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口說謝,沒點兒誠意。”至善娘子根本不在乎裘怫怎麼想她,指使著又道,“要謝我,去後山取泉,給我沏茶來。”
又—沏—茶!
裘怫牙根都咬快咬出血來,她決定了,她這輩子都要跟茶過不去。
去後山取泉可不是輕省的事,等裘怫哼哼唧唧的跑得一身的汗,從後山取了一甕清泉,再哼哼唧唧跑回寺中生火煮水沏出茶來,都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了,至善娘子渴不渴她是不知道,總歸她自己都已經口舌生煙,盯著沏出來的茶,不停的流口水。
至善娘子讓恭喜姑姑取過一隻大茶碗來,自己隻用茶盞淺酌慢品,卻將剩下的茶水通通倒入大茶碗裡,往裘怫跟前一擺,道:“似你這等蠢物,也隻宜牛飲罷了。”
這話說得裘怫直瞪眼睛,氣得臉頰都鼓了起來,但實在耐不住口渴,倒真將一碗茶飲了個七七八八,方痛快的舒一口氣,仿佛將心中的悶氣都舒儘了,整個人從裡到外都一陣輕鬆。
至善娘子卻放下了茶盞,一臉嫌棄道:“手藝未見長進就罷了,怎麼還退步了。”
裘怫心裡痛快了,也不與她計較,笑盈盈道:“小女手藝不精,讓您見笑。”她能說她故意多煮了會兒,把茶裡的苦味都浸出來了嗎。
至善娘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冷笑一聲,道:“我這人不挑嘴,甜也吃得,苦也喝得,隻怕你將來的翁姑受不得你這爛到家的手藝。”
裘怫呆了一下,然後整個臉都燒了起來,新婦過門,可不得敬茶給翁姑,理是這個理兒,但沒聽說那茶是哪家新婦親手沏的,再者,她才多大年紀,離出嫁還早著呢,怎就見得她不能長進了,至善娘子特特拿這話說她,分明是寒摻她呢。
咬了咬牙根,裘怫實在想不出拿什麼話回她,總不能說鄭秀上無父母下無兄姐,她就算是過了門,都不用給翁姑敬茶。
思來想去,裘怫乾脆一跺腳,道:“小女不打擾娘子理佛,告辭。”
說不過,總躲得過吧。
至善娘子也不留她,擺手道:“趕緊走,蠢物在眼前晃,晃得我都跟著蠢濁起來。且記著我的話,以後吃了虧,千萬彆到我眼前來哭鼻子,煩。”
簡直沒一句是好話,裘怫氣極,但還是謹守著禮儀規矩,正正經經行了一記告退禮,然後逃也似的溜了。
待她走後,恭喜才忍笑又同情的道:“娘子,您分明喜歡她,何必每回見了她,都要氣她惱她寒摻她?”
依娘子往日的脾性,不喜歡的人,連見都不見,不是喜歡極了,哪裡會巴巴的把人叫過來,就為了吃她一盞茶再損她幾句。
至善娘子輕哼一聲,又拿起茶盞抿了一口那苦滋滋茶水,才道:“分明是個七角八棱又記仇又小心眼兒的性子,偏偏裝得人模鬼樣的,我就是瞧不慣她。”
恭喜瞬間了悟,感情裘家二姑娘跟自家娘子是一個脾性,怪不得了,隻是她還是覺得裘怫冤得很,小聲道:“娘子也不能太過苛求於她,她哪能有娘子這樣的福緣好命,托生在至尊至貴之家,不過是個庶女,還沒了生母照拂,在嫡母手底下討生活,可不得小心翼翼,曲意奉承。依奴婢看來,裘夫人待二姑娘已是極好了,京中那些人家裡,嫡母是怎麼對庶女的,您也不是不知道,這會兒您一開口就跟她說裘夫人的不是,她能聽得進去才怪。”
至善娘子冷哼一聲,道:“你看事情太過淺顯,隻知其表,不解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