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些都不是什麼大案,基本一眼就能看穿,隻要看看整個案子裡最後受益的是哪個,再私下裡調查走訪一番,答案便躍於紙上了。
又過了兩天,在時遷每天起早貪黑不間斷的盯梢下,他終於成功潛入州府衙門的書房重地,將這幾起案子的相關卷宗全都偷了出來。
行秋看著一臉得意洋洋邀功的時遷,沒忍住驚訝,問道:“整個衙門當真就鬆散至此,沒一個能發現你的?”
時遷得意地昂著頭:“衙門裡那幾個值班巡邏的侍衛,一離開管事的視線範圍,就開始偷懶打盹,一個個都是軟蛋,虧我還小心藏了這麼多天,高看他們了。”
行秋大致翻了翻,時遷搬來的卷宗沒一個出錯的,他鄭重承諾道:“你這次功勞太大了,等料理了孟州官場這些人,我一定親口幫你向官家討個官當。”
時遷忍著激動跪下叩謝:“小人謝過官人賞識。”
…
東西到手就該上路了,不然等衙門那邊發現不對勁,又要多生事端。
快到東京,路過汴水時,行秋看到水麵上遠遠駛來幾艘大船,每一艘都吃水頗深,看著就不像一般的客船。
他騎在馬上遠遠眺望,公孫勝雙腿一夾身下的小毛驢,“噠噠”兩步上前來,與他並駕齊驅。
“那是自蘇州運太湖石進京的船隊,不知這次征調的是商船,還是漕運的船。”公孫勝語氣淡淡說道。
行秋同樣沒什麼表情:“我曾經路過蘇州時,恰好遇到幾個官差敲鑼打鼓的抬著塊奇石進了應奉局,好生威風。”
應奉局是大奸臣朱勔在蘇州成立的一個部門,專門給趙佶搜羅各種奇怪的石頭,打著皇帝的名義無償征用富戶家中珍藏的奇石,征調百姓去運輸,誰敢不配合就治他的罪,弄得蘇杭一帶人人怨聲載道,敢怒不敢言。
其他諸如為了運輸隨意征調運糧的船,導致關係國家民生之重的漕運被排擠,或是直接搶奪百姓的商船,各級官員在其中上下其手大發橫財等等,更是多得數都數不清。
公孫勝冷哼一聲:“勞民傷財,我看他們遲早惹出禍來!”
這話不錯,曆史上方臘起義近在眼前,起因可不就是因為花石綱,讓百姓們毫不猶豫的響應了方臘的號召麼。
調轉馬頭,幾人繼續趕路。
行秋突然若有所思道:“所以說,上位者隨便一個愛好,都有可能引發巨大的災禍,因為投其所好,利用這一點的小人永遠少不了。”
公孫勝冷嗤一聲,對這話不以為然。
站在他的角度,他覺得行秋這是將花石綱的過錯全推到底下的官員身上,趙佶一點錯處都沒有,這是為昏君開脫的行為。
行秋笑了笑,並不辯駁。從他對趙佶的了解來看,的確不是有意為了私人愛好完全不顧百姓的人,朱勔、蔡京等人蒙蔽聖聽,搞得民怨沸騰也是事實。
這當然不是說趙佶多無辜,他的自私自利,偏聽偏信,沒有主見,極容易被蒙蔽哄騙才是造成一切局麵的主謀,哪怕他主觀意願上並沒有想要這樣做。
車馬一路進了城,回到東京的宅子裡。
前腳剛踏進門,後腳管事過來回稟,說在離開的這段時間,有個叫安道全的大夫拿著他的信找上門來,目前已經安置著住下了。
“確有此事,我讓他先一步來東京等著我的。”行秋吩咐道,“吃穿用具一應按照貴客的標準,切不可怠慢了神醫。”
管事恭敬應是。
回頭,行秋對著武鬆溫聲笑道:“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會幫你洗掉臉上的金印嗎?能乾這事的人來了,建康府神醫安道全,稍後我就為你引薦。”
武鬆怔了怔,半晌才緩緩說道:“官人竟還記得這事……”
行秋挑著眉頭故作不悅:“怎麼,難道我曾經對你說話不算數過?”
武鬆自知說錯話,急忙否認:“我隻是覺得,此等小事還勞煩官人一直記掛著,實在過意不去……”
行秋笑著打斷他的話:“好了,再不說這些,我讓下人領著你們先回房休息,晚上安排一桌好宴給咱們接風洗塵。”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眾人再次聚首,更讓武鬆激動的是,他竟在飯桌上見到了宋江。
要說武鬆和宋江的淵源,那就深了。
兩人在柴進的莊子上相交,彼時宋江是柴進的座上賓,而武鬆隻是個身患瘧疾,備受冷落的下等門客,宋江不嫌棄武鬆身份低微,主動與之結交,又是送銀兩又是送溫暖,感動地武鬆與之結拜為兄弟。
甚至他還是武鬆某一階段的人生導師,否則就以武鬆當初的情商,辦不出把一千貫賞銀分給眾獵戶的事,這都是宋江教導的結果。
昔日兄弟許久不見麵,自是有說不完的話,行秋也不打擾兩個人互訴衷腸,轉頭跟同來赴宴的花榮開始聊天。
“你在禁軍還好嗎?有沒有人為難你?”
