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1 / 2)

綿延的雲海當真就同大海一樣遼闊, 浮璋來時乘坐的九公主的吉光車輦,那吉光獸並不喜歡他,自然不可能送他回去。

浮璋身化長龍, 遁入厚重的雲層當中, 他的龍身在白雲中幾起幾伏, 很快便遠離了九公主所在的閣樓。

直到遊入遠處一片高高翻湧起來的白雲浪花時, 他才緩緩停了下來, 忍不住從積聚的雲氣裡回頭望去。

那一座雲間閣樓已經離他很遠了,遠得無法再看清閣樓上的人。

當那一縷驗真心的粉色雲煙穿透入他心間時,浮璋心內的情丨潮都被激起, 雲煙聚起的身影被他撞碎了,可心上的那一抹身影卻無法一並撞碎。

他回望了片刻, 在這一朵雲海浪花落下的同時, 垂首鑽入雲海之下。

雲間閣樓內,雲渺望著雲海呆站了許久, 從地上撿起錦囊扯開,飄散在閣樓中的粉色雲煙絲絲縷縷地遊動過來, 被重新收入錦囊內。

她捏著手裡重新鼓起來的袋子,走到窗前,氣憤地抬手想要將錦囊丟掉,錦囊即將脫手的那一刻, 她又後悔地俯身撲上去,接連撈了兩下才險險勾住錦囊上的紅線,將它重新收入手中。

“這是月老的東西,還得還他。”雲渺嘟囔道,將錦囊垂掛到了腰上。

浮璋在回程的途中感覺到了蓬萊仙島的結界動蕩,前來之人與九公主不同, 不受蓬萊仙島的結界接納,但對方顯然不太客氣,被結界阻擋在外後,便以蠻力衝撞。

東海深處。

綠波萬頃之中,一隻赤金色的鳳凰法相忽然衝天而起,鳳凰羽翼披戴著火光,將天幕都燒出一層紅雲,當空盤桓一圈,猛地攏翅俯衝而下,撞上蓬萊島上的結界。

對撞的罡風掀起滔天海浪,往四麵八方掃蕩而出,使得整個東海海域劇烈動蕩,海風從深海席卷至岸上時,還能感覺到狂風中熾烈的火氣。

漆飲光沒想到自己緊趕慢趕,終於趕到東海,卻會被攔截在岸上。

他望向那狂風襲來的方向,在嗡鳴的海浪聲中,惱怒道:“大長老,你不跟在我父王身邊助他,在這裡死命攔著我做什麼?!”

大長老眼角的皺紋疊成一堆,苦著臉道:“少主,有王上在,你實在不必再親自去一趟了。”

漆飲光閃避著神羽衛的包圍,見縫插針地想要越過他們,踏足海上,聞言哼道:“你說的什麼話,那可是在海上,天然就對火鳳不利,父王涅槃之後,妖力還未恢複六成,蓬萊島海底鎮壓的都是些蠻荒海獸,若是將它們都驚動了,他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

“昆侖的玄圃山主也在,想來能為王上助力。”大長老嘴上這麼說,心裡也在打鼓。

他當然不是懷疑自家王上的實力,隻是正如少主所說,蓬萊島那樣的地界,四麵環海,本就會壓製鳳君,鳳君現下仇怨上頭,又有些失去理智,可謂天時地利人和,沒一樣占據。

但無論如何,他也絕不能放任少主出海。

鳳唳聲再一次從遠海傳來,與之相隨的還有攜帶火鳳之氣的狂烈海風,有恐怖的嗡鳴聲從海底蔓延到陸上來,從這方海岸都能依稀看見,遠方海域上海水猛地往上隆起,像陡然拔起的一座山嶽。

幽藍的海水底下露出遊走的巨大暗影,是蓬萊島下的海獸。

漆飲光既擔心又不解,“父王怎麼如此動怒,他與薛宥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沈丹熹於涅槃火中複生之時,漆飲光日日守在火邊,卻也聽聞了一些自己父王在昆侖那些越權之舉。

為了追查薛宥逃離的線索,鳳君帶著神羽衛直接對捕獲下來的反叛神官動刑,即便他手裡拿著神女殿下的信物,依然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惹得昆侖的山主水君不快。

