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埋在傅嬈肩處,勁往她懷裡蹭,“女兒先去了舅舅家,婆婆眼神看不清,卻還嚷著要給妹妹繡小衣,這不,我隻陪她說,她便說了您幼時的趣事,對了,娘,我得空去一趟苗疆,我也想去采藥。”
傅嬈聞言,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鄭氏上了些年紀,腦子裡便糊塗了。整日絮絮叨叨的,今個兒說了麼,明日又忘了,動不動便說要去尋父親傅倫。
這不是麼好兆頭。
傅嬈心裡跟壓了石頭似的。
聽到“苗疆”二字,她眉頭一皺,
“你想去苗疆?還惦著雲臻呢?”
裴菀避這個題,問她道,“娘,雲臻哥哥是不是有位堂兄,名叫雲河?”
傅嬈凝神片刻,尋思道,“好像是,是一個很憨的小家夥,挺有趣,怎麼了?”
裴菀心忽然怦怦直跳,“他長麼樣?”
傅嬈揉了揉她發梢,“這都少年了,我哪裡記得請,再說,他如今長,也不是原先的模樣,聽你這意思,見到雲河了?”
“娘,您想想嘛,他身上有沒有麼特征?”裴菀抿著唇,不放過傅嬈一絲一毫的表情。
傅嬈努力回憶了一陣,費勁道,“我對雲河印象並不深,恍惚記得,他左眉有一顆痣....”
裴菀驀然睜了眼,
那個人,眉梢並沒有痣,乾乾淨淨的,如人間謫仙。
頓了片刻,飛快從傅嬈懷裡起身,跟離箭似的往外衝去。
雲臻近日乏累,睡得早,迷迷糊糊聽到外麵有動靜,他連忙合衣而起,正要,瞥見口立著一道模糊的身影。
是笨笨。
她來到他前,舉起了拳,仿佛在猶豫,要不要敲他的。
雲臻心提到了嗓子眼。
外麵的裴菀,也察覺到了他的呼吸。
四下靜得出奇,唯有兩道炙熱的視線,隔著,小心翼翼試探。
她垂下手,緩緩往前靠近了些,貼著縫喃喃喚道,
“雲臻哥哥,是你嗎?”
她嗓音柔軟又纖細。
雲臻眼眶一痛,熱意排山倒海襲來,他猛地抓住把手,吱呀一聲,拉。
她身影隨月色一齊跌在他懷裡。
反腳,一合,隔絕了窗外那片銀霜。
裴菀淚意洶湧,緊緊的摟著他的脖頸,身子不停往他懷裡鑽,淚水濕了他的衣領,涼意滲透衣衫,往他胸膛下蔓延。
“為麼,為麼要騙我?”她哭啞了嗓。
“對不起....”雲臻暗啞地回,身子稍稍隔些,不欲碰她,
“笨笨,對不起....”他她雙臂拉下來,輕顫地握在懷裡,垂眸,忍著淚意,
“你給我一些時間。”
“給你時間做麼?給你時間騙我?離我?是嗎?”裴菀咬著牙關,欲掙脫他的手,
雲臻眼神幽黯地,鉗住她的手腕,又哄,又帶著幾分懇求,
“笨笨,你冷靜一點,你深更半夜出宮尋我,陛下知道會是麼後果?”
“我不在乎!”裴菀眼眶蓄滿淚水,一顆顆往下砸,她望著那張在夢裡描繪過數次的臉,更咽道,“我知道你在顧忌麼,可我不在乎.....”
“我在乎!”雲臻紅著眼低吼一句,堅定望著她,放緩語,再一次道,“笨笨,我在乎,你給我點時間,我會堂堂正正站在你麵前,好嗎?”
裴菀聞言,繃緊的神經緩緩鬆懈下來,“你沒騙我?”
“我沒有。”
“若你沒考上呢?”
“三年後再來...”雲臻頓了頓,又道,“實在不行,我從軍,總該要掙個體麵的身份來娶你....”
裴菀破涕為笑,撲在他懷裡,“雲臻哥哥,我隻屬意你,我不會嫁旁人,久我都等....”
她身上的香,令他有些受不了。
是他捧在掌心的姑娘,不忍褻瀆她。
雲臻克製著她推,哄道,“笨笨乖,你先回去,等我消息便是,你若再這般不管不顧來尋我,你爹爹定會動怒。”
“讓我再留一會兒...我與你說會便走....”她低聲撒著嬌。
雲臻待要勸,外傳來劉桐冰冷的嗓音,
“殿下,臣奉皇後娘娘之命而來,請殿下回宮,若您再拖延半刻,臣可保不準瞞過陛下....”