花榮捏著酒杯咧嘴一笑:“我和官家是一同蹴鞠過的交情,就衝這一點,也沒哪個不長眼的敢跑我這裡來撒野。”
“是嗎?”行秋一臉不信地仔細打量著他的神情,“既然過得不錯,為什麼還頻頻蹙眉?”
花榮憤然喝掉杯中的酒,對著他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你不知道,禁軍裡那些老兵油子,個頂個的軟蛋,訓練的時候連槍都握不穩,開弓射出去的箭,跟我初學時一樣沒半點力度,不論我怎麼訓斥,他們都當耳旁風,看著就來氣。”????
行秋無奈一笑:“國情如此。”
“是啊,這不是你我能改變的。”花榮長歎一聲,“要是還在青州,我早收拾得他們哭爹喊娘了,看他們還敢這幅做派。”
行秋一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說道:“你說,若是能讓官家親眼看一看如今禁軍的現狀,是不是能稍微一改萎靡的軍容?”
花榮看了他好一會,突然笑道:“你這麼說,肯定是心裡已經有主意了,說來聽聽。”
行秋慢條斯理笑道:“我隻是初步有個大致的方向,至於具體的,還得慢慢細化細化。”??
“我暫時想到兩個點子,一是辦一場運動會,掀起全□□動的熱潮,二是舉辦閱兵典禮。”
“閱兵典禮?”花榮從字麵意思理解了他的本意,“你是說檢閱三軍?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咱們這位官家,隻對文人才子那一套感興趣,讓他去檢閱軍隊,他怕是半天時間都坐不住。”
“不不不,我這個閱兵典禮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檢閱軍隊。”行秋豎起食指左右搖了搖,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你隻管等我好消息就是,到時我爭取讓你帶一隻隊伍,你按照我的方法去訓練,保證能贏個最佳軍容軍紀的獎牌。”
花榮笑得厲害:“那就說好了,到時候我率領的隊伍要是沒拿獎,我一定拿你是問。”
行秋回給他一個不甘示弱的眼神。
…
第二天,安道全便開始給武鬆動手術。
醫治的過程跟後世某個美容技術頗有些像,先用金針蘸上他獨門特製的毒藥,將刺字的印跡點掉,再抹上好藥調理,等起了紅疤,將珍珠和美玉碾成細粉每日塗抹,疤痕自然就消下去了。
行秋圍著武鬆轉了一圈,目光重點落在他包得像個三級傷殘一樣的腦袋上,笑嘻嘻說道:“武二郎儘管放心,珍珠粉我這裡管夠,什麼品質的都有,到時一定能重現你英俊瀟灑的本來麵目。”
武鬆對他的打趣沒任何辦法,隻能無奈輕輕喚了一聲:“官人……”
行秋嘖嘖兩聲:“武二郎呀武二郎,你這眼神,就像我欺負你了似的,我可還沒真的欺負你呢。”
武鬆急忙轉過眼不敢再看他。
公孫勝那邊,行秋則在思考怎麼才能讓他盛大亮相,一出場就震住趙佶。
宮裡的道士數不勝數,要想在這些人裡脫穎而出,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光靠自己的舉薦不太可行,必須還得搞出一件能讓趙佶對他從此心服口服的大事件。
這個大事件,行秋本才打算自己去做,好進一步鞏固神棍的地位,但現在他決定將這個機會讓給公孫勝。
“睦州動,天下驚?這是何意?”公孫勝重複了一遍行秋方才的話,疑惑問道。
“睦洲青溪縣一帶,有個名叫方臘的人,他會在明年十月起兵造反。”行秋說道,“你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官家,它會讓你一舉成名。”
公孫勝驚得連拂塵都快拿不穩了:“還未發生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嘛……”行秋彎著唇角笑得十分可愛,“道長都能一眼看穿他人的命格,算出他們的未來,我會些未卜先知的本領,也沒什麼稀奇的吧?”
公孫勝探究地深深看他一眼:“但我看不透官人,也算不出你的運勢。”
行秋信口開河地胡扯道:“或許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又或許我生來就不凡,背負著常人無法理解的使命,所以道長才看不清我的命格呢?”
哪料公孫勝卻認真思考起這話來:“官人這話,我此前從未想過,但,你說得有一定道理,不無這種可能。”
行秋見他又要拉著自己大談星象命理之類的學說,急忙先一步道:“一清道長,咱們還是說說方臘的事吧,你跟我來,我把預知到的好好說給你聽。”
公孫勝頷首:“聽官人的。”:,,.