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玄那邊還好,隻是種個花,將花苗全都種上,然後埋上土,等待它們成活就行了。
宋缺那邊問題就太多了,建屋子第一步該乾什麼,每塊青磚之間怎麼粘合起來,軸承怎麼安裝,尺寸距離要怎麼測量,這些他一概不知。
他感覺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茫然無措的時候,即便是學習再高深的武功,再晦澀難懂的學問,都不如眼下這樣兩眼一抹黑,什麼也不知道。
畢玄看他皺著眉頭走來走去的模樣,被他晃得心煩,有心想過來指點兩句,隻是臨到頭了,他也是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瞪著滿地的材料,乾巴巴扔下一句:“多試試。”
四五天過去,宋缺這邊進度基本為零,畢玄裡邊不知是根埋得太淺,還是水澆得太多,清晨起來一看,花瓣枝葉比昨天還要蔫,氣得他忍著滿肚子火,當下就把其中一部分看著活不了的儘根拔去。
為了避諱,李世民和李秀寧這幾天也不怎麼來了,設身處地想想,要是他們也被扣著做這種事,自然也不會希望被熟人看到,何況他還存著與宋閥交好的心,對宋缺的麵子上就不由多了幾分照顧。
小七高高站在屋簷上,俯瞰著偌大的太原。
不比洛陽的頹敗,太原一地處處透著生機,雖然經曆了大大小小的戰爭,不過在當權者的有效統治下,百姓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再過上幾年,這裡或許又會陷入一片戰亂,北有東突厥,東有王世充李密,還有寇仲的少帥軍,下有苟延殘喘的大隋,若不是依靠天然的地理優勢,太原這種交通樞紐之地,早就打成一鍋粥了,哪有如今這份平靜的生活。
她淡漠地看向人群,落日餘暉灑在那雙冰晶般的眸子中,冰冷之餘添了分暖色。
傍晚起了風,輕薄的衣裙在風中飄揚,如雪的長發在身後輕輕搖曳,她就這樣淡淡的看向萬家煙火,看著這片她從不曾參與進去的人間。
浮光一瞬,人生百態。
紅塵煉心,心映紅塵。
她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絲明悟,刹那間,隻覺靈台清明,心思澄淨,隱隱約約中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從行宮底下路過的百姓,看著屋簷上臨風而立的神女,無不恭敬的低下頭,有的隻是遠遠一拜,誇張一些的則跪在牆下叩頭祈禱。
發現自己無意中引來這麼多人,小七皺了皺眉,從屋簷上飛身而下。
看著幾乎為零的裝修進度,她冷下臉色,斥問道:“為何還不動手?”
宋缺閉了閉眼,臉上閃過隱忍的無奈之色:“申姑娘,不知可否找個匠人給我教一教,光靠我一個人在這兒琢磨,就是到了明年,我也建不起一座屋子。”
小七冷聲問道:“你連這都不會?”
宋缺奇怪地反問她:“我應該會?”
看了一眼對方身上的衣著飾物,低調但不簡單,處處可見匠心,就知道是個和畢玄一樣身份尊貴的人。
反正她把人揍了一頓,氣也出了,隻要把屋子給她修好就行,並沒想著刻意為難他,讓他靠著自己一個人乾完這件事。
想了想,她說道:“去找李世民,讓他找人帶你學習。”
宋缺舒了口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多謝姑娘海涵。”
說完後,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分明是自己在這裡被拘著做粗活,為什麼他還得感謝對方?
第二天一早,李世民就帶了一個泥瓦匠過來,經過一番指點,宋缺才知道,原來建一個屋子還有這麼多的學問。
他按照工匠所說,兌水攪拌了三合土,將青磚一塊塊壘上去,然後用三合土做粘合,接著測量門窗等等,修繕工作總算一步步展開了。
畢玄有些不滿:“李家小子,你為何隻帶了一個泥瓦匠,沒帶花匠過來?”
李世民歉意微笑:“前輩,申鶴姑娘隻提了讓在下找個泥瓦匠,沒有多說其他的。”
畢玄再怎麼不滿,也隻能自己生悶氣,又不能真的跑過去所以這種小事質問。
他抹不開這個麵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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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天過去。
畢玄的花活了死死的活,宋缺的牆壁塌了重建然後繼續坍塌。
李世民過來問小七,要不要找人幫幫忙,他實在快看不下去了。
“這麼大人了,怎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她皺著眉頭,顯然對那兩人十分不滿。
李世民心中無力吐槽。
再怎麼嫌棄,她終究是讓經驗豐富的匠人過來帶著二人乾,活乾完了趕緊把這倆人趕出去,兩人成天往那一蹲,像門口兩尊石獅子一樣,存在感極強,看著就讓人糟心。
又是幾天過去,畢玄的花眼看著快要成活了,宋缺的屋子也修了個大概,二人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相處的日子久了,原本看見他們隻有冷臉的人,現在多少也能說上幾句話。
恰好小七在院中賞景,宋缺見了,上前跟她交談:“不知申鶴姑娘是何方人氏?”