裴菀心神一凜,立即放了雲臻,她得為雲臻的安危著想,他往裡一推,連忙拉而出。
三日後,鄉試放榜,雲臻成為京師的解元。
裴菀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立即蹦蹦跳跳來藥鋪告訴雲臻。
雲臻錯愣了好久。
他自負有些學,卻也沒想到一舉奪得解元。
這麼一來,明年的春闈有希望。
國子監幾位業師傳雲臻過去,見他談吐不凡,得又是謝庭蘭玉,均交口稱讚。
幾位先贈他不少書冊,囑咐他刻苦研讀,爭取考個一甲。
雲臻的名聲傳播來。
幾位閣老也有耳聞。
“今年京師的解元是位年輕人?得是芝蘭玉樹,度超群。”
“極好,連著幾年狀元都是糟老頭子,翰林院都少了些朝。”
“好麼好,你也不想想那位對年輕狀元是麼看法,不然何以這些年的狀元都是老頭子?”
眾臣聞言,不由語塞。
雲臻成了解元後,推拒一切應酬,隻專心備考。
眨眼,來年春,三月中旬,春闈如期舉行。
放榜後,雲臻名列進士第一名,成為“會元”。
連中兩元,雲臻聲名鵲起,已成京城新貴。
春闈過後,緊接著便是殿試。
殿試當日,一眾進士來到奉天殿偏殿,今年由皇帝親自出題,講的是如何治理邊患。
上午士子答題完畢,中午文吏不歇息,緊接著謄寫送入正殿。
每謄寫一篇,便有內閣學士暢讀一篇。
待讀到雲臻那篇策論時,幾位閣老罕見地齊齊稱讚。
“此人天賦極,眼界長遠,乃不世之。”
“陛下,臣剛剛聽了半,唯獨這篇經天緯地,可堪為狀元。”
皇帝撫須頷首,“確實不錯,各項舉措也十分得當,從他行文可知,此人到過南海,去過北戎,確實是可造之材。待讀完,他文卷呈上來,讓朕瞧瞧他的字。”
至晚,有文章暢讀完畢。
內侍雲臻的原卷呈給皇帝,皇帝看完,眼神亮,
“寫得一手好字,倒與朕年輕時有些像。”
眾臣聞言眉眼笑,“陛下這般說,那是狀元疑了。”
“揭糊名,看是何人?”皇帝笑眯眯文卷遞給內侍。
內侍一拆,唱名道,“彭州雲臻。”
殿內立即響起一陣喧嘩。
“還真是雲臻!”
“果然是他....”
眾臣還待沸議,內閣首輔勁揮了揮長袖,暗示家閉嘴。
若讓皇帝曉得雲臻年輕貌俊,這狀元怕是當不成了。
眾臣心領神會,立即噤聲。
皇帝也看出不對勁,卻實在想不通哪裡不對勁,
“那狀元便定他?”
眾臣齊齊頓首,“陛下英明。”
順帶又榜眼與探花的人選挑出來,皇帝沉吟問,
“此三人,誰相貌最為出眾?”
眾臣心眼瞬間提起。
以家對皇帝的了解,誰最出眾,誰為探花郎。
“傳三人進殿,讓朕瞧瞧?”
內閣首輔驟然拔了嗓音,“陛下,聽聞宋迅不錯....”
“對對,此人貌賽潘安,點為探花郎最為合適。”群臣不約而同裝個睜眼瞎,
皇帝慨然一笑,暗想坤寧宮還有個小女兒等著他,也懶得與他們掰扯,
“難得你們眾口一詞,這麼定了。”
眾臣跪送皇帝起駕,紛紛揣緊了心,
“總算是保住了一個貌雙全的狀元郎。”
次日清晨,禮部張榜,雲臻連中三元成為新科狀元,禮官一路敲鑼打鼓喜報送至府邸,雲臻激動地久久未言。
接下來該要狀元遊街,夜裡便是瓊林宴。
雲臻以身子不適為由,推拒遊街一事,專心準備夜裡的瓊林宴。
他狀元進士服來回查驗數遍,又準備好的說辭演練幾回。
他決定,今晚以新科狀元的身份,向陛下求娶笨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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