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黔首兩千萬,分布在疆土上,可謂地廣人稀。
邊境就更加杳無人煙了。
蒙恬才驅逐九原郡和雲中郡肆虐的匈奴兵馬,邊境已是千裡無人煙,幾乎唯餘蒙恬的十萬大軍了。
而往東的雁門郡北境,也大差不差,少有村落人煙。
難得遇見一縷人煙,就有東胡人在劫掠!
因為蒙恬勸誡在先,周邈不敢深入追擊,便在碰見東胡人劫掠時,派項籍和英布帶領十個武士,下去援手。
精鋼兵械,加上大秦頂尖悍勇的武將、武士,摸進村落劫掠的東胡人,就像瓜菜一樣被砍倒。
戰鬥結束,在寬闊地帶遠遠等著的周邈,立即‘開車’去接。
“謝仙使、仙武侯和項郎君,還有諸位武士援手!”
周邈看著還在燃燒的房屋,血流不止甚至永眠的亡者,心中如何都鬆散不了。
而這些陌生麵孔上,有悲痛憤恨,有感激狂熱,但也有……木然不驚?
什麼樣的生存環境,才能讓他們對胡人劫掠、對流血死亡,都習以為常了。
從援手到離開,周邈心中一直壓著一塊大石。
再按照既定路線,往東走。
所經之地,但凡沒有天塹阻隔,山有缺口、或直通草原的地方,就都有胡人劫掠的蹤跡。
之後見到的村落人煙,有已經被洗劫一空,隻餘地上血跡的。
也有打退了胡人,但以命換命,兩敗俱傷的。
周邈他們能做的,不過是些許事後撫恤,留下一些黃金或布匹。
正遇到劫掠現場的,就派人下去援手。
如此一路過雁門郡、代郡、上穀郡,並在漁陽郡遇到了一支有三百兵馬的胡人隊伍。
這支隊伍是劫掠歸來。
衣不蔽體的三四十個黔首
,被一條麻繩串連著,如牛羊一般牽著走。
“對方人多,不宜妄動!”英布趕緊勸住仙使。
周邈最終選擇無聲後退,重新隱於山丘林中。
也虧得機器人是宇宙時代產物,行駛時無聲無息,剛出山林掩體又回撤,才沒被對方察覺。
“想想有什麼辦法,能救下那些被俘虜的黔首呢?”
那些黔首被東胡擄掠去,隻有做奴隸一個結局,總要救回來才行。
“像之前遇到北羌潰逃餘部時一樣,一個走位漂移,攔在他們麵前?嚇退他們,讓他們把人乖乖交出來!”
韓信直接否決:“上次馭使的是四尊高三丈的鋼鐵神獸,眼下僅一尊,高隻一丈,又似是廂體馬車一般,恐不足以嚇退對方。”
先前的鋼鐵神獸高大無匹,有人形法相,更具威懾力。
“即便初時驚異,稍緩片刻,就會覺得是神異些的‘馬車’,恐怕非但不能嚇退,還會激起貪欲。”
周邈隻是病急亂投醫,其實也心知肚明。
就像當初的烏孫昆彌,知曉他大秦仙使的身份,反而專門來擄掠挾持他。
如今要說東胡不知大秦有仙使,是絕無可能的。
以東胡的行徑,貪心不足,或許也存著和曾經烏孫一樣的心思。
好嘛,這會兒衝出去,說不定直接是送貨上門。
韓信也知道,以仙使性情,絕無可能見死不救。
那便要想些辦法了。
“也不難。”韓信很快又道,“漁陽郡治所漁陽縣太遠,求援不及。可先就近去往一縣城,令縣尉帶兵來援。”
周邈:“可漁陽太遠,最近的縣城卻也不近啊,等援兵趕到至少也要一天了,這些胡人早就遁入了茫茫草原”
要不胡夷之患如癬疥之疾,難以斷根呢,來去無影,根本抓不住啊!
莽上去剛不贏,可能還要羊入虎口。找援兵來不及,等你人到了對方早就跑沒影兒了!
實在可恨!
項籍一整個暴躁:“乾脆衝上去,趁他們驚駭之時,搶了俘虜就跑!”
對此莽撞之舉,英布堅決反對:“下去搶人,恐怕是有去無回。”
“而且那些俘虜有三十餘個,加上我們,神獸如何能裝得下?”
“莽夫之言,可閉嘴罷!”韓信更是直接,狠懟項籍。
韓信繼續被打斷的話,“求援附近縣城,是為收尾善後,接應、安置被俘虜黔首,不為衝鋒陷陣。”
周邈聞言,沒再打斷。
雖然謀聖張良沒跟來,但眼前可是兵仙崽啊!或許他有辦法呢?
也就是這次因為途經地方多在大秦境內,又輕裝簡從,沒帶炸.藥包,否則高低將他們炸上天!
韓信轉而問:“如今天色雖才日跌時分,還有近兩個時辰才天黑,但仙使想想附近地形,他們最可能在哪裡駐紮過夜?”
規劃的長城東段路線,基本與東北段馳道相走
向相同。
因此不說本就看過‘九州秘藏’,就是走了這麼多趟,他也早已對附近地形了如指掌。
“如今冬十月的氣候,夜裡駐紮,應當儘可能在背風處……最可能在往西北八裡外的小山坳裡!”
