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的春節假期是從初一到初三,一共三天。
不過葉未歇覺得這時間太短了，都不夠他回一趟河西村的，所以想了想後,乾脆從除夕前一天開始放,一直到初四,湊夠了六天假期。
而且在這期間來值班的，全部發三倍工資。
夏天服飾的員工那當然是舉雙手雙腳讚成,雖然大家都愛掙錢，但大過年的，誰不想多放幾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不然一年到頭的忙忙碌碌,也累人。
放假時間確定後,年會時間也安排上了日程。
就放在年二十八那天。
通知早早的發了下去，言明當天隻上半天班，午飯過後大家把公司上下打掃一遍,下午三點後可以開始到飯店參加年會。
時間很快到了二十九這天,大家早早的把收尾工作做完,之後誰也沒偷懶，齊心協力的把廠子上上下下都打掃乾淨，連窗戶縫都給擦了好幾遍。
葉未歇看了眼,發現大家真真是把廠子打掃得纖塵不染。
估計家裡都沒打掃得那麼乾淨。
當然,大家這麼乾勁十足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當初同放假通知一起發下來的，除了說會舉辦年會外,還公布了年會時的抽獎獎品。
一等獎一名，獎品是14寸的黑白電視機,二等獎兩名,獎品是冰箱,三等獎三名，獎品是洗衣機。
還有幸運獎五名，每人一百塊現金。
那可是電視機電冰箱，還不用錢，誰不想要？
雖說僧多粥少，但萬一呢？
說不定那個幸運鵝就是自己。
所以自從知道這消息後，大家的積極性都特彆高，平時看到葉未歇也沒了之前害怕被開的俱意了，每一個都是熱情洋溢的打招呼。
葉未歇知道眾人的心思，所以有人打招呼時，都會祝他們抽到大獎。
一時間公司的氛圍好得不行，連工作效率都高了不少。
興奮中時間過得慢，但不管怎麼樣，讓大家的心心念念的年會終於拉開了序幕。
葉未歇上台發言，他也沒說什麼大話，反正就是總結過去展望未來，然後放出了今晚的第一個好消息——
每個人會多發一個月工資當年終獎。
話音一落，宴會廳的屋頂差點被底下的尖叫聲給掀翻，誰也沒想到會突然多一個月工資。
最後尖叫聲太大，直接把飯店經理都給招來了。
等得知這陣聲浪的來源，飯店經理也被驚了下。
每個單位年終都會發放一點東西，大部分是米麵油，或者一些水果禮盒之類的，多發一個月工資的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也難怪底下員工們這麼興奮了。
要是他能多拿一個月工資，他估計叫得比剛剛那些人還大聲。
所以他也沒說什麼，隻是交代了服務生們，如果其他客人問起來，讓他們解釋一下，也讓他們體諒一下大家興奮的心情。
可沒想到，這尖叫聲隻是個開始，後麵的喊聲一次比一次打。
他不得不再去查看，隻是等他到時，就發現宴會廳門口圍觀了不少人。
除了服務生外，還有不少的客人。
等他拉過服務生詢問才知道，裡麵正在抽獎呢。
經理頓時納悶了，“不就抽個獎嗎？值得這麼興奮？”
然後等服務生爆出獎品來，經理這下是說不出話來了，要不是專業不對口，他都想去應聘了。
其他圍觀的人也是議論紛紛。
“夏天服飾啊？也不知道還缺不缺人。”
“這電視機得小兩千塊吧？”
“還有那電冰箱也要一千多，我前幾天剛在商場裡看過，進口的，要票呢，這老板可真舍得。”
“我倒是覺得洗衣機好，冬天不用凍手。”
“哎，中個現金獎也行啊，一百塊呢。”
……
但不管怎麼羨慕，都輪不上他們。
倒是有幾個心思活絡的，趕緊記下公司名字，等過年了跟家裡親戚念叨念叨，家裡有合適的，要找工作的，讓他們優先問問夏天服飾。
要是能進去，明年不就有資格抽大獎了嗎？
——
“鄭總？”
因為黃雲娜和鄭輝都給麵料廠投了錢，而這筆錢又是他們家裡老父親支持的，所以葉未歇除了邀請黃雲娜之外，還把黃智和鄭宏安一起給請了過來，大家一起樂嗬一下。
這會趁著大家抽完大獎後串位置鬨騰的時間，葉未歇找到了鄭輝的父親鄭宏安。
“有時間聊兩句嗎？”他問。
現在兩家合作緊密，鄭宏安以為葉未歇是想聊合作的事，遂沒什麼猶豫就點了頭。
“那我們去那邊聊？”
鄭宏安起身。
兩人走到角落的位置。
“小葉總想聊什麼？”鄭宏安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加上一直把葉未歇當兒子的朋友，也就是晚輩看，所以他問的直接。
葉未歇也不喜歡拐來拐去的，所以也沒什麼猶豫道：“想聊聊鄭輝的事。”
鄭宏安聞言，眉頭不自覺的蹙了下，鄭輝的事？
他回憶了一下近段時間鄭輝有什麼事，但想來想去，除了忙了點，平時很難見到人之外，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彆的事情。
“鄭輝有什麼事？”他問。
葉未歇看了眼正和胡睿說話的鄭輝，很快把之前合同的事情簡單說了下。
“我沒有怪他的意思，但他好像一直把這件事怪罪在自己身上。”