今日又二話不說,連自身的安危都不顧,直接衝撞蓬萊島的結界,他的父王就算再衝動,也從未有過這樣失去分寸的時候。

大長老也被海上的動靜驚駭住,苦澀道:“王上不是和薛宥有仇,而是因為薛宥想要放出九幽的墮神。”

得知少主要前來東海,大長老被趕回海岸邊阻攔他,不準他涉足遠海。

偏偏漆飲光和他的鳳爹一樣固執,不聽人勸說,大長老急得身上最後的幾根毛都快掉光了,領著神羽衛與他周旋良久,還是沒能攔住他。

眼看漆飲光腳踩雀翎劍,不顧滔天海浪,要往海上衝去,大長老氣急敗壞道:“少主,你要是再在海上出事,才會要了鳳君和凰主的命!”

漆飲光腳下一頓,神羽衛立即合圍過來,他環視一圈身周仿佛將他當做一朵嬌花一樣護在中間的神羽衛,拽過大長老的胡子,逼問道,“大長老此話是何意?”

他從未出過海,又談何“再”字?

大長老被他拽住胡子,躲閃不開,見他一副不得到答案決不罷休的模樣,隻好坦白道:“少主,您其實還有一個哥哥。”

漆飲光茫然地睜大眼,“哥哥?”他怎麼從未聽說過?

大長老看出他的疑惑,不止是他,其實就連周圍的神羽衛也都不知道他們還曾有過一位大少主,上萬年的時光過去,現今在羽山當中,還知道大少主的羽族,也不剩幾個了。

大長老活得年歲長久,是那為數不多的幾個之一。

大長老道:“當年泓叛亂之時,天塌地陷,海族引水倒灌入大陸,海水淹沒羽山,我族死傷泰半,當時正值大少主初次涅槃的關鍵時刻,他受到牽連,涅槃火滅,溺亡了在海水中。”

鳳君凰主受此打擊,過了萬年才又重新孕育出一枚蛋來,這枚蛋孵出了孔雀。

漆飲光出生得晚,並不詳知當時戰況,隻能從記載中了解一二罷了,也不知道他還曾經有過一個兄長。

鳳君仇恨的不是昆侖的閬風山主,而是那九幽的墮神,是當年追隨在墮神身側引海水灌入內陸的海族,是妄圖再一次放出墮神的薛宥。

他兩個兒子,大兒子死在泓叛亂之中,如今小兒子又間接受到牽連,失去了自己的涅槃火,未來生死難定。

他們追尋著薛宥的蹤跡來到海上,薛宥的最後一縷魔息就消散在蓬萊島附近的海上,他與海族必然脫不開乾係,鳳君又怎麼可能忍耐得住。

漆飲光聽完大長老所說,放開他的胡子,沉默片刻,抬步再次往海上走去。

神羽衛隨著他的腳步後退,為難道:“少主。”

大長老氣急,“少主,你就不能聽一次鳳君的話嗎?”

漆飲光踩上雀翎劍,看向海上翻湧咆哮的海浪,“放心吧,我身上有神女殿下的避水銘文,不會有事的。”

“昆侖的神女隻算得內水之神,就連姒瑛都不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能禦使海水!”

東海深處的海域上,已是一片昏黑,黑壓壓的雲層籠罩在海上,海與天幾乎連接在了一起,屬於鳳君的赤火被淹沒在滔天的海浪背後,已經完全感應不到了。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漆飲光說道,衝開神羽衛的阻攔,朝著一道掀起的海浪衝去。

那海浪受海底狂亂的靈氣所衝,比平日裡還要高逾百仞,翻湧到最高處時,幾乎有鋪天蓋地之威,漆飲光禦使雀翎劍,朝著那一麵水牆直衝而入。

嘩嘩的海浪聲蓋住了身後大長老等人的喊聲,漆飲光眉心亮起一道印記,正是沈丹熹不久前親筆繪畫在他眉心的避水銘文。

他身上的丹青其實並不怕水,但漆飲光不喜水,去尋找岑婆的路上要入暗河,他本已做好了難受的準備,沒想到在入暗河之前,沈丹熹會主動托住他的臉,在他眉心畫下一道避水銘文。