小七側臉掃了他一眼,淡聲道:“璃月。”
璃月?中原大地上有這個地方嗎?宋缺心中暗忖。
恰好進到院子裡,聽到這句話的李世民也這麼想著。
畢玄走過來,摻進話題中:“璃月又是什麼地方,此前怎麼從未聽聞過?”
“你們就當它是片未曾現世的土地吧。”
聽著她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幾人十分有眼色的不再追問。
但是她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了,對她好奇的人也實在太多太多了,眼見著她似乎並不排斥被問到以前的事情,在場幾人哪能放過。
宋缺看著她的手若有所思:“姑娘那招憑空變出槍是什麼障眼法?還是仙術?”
畢玄則問道:“我並沒有在你身上感受到氣功的流動,這太古怪了,還是說你已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所以旁人才無法從你身上感受半分?”
李世民動了動嘴皮子,他的心裡也有一大堆想問的,隻是鑒於以往對她的了解,他還是將所有疑問吞進肚皮,選擇閉嘴不言。
果不其然,聽著二人的追問,方才臉色還算柔和的女子,轉眼間又變得冷漠疏遠:“你們問得太多了。”
畢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感歎:“我果然還是喜歡溫柔又聽話的女人。”
宋缺掀了掀嘴角:“尚且還輪不到我們喜歡不喜歡。”
畢玄被噎得神色一滯:“……那倒也是。”
李世民跟著小七步入房內,在後者疑問的眼神中,他笑著說起剛剛得到的消息。
“寇兄弟和子陵兄好運氣,楊公寶庫內的財寶,竟叫他們二人儘數得了,隻是……”
說到此處,李世民臉上有些猶豫,麵色間多了幾分凝重。
“隻是什麼?”小七抬眼問道。
“邪帝舍利卻被石之軒奪去了,雖說這本就是魔門之物,但魔門的勢力若是再壯大,必定會對中原武林產生巨大的威脅,我擔心,吸收了邪帝舍利的石之軒,會不會有其他的動作?”
沒有她插手,楊公寶庫如劇情中所講那樣,被雙龍得了。豪強財閥們看中的是其中的財富,武林中人看的卻是能讓人功力大增的邪帝舍利。
小七卻完全不放在心上,不過一件死物而已,能對天下局勢有什麼影響,何況石之軒再厲害,也厲害不過有著主角光環的雙龍。
當然不是現在的成長中的雙龍,是後期武學大成的雙龍。
而這些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打不過自己,每人服用十顆邪帝舍利也白搭,力量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麵上,所以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看著完全不以為然的女子,李世民在心中暗笑,突然覺得自己這擔心有點太多餘。
石之軒又怎樣,不也是被一槍打飛了嗎,就算吸收了邪帝舍利,又能厲害到哪兒去。
如此又過了十來天,畢玄和宋缺總算乾完了自己欠的帳,小七檢查過後,勉強也算滿意了,便撤了禁製,讓二人離開。
周圍的空氣似有一瞬間的扭動,他們敏銳的察覺到,頭頂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掀開了一樣,風聲的流向都與方才有了些許不同。
他們試探著從洞門走出去,這一次,再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心心念念的時刻就在眼前,畢玄和宋缺卻不約而同的沒了離開的念頭。
這裡的主人實在太過神秘,實力太過強橫,他們共同相處了這一個多月,都沒有摸清楚她真正的實力到底在哪,就這樣離開,實在有些不甘。
超越世間認知的武學,破碎虛空的契機,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無論是哪一樣,都足以引起世人的熱烈追逐,他們怎麼能就這樣,來了挨了頓打,乾了一個月粗活,什麼也沒領會到,什麼也沒學到,就灰溜溜的走了。
“還不走?”看著站在門口麵色不定的二人,小七疑惑地開口。
畢玄颯然一笑:“本尊不走了,要在這裡再住些日子,申鶴姑娘不會舍不得一間屋子吧?”
“彆問我,去問李世民,這不是我的房子。”小七神情冷淡地掃了他一眼,“彆跟我住一個院子,天天晃來晃去招我煩就行。”
畢玄:“……”
他咬牙忍耐幾息,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行,我去問問李家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