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上心來(1 / 2)

阿棠終於老實地閉了嘴。

芍藥又來了一句:“姑娘長久不出門,竟還能認得陵王殿下的車駕。”

沈蕪這次沒有回應她。

他的車駕她早坐過無數回了。

在魂魄形態伴在他身邊的那一年間,她無法離開他太遠,偶爾是被迫附在他的畫卷上,被迫承受他莫名炙熱的目光。偶爾魂魄自由,便會在他的周圍晃蕩。

有時他會將畫隨身帶著,妥善地揣在懷中,每每這時,她便不必被困在他的寢殿,而是隨著他出門,去各種地方辦事。

跟著他到過許多地方,看著他為沈家平了反,昭告天下。看著他遊刃有餘地以鐵血手腕奪了天下後,將這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國泰民安。

他這般優秀,本該是一位才能出眾的帝王的。

可在一年後,她忌日那天,輕而易舉地放棄了得到的一切。

那時他逐漸沒了呼吸,沈蕪隻覺得眼睛又酸又疼,可她是鬼,哭不出來,心裡堆疊了無數惆悵和難過,最終帶著遺憾踏上了輪回。

沈蕪重生回來後總忘不了男人臨終時嘴邊的笑,那笑容真好看啊,在他身邊可從未見他笑過,他總是陰沉著一張臉,看上去不快樂極了。

他那時在笑著,應該是幸福快樂的吧,他是她的恩人,隻要快樂就好,若他快樂,那麼沈蕪便也不覺得死亡是件可惜的事。

主仆三人沉默地上到了二樓,阿棠很快又恢複了活力。今日下了小雨,附近不少人來避雨,她們來的晚了,二樓隻餘一間雅間,店小二把人引進房中,便去準備茶水。

沈蕪沒著急進門,她撐著二樓觀景的欄杆,四處張望。

芍藥辦事牢靠,走上前低聲道:“表姑娘在我們正對麵的屋子。”

沈蕪立刻看了過去,那扇門關著,瞧不見裡頭的情形,“隻她一人?”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隔壁的雅間內,坐在窗旁的陸無昭卻循聲望了過來。

漫不經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門板,想要將門外人看個分明。

陸無昭手托著腮,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叩輪椅的扶手,立在一旁的孟五屏氣靜聲,不敢動彈。

門外的三人一無所知,芍藥道:“是。”

沈蕪若有所思,“看來是還未到……”

阿棠湊了上來,“姑娘,誰沒來啊?我們今日來此到底是作甚呐?”

沈蕪低著頭仔細想了想,半晌才抬頭,開玩笑似得笑著說:

“來抓人啊。”

敲擊扶手的手指停住,直到小二給隔壁屋上了茶,走廊裡傳來了關門的聲音,陸無昭才將手按在手輪圈上,輕滾車輪,將輪椅滑到了桌前。

孟五低著頭看著鞋尖,不敢抬頭。

陸無昭看著正在煮水的鐵壺,低聲說了一聲“繼續”。

昭明司設立於八年前,淩駕於三法司之上,可推翻三法司審理的任何案件進行重審,因著有些案子犯事的有不少是權貴勳爵,三法司不好處理,便由昭明司接手,畢竟昭明司的管事者是皇親國戚,不怕得罪人。

昭明司斷過的冤案奇案不計其數,在民間的聲望日益漸高,稱之為“最光明正義”的衙門。懲治了數百紈絝鄉紳富豪或是官員家眷,但凡做違背良心罔顧人倫法度的,都逃不過昭明司的審判。

今日在街上引發騷亂的正是這樣一個有家世背景的紈絝子弟。

“主犯的小廝暗藏刀具,被就地正法,主犯已帶回了衙門,等您親自去處理。”

陸無昭興致寥寥,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

孟五摸不清主子的脾氣,隻能悶著頭不出聲。

“去把門打開。”陸無昭突然開口。

孟五愣了下,照做。

打開門時隱約瞧見二樓的圍欄對麵的走廊上閃過一個人影,他眨了眨眼,那人正好進了斜對麵的屋子。

孟五稍有遲疑,陸無昭淡淡抬眼一掃,便又收回了目光。

孟五猶豫片刻,走回去衝陸無昭抱拳道:“主子,方才似乎瞧見了……”

“陸之澤。”

孟五頭壓得更低,心裡佩服主子的眼力,“是太子殿下。”

壺中水燒開,陸無昭將沸騰的水傾入紫砂壺、公道杯、聞香杯、品茗杯中,又很快將其倒出,潔具提溫。手指輕輕撚起少許上好的茶葉投入茶壺,再次用沸水衝泡。注

他的動作隨意而優雅,神情漫不經心,好似沒將這段插曲放在心上。

陵王的性子一向難以捉摸,喜怒無常,孟五不敢妄自揣測,他隻能保持安靜,大氣都不敢出。

也不知太子殿下來此處是為何,這叔侄二人前日起了爭執,不歡而散。太子若是知曉主子在此,方才定會直奔他們而來。

隔壁吱呀一聲響,好像是門開了個縫。

“姑娘!表姑娘等的人竟是他!”

“噓!你小點聲,生怕他們不知道我來是不是?”

女子清脆甜美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陸無昭煮茶的手微頓。

孟五瞥到主子的停頓,咽了咽嗓,“可要關……”

陸無昭看了他一眼,孟五又默默閉上了嘴。

沈蕪才剛把門掀開一個縫,阿棠就叫出了聲,若不是她動作快捂住了她的嘴巴,怕是就要打草驚蛇。

阿棠不得已壓低了聲音,恨鐵不成鋼:“姑娘!您都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平日好說話就算了,現在可是那對男女在私會,私會!”

楚輕瑤臨出門時打扮得花枝招展,方才她迎陸之澤進門時,那驚喜和羞赧的神情都落在主仆三人的眼裡,楚輕瑤甚至挽上了陸之澤的胳膊,而陸之澤笑著地捏了捏她的臉,兩人之親昵,顯然已暗通款曲許久。

顯然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會麵,太子和楚輕瑤都沒帶隨從。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