民的屍體被包裹上麻布,放在獨木舟上,由提燈人再撐一艘船,把載著屍體的獨木舟送進海洋深處。
據說這樣一來,他們的□□與靈魂就會歸於海洋,經過海魚神的轉化,重新降生到人間。
卡夫的神色不見悲傷:“明天他們的靈魂就將經過海魚神的洗禮重返人間,你們不要怕。”
這種轉生風俗加劇了索拉瑞小鎮的詭異感。
承載著三個玩家屍體的獨木舟恰好就是他們今天完成的。
這讓鎮民派的玩家們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海葬禮之後,他們還要繼續回去做獨木舟,不過這次他們的動作都故意慢了不少,生怕觸發死亡fg的條件就是完成獨木舟。
到了晚上,所有玩家再次聚集到餐廳裡和索拉瑞夫人一同享用晚餐。
和第一天相比,如今的餐廳裡人少了接近三分之一,顯得空曠許多。
不少玩家還在猜測莊園裡會不會有新的女仆——否則晚餐誰來做呢?
沒想到推著餐車進來的竟然是管家。
管家將一道道看上去沒那麼精美的晚餐擺在玩家們麵前,掏出精美的手帕擦擦額頭的汗水,板著臉道:“今天隻有這些。”
烤的有些焦的麵包、明顯沒熟的煎魚、切得大小不一的羊排……
如果這些是管家做的,那管家的手藝未眠也太差了吧?
索拉瑞夫人保持著得體的笑容:“辛苦你了,拉爾夫。”
然後她全程沒有動刀叉,隻慣例喝了一杯管家端上來的紅色飲品。
餐後索拉瑞夫人微笑道:“因為有你們的幫助,祭品已經收集了六份,希望你們再接再厲。”
玩家們均是一愣:六份?
隨後一陣寒氣從他們心頭泛起。
——在莊園外死掉的玩家也會被算進祭品裡?
參加過殷流明夜裡突襲樹林的玩家想起那十幾根詭異的石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選擇了鎮民派的玩家也沒了之前的笑容。
果然夢境不會這麼簡單給他們萬能的護身符。
殷流明則擰起了眉。
——為什麼隻有六個?
前幾天被女仆怪物坑死了三個、今天在樹林裡被觸手偷襲死了三個都是大多數玩家知道的。
但殷流明親眼看著索拉瑞夫人把兩個試圖偷竊她的寶石的玩家消滅掉。
那兩個玩家沒有死?還是這種方式死掉的不算祭品?
殷流明若有所悟地放下刀叉。
又或許……玩家成為祭品這件事和索拉瑞夫人沒有直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