觀胡人撤退方向,牽著俘虜限製的速度,以及天色早晚,還有附近地形,最可能在那處小山坳裡!
雖然四個小時,不可能隻走八裡路,但再往西北去,天黑之前就都是無遮無擋的地界了。
冬季吹西北風,那個小山坳能稍擋一擋高緯吹來的寒風。
“對,既然知道他們的落腳點,便不必擔心在明早之前,丟了他們的蹤跡。”
“而在此之前,可馭使神獸去附近縣城請援。再在下半夜黎明前,神行至小山坳。”
黎明前,是人睡得最沉之時。
……
第二日,黎明。
月黑星稀。
請援返回的周邈,駕駛機器人來到小山坳外。
果然見到山坳中有火光閃爍,這是燃了篝火,用來驅逐狼群野獸。
“依計行事!”
車門打開,英布、項籍帶了三名善潛行的武士,摸入山坳。
分作兩隊,一隊潛入拴馬的地方,割斷韁繩。
一隊摸到拴著俘虜的地方,割斷麻繩。
期間有俘虜醒來,見來人穿著體態,又拿著好刀,皆不敢出聲。
有那村中老者,見那精鋼刀,便知是遇著了救援的貴人!
又連忙輕喝眾人噤聲。
英布便也輕聲道:“暫且不動,稍後異響一起,便不顧一切,往山坳外跑。”
在旁望風的武士,此時靠近輕聲道:“該撤了。”
雖然他們力爭潛行無聲,俘虜又視作牛馬一般被扔在馬廄處不遠。
可也有守夜的胡人,即便黎明之前警覺下降,甚至有混沌瞌睡的,他們來時一路還割了好幾顆頭顱。
似乎還是引起了篝火後,帳前守夜的東胡士兵注意。
“爾等先聚做一堆,遮掩住麻繩!”英布最後叮囑一句,趕緊貓腰撤出。
在往山坳口撤出途中,項籍與另兩名武士也撤退前來會合。
英布借著昏暗夜色,隻看見項籍身上有大片暗色!
“受傷了?!”
項籍齜出一口白牙,“沒有,我殺了一匹馬!”
“有同類的死亡和血腥氣,稍後異響一起,會更易驚逃。”
英布顧不上多說,回頭一看,帳前守夜的士兵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正驚疑不定地往外查看。
“xu籲!”英布屈指含住,吹出一聲尖利哨音!
“嗚哇哇哇!”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
一時間,震天怪音劃破黑夜!
這個小小的山坳,儼然是一個天然的回音壁、擴音器,混亂尖嘯的怪音炸響、回蕩,充斥雙耳。
猶如妖魔鬼怪,衝陣而來!
而且那陰森尖利的混邪怪音,還遊走不定,一時在東、一時在西,倏忽在北,刹那在南!
這猶如妖魔侵襲的震天魔音,霎時將深眠之中的胡人吵醒。
猝不及防間,耳膜震動、心臟鼓噪,驚駭欲死!
不止胡人,異響初起時,那些被俘虜的黔首也都嚇得尖叫連連!
所幸老者一聲厲喝:“異響已起,出逃之時已到!快走!”
嗬斥著村人出逃時,途經馬廄。
馬兒也已驚得連連尥蹶子,因為馬韁被割斷,馬兒有竄逃之勢。
老者當機立斷道:“青壯者,騎一匹馬走!”
“剩下的馬,紮傷馬股!”
在周邈關了照明燈,指令機器人在山坳的三麵山坡上全速遊走,並和韓信、方岩、霞一起湊在‘麥克風’前,尖利怪叫時。
山坳裡,已經亂成一團。
人逃馬奔,篝火被撞倒踢散,帳篷被點燃,黑夜之中,恍如末日地獄。
而在混亂之中,英布、項籍和二十名武士重返山坳內。
黑暗之中,吹毛斷發的精鋼刀劍,無聲收割著顆顆頭顱!
隨著更多人倒下,好似厲鬼收割人命,恐懼蔓延,混亂再次加劇。
周邈想起當初濟水橋魘咒案時,天沒亮正睡得沉呢,係統的警報突然響起,將他嚇得心臟狂跳,整個人冷靜全無!
也能想象到,山坳裡那些胡人,如今是個什麼慌亂驚駭的狀況了。
天光大亮,塵埃落定。
三百胡人葬身山坳內,俘虜的黔首得救。
而周邈一方,一名武士重傷,十人傷不及性命。
給重傷武士用了止血藥,仔細包紮過,令其靜躺養傷,希望能挺過生死之關。其餘傷者也都由旁人包紮妥帖。
“拜謝仙使救命之恩!”老者帶領眾人跪拜道謝。
一番道謝推辭,周邈說起:“看你們竟敢騎受驚的烈馬,在此之前又想得到紮傷馬腿,使驚馬混亂更亂了,著實難得。”
老者回道:“仆等世代生於邊境,早已見慣生死,陣前便能更冷靜些。”
頓了頓,終究繼續實話實說:“且仆等曾追隨…故趙武安君,也曾殺過匈奴人,練出幾分膽識。”
故趙武安君……那不就是李牧!
周邈猛地反應過來。
隨即又隻覺唏噓。
“你們且結伴往家去罷,途中應當能遇到前來接應的縣中士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