“而且如果他表現在明麵上，我還能勸說幾句，但他一直壓在心裡，我擔心時間久了，這事就真成他心裡的坎了。”
鄭宏安聽完，眸光沉了沉。
自己的兒子他自己了解，彆看鄭輝平時大大咧咧，好像很熱情開朗的樣子，但其實性格很像他媽，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都很敏感。
一不小心就容易鑽牛角尖裡，而且很難出來。
但因為他們表麵上的平靜，所以如果不是真正的關心，很難看出問題來。
現在葉未歇不僅看出來了，還找到他這裡，說明是真的在關心鄭輝。
他作為父親，得表態才行。
所以他鄭重的對葉未歇道：“讓小葉總費心了，謝謝。”
葉未歇沒想到對方會那麼正式，挑了下眉梢，道：“鄭總客氣了，我和鄭輝是朋友，應該的。”
但能關心到這個地步的朋友可沒幾個，鄭宏安心道，何況兩人還有上下級的關係在。
“晚點我和他聊聊。”
葉未歇卻搖頭，“我建議鄭總不要直接聊這件事，而且這也不是我來找您的目的。”
鄭宏安不解，“什麼意思？”
葉未歇斟酌了一下語句，道：“我希望您能稍微打擊一下他。”
“……”
鄭宏安擰眉，他覺得自己幻聽了，不然他怎麼聽到了葉未歇讓他打擊兒子的話？
葉未歇見鄭宏安臉色不對，解釋了下緣由，“他現在缺少奮鬥的激情，每天看著忙碌，但隻是在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
“雖然對大部分人來說，能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已經很不錯，但鄭總您應該了解您兒子的，他不該止步於此。”
“不然他當初也不會毅然決然的從您那裡離職出來創業，對不對？”
鄭宏安沉默了一下，道：“以後彆叫鄭總，叫哥就行。”
葉未歇：“哈？”
十分鐘後，鄭輝一臉呆滯的看著葉未歇和親爹。
他很想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不然為什麼他親爹隻和葉未歇聊了一會，他的輩分就從鄭哥變成了大侄子？
他雖然很佩服葉未歇，也將之視為自己學習的榜樣。
但他隻要想象一下自己叫葉未歇叔的樣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饒是誰突然被要求叫一個比自己小，還一直叫自己哥的人做叔叔都受不了。
因為太詭異了！
他試圖反抗，“爸，未歇比我小六歲，不合適，我們不如各論各的？”
“你是想跟我當兄弟嗎？”鄭宏安問。
“當然不是。”鄭輝道。
和自己親爹當兄弟，他還沒那麼大的企圖。
他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各論各的，未歇可以叫你哥，但我和他之間不變，還是按以前的稱呼，你覺得呢？”
鄭宏安說：“那就讓未歇來決定吧。”
鄭輝想了想，道：“可以。”然後眼含深意的看向葉未歇。
千萬彆給我掉鏈子。
然後葉未歇非常上道：“大侄子好。”
鄭輝：“……”
鄭宏安眼裡露出點笑意，然後假裝沒看到兒子眼裡的生無可戀，一錘定音道：“叫叔，快點。彆讓人覺得你沒有禮貌。”
鄭輝：“……”
來條縫吧，讓他在裡麵住到退休。
葉未歇在旁邊笑得見牙不見眼，特彆善解人意道：“鄭哥沒事，大侄子還小，不想叫就不叫，我這做長輩的，不會跟他計較。”
鄭宏安背著手，眼神犀利的看著大兒子。
鄭輝起初還不為所動，但幾秒鐘後，他咬牙道：“叔。”
“哎，”葉未歇笑眯眯的拍拍鄭輝的肩膀，“大侄子真乖。”
鄭輝的臉一下漲得通紅。
神他喵的乖，他很想吼，老子快二十五了。
“哈哈哈哈——”
葉未歇趴在餘清和的肩膀上，整個人都笑得不行。
“我跟你說，鄭輝太好玩了，”他邊笑邊道，“你是我弟弟，那他也是你大侄子，一會讓他喊你叔叔。”
餘清和被葉未歇的笑容感染，臉上也帶了笑，“好。”
“那哥哥有給大侄子封紅包嗎？”
“誒——”葉未歇的笑聲戛然而止，“我忘了。”
“沒事。”餘清和安慰說，“一會讓他給叔叔拜年，到時候再給。”
葉未歇笑，“那他不是又要叫我叔？”
餘清和也笑，“對。”
“哈哈哈！”想到鄭輝生無可戀的樣子，葉未歇又忍不住狂笑起來。
其他人都好奇他在笑什麼，想過來問問，但剛靠近就被餘清和的明顯不善眼神給嚇退了，最後他們方圓幾米內都沒有人。
不過也有不怕的，比如黃雲娜。
隻是等聽到葉未歇笑的理由後，黃雲娜沉默了。
她覺得她就不該過來。
但離開的時候，她突然來了一句，“叔叔過年好。”
“誒？”葉未歇愣了下，然後轉頭去問餘清和，“她什麼意思？”
餘清和眸光閃了下，故意道，“哥哥不是知道嗎？”
葉未歇莫名，“我知道什……哦，對，”他恍然大悟般一拍巴掌，道，“差點忘了，雲娜姐喜歡鄭……大侄子。”
餘清和‘嗯’了聲，正想說什麼，就聽葉未歇可惜道：“不過可惜了，”他說，“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也不知道大侄子什麼時候才能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