有這一道銘文在,他在洈河裡進出,身上始終不受半分水汽侵染。

銘文在他身周結成一座透明的法陣,將他整個裹在其中,漆飲光腳下劍氣劃出一道弧光,破水而入。

澎湃的海浪轟然落下,鋪卷至他身前時,被大亮的銘文法光擋下,海浪在他身前一分為二,從身周兩側流瀉,半滴海水都未落到身上。

漆飲光分海而入,身形很快消失在滔天的在海浪中。

“走,我們也跟上。”大長老見已無法阻攔下他,拐杖急切地在身下一杵,杖頭化作一隻青翰鳥,馱著他振翅起飛,餘下的神羽衛紛紛化作鳥身,借著青翰鳥翅下氣流,追隨而去。

蓬萊島已快要被暴漲的海水淹沒,隻餘下島中心地的宮殿,島上的結界被鳳凰火焚裂,玄圃山主和鳳君進了島上,卻沒能見到島上的主人。

周圍海浪接天,蠻荒海獸的黑影在水中遊蕩,威壓從四麵海水中灌來,幾乎要將他們溺斃在島上。

玄圃山主雙手結印,靈力結成一座透明的山嶽,從他們身周膨脹開去,懸於蓬萊島上,抵抗住了四麵海水的灌入。

玄圃山主額上冒著冷汗,責怪道:“煊烺,我知道你與海族有仇,但你也不能這麼衝動啊!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這下好了,我們說不準都得葬身在海上,成了這些海獸的點心了。”

煊烺還是少年人的體貌,比玄圃山主矮了大半個頭,那張稚嫩的臉上染上了赤紅的妖紋,他閃身從玄圃山靈力的護佑下離開。

鳳凰法身悍不畏死地衝入海水之中,直接從一頭龐大海獸口中而入,一路爆破開海獸內臟,再從尾部穿出。

鳳凰火燒出沸騰的水汽,那海獸的慘嚎如滾滾悶雷,驚天動地,血水和殘骸從海水中飛濺出來,潑灑在那一座半透明的山嶽屏障上。

煊烺從海中衝出,飛入玄圃山靈力之下,喘息片刻,擦了一把嘴角滲出血來,臉上卻帶著瘋狂的笑意,殺得十分興起,“那就在死之前,多殺幾頭畜牲。”

玄圃:“……鳳君,昆侖不如從前,我的靈力遠非往日深厚,已經快要耗儘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懸浮的山嶽倏地一震,陡然縮小了一大勸,四麵翻湧的海水立即往內壓來,有摧山之威。

浮璋從蒼天回到東海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蓬萊周圍的海水已全變成了血紅色,漂浮著大塊的碎屍殘骸,海風裡的血腥味濃得令人作嘔。

他無聲地握緊手指,隱忍片刻,埋首往海裡衝去。

浮璋那一身白鱗龍影,在白花花的水浪遮掩下其實並不顯眼,但羽族的視力非同尋常,還是被煊烺捕捉到了。煊烺身形一閃,從玄圃山主身邊離開。

“煊烺——”玄圃山主已經要被這隻瘋鳥氣死。

這一次,煊烺入海之後,卻避開了海中狂躁的蠻獸,他身若流光,緊追著那一道龍影而去,在浮璋潛入深海之前,將他逼出海麵。

煊烺身上烈火焚去周身討厭的海水,看向前方之人,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浮璋神君平日裡就是這麼看守這些海底失了智的畜牲的麼?”

浮璋聽到“畜牲”二字,眉間輕輕一蹙,隨即又舒展開,溫和道:“若無不速之客強闖蓬萊,它們也不會如此鬨騰。”

煊烺從袖中取出半截斷裂的弓弦,“本王算是不速之客,那墮魔的薛宥呢?浮璋神君這座蓬萊島隻接待魔族麼?”

“在下不知鳳君這話是什麼意思。”浮璋冷淡道。

煊烺嗤笑一聲,“昆侖發生那樣大的事,你們的主子差一點就從九幽逃出了,你會不知道?就算你閉門不出,不關注昆侖動靜,那想要打開九幽放出墮神的薛宥,想必也為你帶來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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