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下這句話,拎著正在滴血的人頭,滿麵平靜的天浩大步走了出去。
……
看著跪在麵前的天浩,再看看歪斜擺放在他旁邊的那顆人頭,老祭司渾濁的眼睛裡透出一絲複雜光芒。
“說吧!你是怎麼想的?”良久,老人發出無奈且夾雜著威脅成分的聲音。
“我們今年上繳了所有收成的百分之七十,寨子裡所有人差點兒餓死。族長這次沒有答應孚鬆的請求,他明年隻會變本加厲,拿出更多的東西上貢。我在族城打聽過了,正常的上繳額度隻是百分之三十,族長也從未要求各村寨增加份額。糧食是我們種的,鹿是我們獵的,憑什麼要把所有東西都變成他孚鬆一個人請求姓氏的籌碼?”
“隻有在寨子走投無路的時候才能殺人。冬天都快要過去了,孚鬆卻在這個時候祭祀冬神。他是磐石寨的頭領,可以跟我們同患難,卻不能與我們共富貴。那是專屬於他一個人的權力。春天的時候還有祭祀,夏天也是這樣。從外麵換來的女人都被殺了,以後誰還會跟我們做生意?”
“這次的事情是我做的,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明天我就去族城向族長稟明一切。無論族長降下何種懲罰,我都會一肩承擔。”
老祭司的目光有種穿透人心的特殊力量。他仔細分辨著天浩臉上的每一個細節:“你想當磐石寨的頭領?”
“是的!”天浩回答的很乾脆,毫不掩飾內心想法。與之前在自家木屋裡商量計劃的那些效忠者不同,老祭司的精明絕不可能用幾句謊言糊弄過去。在他麵前,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翻開底牌。
“我會向族長申請得到明年最低的糧食上繳份額。我會讓寨子裡所有人吃飽,我們現在有鹽,可以用來與其它寨子交換東西,尤其是南麵的鹿族。他們會紡線織布,寨子裡的人會有衣服穿。”
吃飽,穿暖。
這是人類的最低生存需求,也是磐石寨人向往了很久都沒有實現過的美好願望。
“按你的想法去做吧!”老祭司揮了揮手,他側過身子,避免視線與天浩發生接觸。沙啞的聲音裡透出一絲疲倦,同時帶著深深的思考:“去吧!讓我安靜一會兒。”
天浩離開了木屋。
長子巫且在老祭司身邊慢慢坐下,憂慮地問:“父親,他們殺了頭領,這樣一來,會不會……”
老祭司抬起手,止住了兒子後麵的話。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孚鬆已經死了,他的人頭就擺在麵前。
接連幾件事情,老祭司對孚鬆的感官急劇滑落。他已經不是很多年前那個剛剛坐上頭領位置,吃苦耐勞的老實人。環境對一個人的改變是如此巨大,老祭司也不知道孚鬆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沉迷於“得到姓氏,成為貴族”。
他是個沉穩的男人,也是個沒用的男人。那麼多年,磐石寨的情況沒有絲毫改變,糧食每年都不夠吃,村民們連一件麻布衣服都穿不起。
也許天浩這個年輕人會改變現狀。
儘管他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卻在磐石寨最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救活了大家。
一個人身上最美好的品質,就是忠厚老實。儘管很多時候被看做是能力低下的表現,但誰也無法否認,與一個老實人做鄰居,肯定要比與一個狡猾聰明的家夥做鄰居更讓人放心。
何況天浩要求得到更多,他要代替孚鬆成為寨子頭領。
老祭司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改變什麼。無奈又無力的感覺在身體裡蔓延。很多時候都會這樣,尤其是在孚鬆發瘋把寨子裡大部分糧食送出去的時候,老祭司就會產生深深的無力感。像他這樣的高等行巫者屬於貴族,孚鬆膽子再大也不敢對他下手。但他早已摸清了老祭司的脾氣性格,做事情從來不會征求他的意見。
換個人做頭領,寨子的情況也許會比以前好。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那句話孚鬆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